斷他,她的聲音沒有一點起伏。

“多謝你,我當然要去見他。”

鄭回滿腔憤恨,但他身側的聞喜仿佛是一座冰雪雕像,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她,有一瞬竟覺得她已經透明。

而且,醫院已經到了。

車子發出刺耳的刹車聲,鄭回推門下車,也不理聞喜,一路狂奔進去。

等聞喜找到急救室,隻看到抱頭蹲在地上的鄭回,他身邊是一張蒙了白布的活動床,白布上還有斑斑血跡,就連活動床邊的地上都有血的痕跡。

急救室內外永遠嘈雜忙碌,她卻覺得一切已經真空。

聞喜幽魂一樣走過去,最後兩步仿佛踩在虛空裏。

鄭回抬起頭瞪視她,她仍舊沒有眼淚,好像連呼吸都沒有了。

他在最深的悲慟裏,也感到一絲驚恐。

他叫她:“小喜……”

聞喜聽不到他的聲音,她隻看到鄭回嘴唇張合。

他臉上的悲慟與驚恐讓她感覺到一絲不忍,她甚至安慰他。

“不要傷心,鄭大哥,我一定不讓他孤單。”

她又低聲說:“我當然會陪伴他,無論生死。”

鄭回悚然。

她在說什麼?

因為已經決定要一起去死了,所以才不難過,不哭了嗎?

鄭回猛跳起來,正撞上匆匆趕來的急救室醫生。

醫生臉上還戴著手術口罩,對鄭回橫眉怒目。

“對!就是你們這些穿製服的,嫌犯都死透了還叫人推到這裏幹什麼?添亂嗎?太平間的人都等急了!”

鄭回張口結舌,語不成句:“嫌犯?這個人,這是,這不是?”

醫生嫌棄地看他一眼,心想國家怎能錄取這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壯漢填充警隊,簡直笑話。

“是啊,不就是你們特警隊送來的那個?劫持小孩,一槍爆頭,腦漿都出來了,你們還要搶救?”

“那我們隊長呢?”鄭回大吼。

鄭回的獅子吼讓急救室內外都因驚駭而安靜了一秒,醫生被他吼得倒退一步,然後大怒,指著緊急手術室剛剛熄滅的紅燈叫:“剛搶救過來啊!那個還有氣呢!不全力搶救難道看著他去死嗎!這不正推出來嗎?”

走廊裏響起稀裏嘩啦的碎裂聲,這回卻是那個一直站在旁邊毫無存在感的單薄女人轉身時撞倒了一係列東西,包括兩個輸液架與一個路過護士手中的一托盤藥瓶藥片,但她仿佛毫無感覺,居然就這樣踩著一片狼藉往緩緩打開的急救室大門方向跑了。

護士尖叫,病人驚呼,醫生瞠目,鄭回氣虛地解釋:“對不起,她是我們隊長家屬,家屬……一時情急。”他這麼說著,說到最後,眼淚就又掉下來了,也知道又要被醫生看不起,但實在太高興了,再顧不上醜,抹了把鼻涕就轉身跟上去了,一路還在替聞喜道歉。

而聞喜已經跑到方遠身邊了。

他剛動完手術,因為失血過多,整個人沒有一點血色,就連指甲都是雪白的。

但跑到他身邊的聞喜更加蒼白,她看上去像一個死人。

方遠覺得冷。

他好像一直在冰天雪地走路,身體每一部分都被風雪穿透,寒冷浸透他的五髒六腑。

他也覺得渴,那種幹渴是他從未經曆過的,口幹舌燥根本不足以形容,呼吸都成了一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