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比對的是祁縣招待所的標準,甚至比招待所還便宜……招待所裏一個大通鋪還五角錢一晚上呢!我們給他們算的是八角錢一晚……他們可是兩個人就占了一間房!”

“至於夥食費,我們就算得更便宜了!按6.5元一個月的標準來,平攤下來的。”

說著,王雪照看向了劉慧,“我實在不明白,劉慧同誌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劉慧快被氣死了,“你你你!你要收我的錢!你還問我!那你媽媽你妹妹昨天不也在農場吃住了嗎?她們給錢了嗎?”

王雪照說道:“給了啊!”

劉慧,“是吧?你也會說你沒給……什麼?你剛說什麼?”

王雪照好笑地看著劉慧。

唐壯壯扶了扶眼鏡,說道:“我是農場代班會計,我可以證明,談阿姨剛才找我交了一整年的食宿費用。”

劉慧陡然睜大了眼睛。

她喘起了粗氣,“我、我不信!你們是一夥的!”

“尤其是你!王雪照!你是農場領導,你一分錢不交也能招呼手底下的人給你把事兒辦了!”

“你、你們就是在欺負人!”

說著,劉慧又喃喃自語,“一整年的食宿錢?八角錢一天住宿,六塊五一個月的夥食費用……那三八二十四,兩個人十三塊錢的夥食費用……那一個月就是三十七塊錢?一年就是四百多???”

她瞪大了眼睛打量著談露,又看看王雪照——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劉慧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你們家能拿得出那麼多的錢……那你還下什麼鄉啊!都能直接買個工作指標了!”

唐壯壯皺眉,“是真的。”

“我不信!”劉慧說道。

唐壯壯,“你……”

劉慧想了想,又道:“除非你拿出證據來。”

唐壯壯氣不過,正想澄清——

王雪照阻止了唐壯壯。

“劉慧,既然你提出了質疑,你就應該拿出證據,證明有人在說謊。如果你沒有證據,那你就是在造謠誹謗。由於你針對是我,我會保留追究你造謠的責任。”王雪照心平氣和地說道。

劉慧氣笑了,“你們私底下幹的齷蹉事兒,我上哪兒找證據去?”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說道:“可你欠了我們農場的錢,我們是可以拿出證據來的。”

“可你造我們的謠又拿不出證據,而且還說得這麼溜……我充分懷疑,是否是因為你愛人程市長常幹這種事兒,才讓你覺得習以為常?我想,做為一個公民,我有必要向有關部門檢舉此事。”

劉慧驚呆了。

“王雪照!你、你瘋了嗎?”劉慧氣急敗壞地說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王雪照問道:“我就問你,你和程曉光在我們農場消耗了四十六塊二,這個金額你認嗎?”

“我不認!”劉慧說道,“曉光也是農場職工!他就應該免費吃住!我是他媽媽,我來探親的,你們也該管我的吃住!”

“你說,程曉光是我們農場的職工?”王雪照又問,“那他入職手續辦了嗎?”

“你故意拖著不讓辦!”劉慧扯高了嗓子吼道。

王雪照煩了,“劉慧同誌,既然我們之間存著比較嚴重的意見分歧,那麼我們還是上法院去吧!在打官司期間,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你們繼續留在我們農場,我們提供食宿但會繼續記錄金額。官司打完以後,你們欠了我們多少錢,將來就還我們多少錢。”

“二,你們現在就結清這筆錢,然後回去,我們還是會提起訴訟繼續打官司。”

劉慧一臉的不敢置信,“你說什麼?你這意思……你還非要找我們打官司不可了!我問你,你想打什麼官司?”

下午王雪照一回來,就一點兒情麵也不留的把她趕出了辦公室,還封存了辦公室,甚至還叫囂著要報警,還把她和兒子的房間給撤了!

現在,109農場的人全都在食堂吃飯……

王雪照居然還敢無視她?!

劉慧決定給王雪照一點兒厲害看看。

“王雪照,你是聾子嗎?”劉慧生氣地說道,“你媽又不是農場職工,可我們曉光是啊!你有什麼依據,對我們曉光這麼不客氣,又憑什麼把你媽當成上賓來招待?”

王雪照終於開了口,“你兒子是我們農場的職工?誰說的?他入職手續辦好了?”

劉慧呆了一呆,“是你故意卡著不辦的!你瀆職了你知道嗎?你還有臉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呢!我告訴你,今天你說的這話,109農場所有的人全都聽到了!”

“王雪照我要去告你!”

“到時候我要求全體109農場的職工為我做證!”劉慧鏗鏘有力地說道。

王雪照笑笑,淡淡掃了劉慧一眼,還是沒理她。

其他的知青們也把劉慧當成了玩笑,還議論紛紛:

“哎你說,這人是不是有病啊?她站在我們的地盤兒上,還叫囂著要告我們的領導、還要我們給她做證?純粹腦子有包!”

“我們雪照還沒銷假呢!現在是二月底,按正常流程,她四月初才上班兒!更別說雪照今天才回來了……哪有這麼快處理工作?”

“我突然有了新的猜測,你們想啊,劉慧二月中第一次來我們農場來的時候就知道雪照四月初才回。她還火急火燎的給她兒子辦了調令,這不就是想趁著雪照不在,趕緊把生米煮成熟飯的意思麼!那你們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程曉光的調令肯定有問題!”

“劉慧和程曉光在我們這兒騙吃騙喝還要奴役我們……她還有臉告我們農場的副場長?真是臭不要臉!”

劉慧愣住。

在她的想像中,隻需要她振臂一揮——

就會有人追隨她。

畢竟當領導的,誰還沒幾個反對者了!

就算大家不敢在明麵上反對,多少也會有人表現出對她的附和、與對王雪照的反感。

這樣就很好。

她可以先認人,再私下找人談話……

瞧瞧,王雪照的把柄不就能落在她手裏了?

可劉慧萬萬沒有想到,109農場的一百多個職工裏,居然沒有一個人附和她?

所有人……

全都在譏諷她?

劉慧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氣。

一生氣,她就失去了分寸,“王雪照!你跟我說清楚啊!”

王雪照放下了筷子,“那你說吧!”

劉慧更氣了,“你什麼態度?”

談露表情不善地盯著劉慧。

王雪照安撫地拍了拍媽媽的手,問劉慧,“你到底想幹什麼?”

劉慧氣憤地說道:“我要你給我兒子辦入職手續!現在!立刻!馬上!”

“你兒了已經死了嗎?”王雪照大聲問道。

劉慧愣住。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充分懷疑你兒子的調令是否真實!”

“否則,為什麼一個即將入職的人完全不著急,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卻在上躥下跳?”

“明天等公安到了以後,我會請公安同誌調查你手裏的調令是否真實合法。”王雪照說道。

劉慧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王雪照。

而劉慧的兒子程曉光……表情很奇怪。

按說,他媽媽被王雪照當眾下臉,他應該很生氣,應該幫他媽媽討回公道才對。

但不是。

他饒有興趣看著王雪照,又幸災樂禍地看著他媽。

那一邊,劉慧正拚命地大口喘氣,好半天才平靜下來,“好!你去查!要是查出來……這調令是真的,那你準備怎麼辦?引咎辭職嗎?”劉慧疾聲喝問。

王雪照輕笑,“我隻是提出了一個合理的質疑,然後等待上級部門的調查結果就行,我犯什了麼錯誤,又為什麼要引咎辭職?”

劉慧被氣得目眥欲裂,“你——”

因為她覺得她是來照顧女兒的……

沒想到卻被女兒照顧了!

談露輕聲問道:“昭昭,那饅頭和那麵疙瘩湯……那麼難吃,你也能吃得下?”

王雪照笑了,“這已經算好吃的了。越往後啊,免費的飯菜就越難吃!”

然後她又安慰談露,“沒事的媽媽,你再忍耐幾天,到了農場以後,咱們就能吃上好的了。”

談露的表情不怎麼好。

“那麼難吃的飯菜你還覺得好吃……那你以前到底吃過多少苦啊?”談露心疼得不得了。

王雪照啼笑皆非,“媽!這是在外頭!而且我們吃的都是免費的飯菜!”

“現在國家的經濟條件不好,還能給出這樣的照顧,讓所有因公出差在外的人都能吃飽肚子,這已經很不錯了!”

“如果你覺得東西不好吃……沒關係的媽媽,過幾年等我種出優質又量大的糧食出來,那大家無論何時何地,都能吃到好吃的飯菜了!”

“好了媽媽,我們回去休息吧!”

談露唉聲歎氣地跟著王雪照回了大通鋪。

暢暢跟在後頭,進屋的時候,她去摸了一下她大約在一小時前洗過的衣裳,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天哪,這衣裳幹得真快!”

黃玲聽了,被嚇一跳,“已經幹了?”

暢暢連忙說道:“那倒沒有!不過,我們在北京洗了衣裳晾起來,大半天了都還能從衣裳下擺捏出水來……現在你看看,衣裳雖然還是濕的,但下擺有點兒幹爽的意思了。”

黃玲“哇”了一聲,對暢暢說道:“你說的這個不夠意思,還是我來說個有意思的給你聽……你頭發幹了。”

暢暢愣住。

半晌,暢暢才摸了摸自己披散下來的長發。

這……

她頭發濃密,平時洗了頭,用毛巾搓到半幹以後,怎麼都要自然晾幹兩三個小時能才完全幹透。

現在?

一小時不到,她濕漉漉的長發就已經完全幹透了!

驚得暢暢目瞪口呆!

王雪照喊暢暢過去睡覺。

大家是買了綠皮車的坐票來的。

整整坐了三天三夜……

實在是累壞了。

盡管大通鋪又硬又窄,可大家都倦極了,再加上洗過澡、渾身清爽,吃過飯、飽足舒服……

談露和暢暢也很快就睡著了。

就是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談露被這硬硬的木床板給硌得渾身酸痛,半天爬不起來。

王雪照忍著笑,和暢暢一起給媽媽捶肩捶背,又帶著媽媽做了一會兒位伸,才總算是讓談露舒服了點。

“昭昭,你可別告訴我,這床鋪也算好的……”談露幽怨地說道。

王雪照猶豫片刻,還是笑著點點頭。

談露麵上現出痛苦的表情,好半天才說道:“其實我能猜到的……隻是,總希望受苦的不是我的孩子而已。”

王雪照安慰媽媽,“到了農場就好了!”

這一天,王雪照讓大家在招待所等著,她跑去火站附近的知青辦聯係了一下,問了問有沒有去623兵團的順風車。

可別說,還真有!

知青辦的工作人員告訴王雪照,623兵團每天都有車隊從省城出發,但目的地不明,而且今天的車隊已經錯過了,讓王雪照明天一早來。

就這樣,王雪照一眾又在這兒休息了一天。

這焜鍋饃饃挺好吃,但是太幹了。

剩下的半邊焜鍋饃饃,王雪照小心翼翼地撕下自己吃過的部分,將沒動過的焜鍋饃饃投進陳與舟的飯盒裏。

陳與舟歪著腦袋看著王雪照。

王雪照也看著他,小小聲說道:“你都十六了!”

陳與舟秒懂。

——她嫌棄他十六歲才一米五幾!

陳與舟沒拒絕她遞來的焜鍋饃饃,恨恨地咬了幾口,把頭扭到一旁去生悶氣。

王雪照失笑。

第 25 章 第 25 章

大家圍著篝火吃晚飯的時候,劉主任過來和大家說了幾句話:

“同誌們,我們經曆千辛萬苦,耗時近三個月才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從現在起,這裏才成為我們新的家園!”

“明天,軍區的溫政委會來到我們這兒,主持咱們的知青農場開辦儀式。”

“同時呢咱們還會分組……”

“這麼打比方都侮辱了人家鄉下人!沒誰像你這麼厚臉皮的!”

“收起你的戾氣,做個人吧!”

“市長倆兒子帶頭下鄉插隊,這本是無上榮光!你要是好好幹呢,大家隻會說你們是這個(豎大拇指),可你偏要表現得像個潑婦一樣……”

“你兒子來我們這兒就是為了享福是吧?來我們這兒就是為了調走是吧?那你別來啊!你繼續留在城裏享福啊!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落在我們普通老百姓的眼裏叫什麼嗎?”

“叫傻不楞登!”

“我們隻會說程市長一家是這個(豎小指尾)……”

“快走吧去禍害別人吧!我們109農場廟小容不下你們兩尊大佛!”

據說五十歲的劉慧,被十八歲的薑幗英給罵哭了。

不過,王雪照是後麵聽說的。

當時她帶著媽媽和暢暢正在參觀農場。

說實話,王雪照自己也很長時間沒回來了。

看到農場的一草一木,她都很高興。

談露和暢暢也很震驚。

109農場的大門看起來很樸素。

啊不對,農場其實連大門也沒有,隻豎了個木牌,上麵寫著623兵團轄區109農場……

僅此而已。當然了,老黃牛們也在這兒等著了。

五點半天剛蒙蒙亮,知青們摸黑上了車,要麼吃早飯,要麼再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

六點整,天大光。

這時知青們也已經趕到了田間地頭,勞作正式開始。

一人揮著鞭子在前頭指揮馱著鐵犁的老黃牛按照既定路線前進;

一人跟在老牛身後,扶穩鐵犁,那鐵犁將結實的土塊劃鬆,還鑿開了深深的口子;

一人跟在後頭揮著鎬頭,以腳步來丈量間距,在被鐵犁扒鬆的土地上戳下一個又一個的印記……

兩人跟在後頭將育好的秧苗放在被鎬頭戳過的一個又一個的圓洞裏。

還有兩人推著獨輪車跟在後頭,獨輪車裏裝著滿滿的帶土的秧苗;

再後麵,還跟著兩個拿著鋤頭的人,負責攏土,將扒開的泥土合攏來;

最後還有兩人挑著一擔水,每走上一步就搖晃一下桶,讓桶裏的水潑出來,正好澆在剛種下去的秧苗上……

每一道工序看似簡單,實際上卻需要大家擁有精準的判斷力、強悍的體力、極佳的反應和需要長久時間才能達到的配合默契。

與此同時,六輛驢車一刻不停地穿梭在田間地頭,不停地在運送秧苗、送灌溉水、送農具、送飯送涼白開的路上來回奔波。

不過,王雪照看不到這一幕了。

這會兒她人在517農場。春耕結束後,109農場開始了風風火火的項目落地行動。

是有,在短暫的休整過後,知青們又陷入了新一輪的重體力勞動中。

需要開荒、拓土,翻曬、殺蟲,由於土壤性質偏堿,還需要洗土……更別說還有堆肥這樣的工作,以及農場日常的建築工作例如維修河道、養擴水稻實驗田、擴建宿舍辦公區、修農場防護牆等……

大家被累夠嗆。

在這期間,王雪照又去了一趟517農場,開展了為期七天的教學工作,最終篩選出十名知青,來到109農場參與項目建設勞動。

除此之外,王雪照還帶了幾個教授去517農場,開始按計劃指導517農場做出各種整改措施……

趁著517農場的人也在全員配合著教授們做整改的時候,王雪照又回了109農場,和領導班子們繼續製訂各項生產、建設、科研、培訓與學習計劃。

間中還要去田間查看小麥和其他作物的生長情況。

王雪照去巡視時——

薑幗英放下手裏的鋤頭,擦了把汗,對王雪照說道:“雪照,多虧了你轉移了幾個項目去517!要不然啊,我們真會被累死!”

王雪照笑了。

前段時間是誰啊,哭著喊著說王雪照不要109了,移情別戀517了!

現在知道累了,才又覺得當初王雪照把一部分項目轉移到517是多和的明智……

他們幹的是什麼活計呢?

去實驗棚裏摘菜、摘果子;

幫值日的同學打下手做飯;

準備過節要貼門窗的大紅剪紙、寫對聯;

以及為新春遊園活動準備海報等等。

這是好事。

但也讓她憂心忡忡。

因為,一般說來,一心撲在工作上的人,感情和婚姻生活都不太順利。

沒想到,女兒和小陳相互喜歡上了!

現在女兒還這樣坦蕩蕩地承認……

談露和王擎天早就已經把陳與舟的底細和背影查了個底朝天!

兩口子最虧欠的就是女兒昭昭,或許老大王明曦、老二王明曜的婚事,可能還要考慮一下門當戶對……

但在昭昭的婚事方麵,談露和王擎天根本不敢提要求。

隻要昭昭喜歡就好,哪敢對男方有什麼要求!

就像那次暢暢說的,陳與舟是孤兒,要是昭昭嫁了他,以後可沒有婆家人幫襯;

這不是問題啊!

沒有婆家人幫襯,那就由娘家人幫襯嘛。

何況陳與舟還在王擎天手底下當兵!

多好。

讓談露感到開心的是,現在女兒也不反感和她聊天聊心事聊喜歡的男孩子……

談露伸手撫了撫女兒柔軟的發頂,小小聲說道:“昭昭,你跟媽媽說說,對於婚姻大事,你是怎麼想的……總要讓媽媽有點兒心裏準備吧。”

王雪照的雙頰燒得緋紅。

王雪照和517農場的副場長魏光鴻達成協議:

——王雪照擔任517農場的春耕總指揮。做為交換,魏光鴻派出了五個壯勞力趕赴109農場參加春耕工作。

517農場當然不可能完全複刻109農場的春耕模式。

畢竟兩個農場各有不同。

王雪照先製訂了一套育秧標準,然後傳授育秧技術,又教會魏鴻光一係列的堆肥技術……

老實講,517農場也已經進行過兩次獨立的春耕工作,已經自成了一套體係。

現在王雪照橫空出世——

落在不服氣的人眼裏,等於她推翻了517農場既定的一切春耕模式。

代表人物就是劉慧。

是的,劉慧直到現在也沒有離開,一直呆在517農場守護著她的兒子程曉光。

劉慧對王雪照耿耿於懷,因為王雪照是第一個挑釁她權威的人。

不過,也因為王雪照毫不留情麵的趕走了她和兒子……

劉慧大約頭一回遭遇人生滑鐵盧,但也清醒了些,知道她兒子是被程曉健忽悠來的,而且這地兒根本不認她那遠在贛省的市長丈夫。

於是到了517農場以後,她轉變了咄咄逼人的態度。

劉慧向魏鴻光提要求,說她是程曉健的媽媽(被王雪照教訓過,不敢再以職工家屬要求免費食宿),希望農場能提供免費食宿,如果不能免費,那就從程曉健的工資裏扣。

瞧瞧,被王雪照收拾了一通後,劉慧學會了收斂。

魏鴻光是個好脾氣的人。

想著劉慧是程曉健、程曉光的媽媽,就給劉慧免了住宿費用,反正是跟著睡大通鋪。

但每個月要收七塊錢的夥食費,而且也要求劉慧參與農場勞動。

劉慧是很高興的。

她覺得魏鴻光這人真好啊!

和氣,好說話……

可比油鹽不進的王雪照好太多了!

但很快,劉慧又高興不起來了。

——因為她在517農場裏住得不好。

517和109可不一樣。

在109農場,她可以和兒子睡一個屋,私密性強還舒服,也不需要遷就室友。

在517農場,她隻能跟女知青們擠一個大通鋪!

女知青們很排擠劉慧。

女孩子們嘛,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幼稚小秘密,或是暗戀農場裏的那個男知青、或是誰跟誰有了矛盾、或是被不喜歡的人追求著覺得煩又不知如何拒絕……

劉慧聽了去,轉身就當成笑話說給程曉光聽。

好些女孩子因此丟了大臉,恨透了劉慧。她們也打聽到劉慧是程曉健後媽、是程曉光親媽,出於報複,隻要劉慧在場,女孩子們就罵程曉光,還說程曉光處處不如程曉健……

氣得劉慧天天和這些女孩子吵。

——還因為她在517農場裏吃得不好。

109農場一個月的夥食費標準是6.5元,517農場收7元,看起來沒差太多。

但夥食質量天差地別!

109農場的夥食質量,隻能說,大約比不上高幹家裏,但絕對比大多家普通家庭強。

517農場的夥食呢,就是很普通的貧窮單位食堂的水平。

一天三頓飯裏,早飯都是稀的,一般是頭一天晚飯還剩什麼,就加點水煮成湯,再揪點兒麵疙瘩下去……

午飯一般是水煮麵疙瘩,湯裏再加點兒凍幹菜和醃菜;

晚飯和午飯差不多。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109農場的麵積居然這麼大!

最壯觀的,當屬延綿不絕的麥田了。

雖然現在是冬未走春未來的狀態,萬物蕭條,但還是能看出被人工整齊劃分的田塊,一直沿續到天邊。

王雪照解釋給媽媽聽,“我們農場的規模,屬於中等偏下。623兵團目前管轄著9個農場,最大的農場有三百多人,最小的農場六十多人。據說今年還會再入駐兩到三個農場……”

“我們的人均耕地麵積在623轄區裏也不算怎麼樣,那是因為我把大部分時間都花用在基礎建設和職工培訓上了。”

“去年咱們春耕的時候還鬧出了笑話,準備工作不夠充分,導致我們連耕牛都沒申請,最後請駱駝農場援助,他們派了十幾頭駱駝來,才幫我們解決了耕種的問題。”

“不過,我昨天看了看他們的記錄,我們這兒的小麥畝產還挺不錯的……”

一說起這個,談露來勁兒了,“畝產多麼?五百斤有嗎?”

王雪照笑道:“均產六百四十斤,產量最高的達到七百斤左右,產量最低的是五百三十多斤!”

談露瞪大了眼睛,“建國後我們在東北的實驗田也才能收五百斤……那會兒普通老百姓的小麥畝產隻有三百多斤呢!”

王雪照笑道:“現在距離那時候,已經過了十來年嘛!農學院的教授們可是正兒八經在做研發的……所以才有今天的均產六百四!”

“當然了,我也是要好好解釋的,這一來呢,是因為我們農場的水資源豐富,這一點是其他農場達不到的。二來呢,是我們采取了科學育秧,科學肥田的辦法,才能提高產量。”

“我們109農場能做到畝產六百四十小麥,可別的農場是做不到的。”

頓了頓,王雪照突然說道:“今年我會想辦法讓他們做到!”

談露一怔,轉頭看向了女兒。

少女情緒穩定、表情柔和。說出來的話似乎並沒有帶上太多的感情色彩,卻能聽出她的果斷與堅決。

談露心中熱血沸騰,連連點頭。

王雪照又帶著談露和暢暢去了地下河。

魯娟她們正帶著米教授他們在這兒參觀。

大家彙合在一塊兒了。

客人們驚訝地看著這個據稱是千年之前由先民設計的地下供水係統,這大大小小幾十個池子,以及巧妙的機關……

沒人相信這是真的。

王雪照點頭承認,“是真的,這確實是千年前的遺跡。”

“可不是我們建造的哈!”

“我們都是從南方來的知青,一是這輩了沒見過這麼幹旱的地,二從沒見過這樣的地下河……”

“能複原它、維修好它,讓它繼續發揮功能,我們已經盡全力了。”

“我們真心希望能有考古方麵的專家來這兒勘探它,研究它……如果能把這個地下供水係統的結構明明白白的研究好,是不是也能造福附近其他的農場或者集體呢?”

早在地下城供水係統剛被修好的時候,建設兵團也有派人來勘探過。

得到的結論就是:這個供水係統很難被複刻,因為地形過於獨特。

說白了,當初建造喀昆布力古城的先民是真天才。

他們應該是先找到這條地下河,然後才在這裏建造城池、安居樂業的。

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這個城池又被遺棄了。

聽了王雪照的話,大家連連點頭。

王雪照突然感覺到視線鎖定。

扭頭一看,原來是媽媽正朝著她笑。

王雪照秒懂——她三哥宋明暄就是考古專業的!

王雪照卻搖了搖頭,意思是:先等三哥結婚再說,三哥結了婚,還得看三嫂同不同意他來這兒,這裏的條件和北京相比,確實差得遠。

談露卻連連點頭,意思是:你說的有道理,都聽你的。

參觀完地下城,大家又去參觀雞圈豬圈兔圈和驢圈。

雞圈麵積擴大了一倍有餘,還增加了嶄新的雞舍,看起來周士允他們這個冬天可沒閑著。

然後又問,“學得怎麼樣?還習慣嗎?”

陳與舟抱著懷裏的大包袱,把頭側向一旁,還輕輕哼了一聲,像足了與丈夫鬧別扭的小媳婦兒!

溫政委愣了一下,大笑,“像!果然很像!”

他站起身,雙手倒插腰,問陳與舟,“阿狼啊,你都已經學得這麼像了,不如你早點兒回兵團,咱們還得練一練馬術什麼的……”

陳與舟不幹,“不去不去不去!我……在這兒還沒學好呢!說好了六月回兵團的,那必須呆到六月再走!”

主要是,他還舍不得離開昭昭。

第 26 章 第 26 章

吃完午飯,兵團離開了。

王雪照回宿舍去看鄺勵紅托人帶給她的東西。

這些東西來得特別及時!

雖說鄺勵紅送來的衣物什麼的幾乎全是男款,但王雪照不嫌棄。

王雪照下鄉前,還是何文靖替她收拾的行李。

某一天,剛剛結束訓練的陳與舟被通知去傳達室拿信。

他心裏一喜。

除了昭昭,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給他寫信。

陳與舟興衝衝地趕了去,一眼就看到了昭昭的信。

他笑得嘴都合不攏,一把抓過信,在登記簿上簽了字,再認真看時,卻愣住。

——昭昭怎麼會給他寄加急掛號信???

看郵戳,還是從平縣郵政局寄來的!

陳與舟意識到可能出了什麼急事,焦急地撕開信封,拿出信紙一看……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飛快地跑去找許雲山。

許雲山一見他,便十分戒備,“幹什麼?找架打?”

陳與舟道:“你媽和你弟弟出事兒了。”

許雲山愣住。

他低頭看向陳與舟拿在手裏的信,急得一把奪了過來……

然後發現自己不識字!

他趕緊把信塞回陳與舟手裏,“信上說啥了?”

陳與舟拿著信,低聲讀了起來:

“……因為許媽媽生病,她的小兒子許嵐山為采草藥獨自去了戈壁灘。結果被異國人捉住,桑爺爺連派四支援救隊去救,均無果,向我求助。我讓士允帶人去救,最終也向兵團求助,終於順利救回,無人傷亡。日前聽說許媽媽被轉送到中部戰區醫院住院治療,許嵐山同往,許父隨行照顧二人。你可轉告許雲山,讓他好好服役,若心中擔憂,可致電XXXXX找張醫生詢問許媽媽的具體情況。”

許雲山驚呆了。“這是因為,先民們在設計的時候,就已經心裏有數——兩片水域,一片是死水區,一片是活水區。”

“當河道沒有堵塞時,在豐水期,地下河水位高漲,水會先流進活水池裏,等灌滿了所有的活水池以後,會通過內部出水口,流進死水池,將死水池也全部灌滿!”

“枯水期來臨以後,死水區會自動斷開水壩,這樣就能把水留在這兒了——這裏必定是有機關的,日後咱們再仔細找找。”

“現在是枯水期,雖然河道被堵塞,但活水區的底,肯定與地下河的水位是持平的。所以活水池的池底還留有一點兒水。”

“啊,我說得太死板了,不應該是活水區和死水區。按照古人的說法,應該分為陽水和陰水。”王雪照又說道。

大家順著王雪照說的話,想像了一下:

——當豐水期來臨時,倘若河道沒有被堵塞,就會順勢流進河道,將陰、陽兩個區域的所有池全部灌滿。

在這個時期,無論人們在哪片水域取水都是一樣的。

但當枯水期來臨時,先民觀察到水位下降,就會啟用攔水大壩,將陰池的水截留住,從此隻使用陽池的水。

當陽池的水耗盡以後,先民們才會考慮使用陰池的水。

天哪!

先民們也太聰明了!

王雪照也聰明!

喀昆布力的先民們沒有留下任何文字、圖形的說明。

可王雪照硬是通過她自身的知識量,一點一點破解了地下水城的秘密!

接下來,大家以王雪照的猜測為突破口,在陰池附近尋找攔水大壩。

兩天後,周士允他們終於找到了!

讓大家感到震驚的是,這個攔水壩不但是連鎖的,而且還是W型的!

也就是說,陰池裏的大小深淺不一的每一個水池裏,都有著W型的攔水壩。

附近也必有相匹配的攔水石。

攔水石可以正好插進欄水壩裏,嚴絲合縫!

當然了,依照古代的生產力與工業技術,攔水石和攔水壩之間總會有或大或小的縫隙,可能會讓水源流失。

但是,當陰池裏的每一個水池都有攔水壩時……

就等於機關重重。

這最大程度地留住了所有的水源。

知青們還是覺得無比敬佩!

——這樣的取水、留水方式,是他們每一個人都做不到的!

或許王雪照很聰明,提出了大河改道、截留堰塞湖的想法。

但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如果不是大家的配合,我想法再多又怎樣?”

再想想,當初大家剛來這兒的時候,大多數人不信任王雪照,認為她是個病秧子、老是占集體的便宜,或者認為她是個什麼也不懂、嬌滴滴的廠長千金。

要不是三組的知青願意聽她的,費了老大的力氣挖了河道……

現在大家已經沒水用了!

而三組當時也是團隊裏人最少、力量最渺小的人啊!

這麼一想,大家都覺得有些羞愧。

大家對待王雪照也就更加信服了。

王雪照呢,等到地下城水域的建造秘密全都浮出了水麵以後,又讓大家再次進入地下城,仔細搜尋是否還有其他的秘密。

接下來,她才讓周士允他們清理河道。

在挖開了兩頭被堵塞的河道以後,嘩嘩的地下河立刻歡快地順著河道淌了進來!

本來大家還很擔心地下河會不會直接衝進整個地下河,做好了分分鍾逃跑的準備。

當時大家都害怕得要命……

沒想到,地下河的水勢不大,慢悠悠的。

水雖然淌滿了河道,但水位並不高。

在這之前,王雪照已經讓大家打掃幹淨所有的水域。

而通水這天,所有的知青全都舉起了火把,三三兩兩地聚集在周士允他們劃定的安全區裏,想親眼目睹通水的這一刻。

大家先是看著地下河從上遊灌進來,順著地下城的河道……繞滿一周,然後又回到原地……

接下來,水流從河道的齒形漏口慢慢滑入陰池、陽池的淺坑裏。

大家全都驚呆了。

以至於,所有人站在安全區域裏,呆呆看著細細的涓流緩慢淌滿各個大池小池……

等到大家回過神來時,居然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

不!

已經到了淩晨時分!

但大家還是不肯走,想等著看看,當陰池陽池的水被灌滿以後……

會溢出來嗎?

地下城會被水淹沒嗎?

會結冰嗎?

就為了這點兒執念,沒人願意走。

半晌,他才問道:“異國人是啥玩意兒?”

“應該是乞婆佬。”陳與舟答道。

許雲山急得要死,一把抓過陳與舟,就朝著連長辦公室跑去。

大約一小時後,許雲山終於滿頭是汗的打電話找到了張醫生。

張醫生告訴許雲山,“你母親的病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其實就是懷孕了,但因為她和你爸爸的年紀大了嘛,可能精子質量和卵子質量都不是很好,應該是孕三個月的時候自然流產了。”

“兵團醫院給她做了清宮手術,但發現子宮有損傷,就送我們這兒來了。”

“現在我們采用的是保守治療手法,你媽媽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就好……你是患者的兒子?那費用你是要繳一下的。”

許雲山問了問多少錢,然後不吭聲了。

張醫生還告訴許雲山,“你弟弟的問題更嚴重一些。他的身體是沒事兒,但應該是被嚇著了,有點過激反應……這個病,你們家屬要多重視,要多陪伴,要不然啊,很容易發展成……精神分裂。”

許雲山喃喃問道:“什麼是精神分裂?”

張醫生答道:“就是俗稱的瘋子。”

許雲山拿在手裏的話筒掉了下來。

陳與舟眼疾手快地撈住,又重新問了一下張醫生,許媽媽的治療費用是多少。

對方說:“我們醫院這邊發生的費用是三百多元。”

陳與舟也沉默了。

當兵的津貼很少,一個月才六塊錢。

許雲山家裏隻有他和他爸是壯勞力,他還有個姐,已經出嫁了。

三百多元……

就是把許雲山論斤賣了,也籌不到那麼多錢。

陳與舟謝過張醫生,又問能不能通融一下,讓許父來張醫生辦公室接電話。

張醫生同意了,並且讓陳與舟隔半小時以後再打過來。

就這樣,許雲山第二次打過去的時候,和父親通上了電話。

一向像座大山般可靠的父親,在電話裏哭得像個孩子。

不過,他倒不是因為天價治療費而哭。

他是後怕兩個至親突然離他而去……

許父說了妻子和小兒子的情況以後,告誡許雲山不要慌,說治療費他會想辦法,讓許雲山在部隊好好聽首長的話,不要闖禍,要努力為集體爭光。

講完電話,許雲山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兩眼無神。

陳與舟也皺眉。

前世好像並沒有發生這樣的事。

不過,許母似乎確實這在這段時間裏生了場重病,後來纏綿病榻好幾年,終於離世。

但那時候許雲山還在家,輪不到他弟出事。

現在——

陳與舟看著許雲山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咬牙,把自己攢的十五塊錢拿了出來。

接下來,陳與舟又向戰友借錢、向班長、排長、連長借錢……

總之,能借到的,全都借了一圈兒,最後全都交給了許雲山,“先拿去應應急。”

許雲山吃了一驚。

他數了數,一共有八十七塊四毛七,奇道:“你哪兒得來的錢?”

“借的!”陳與舟說道,“你也去借,我那個連就別去了……已經被我搜刮過一遍了。”

於是許雲山也去借,借了一圈得了七十多塊錢,可加起來也隻夠一半兒啊!

許雲山不比陳與舟,他沒有前世,今生連縣城都沒有出過,還是當兵,才來了北京見了世界的。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兒,他六神無主,拿著一百多塊錢,心急如焚。

最後還是陳與舟想了個辦法——他讓許雲山給張醫生打了個電話,如實說了自己的身份,連著部隊番號和他的士兵證號碼都說了,問能不能先給一半兒,後續的費用再慢慢給。

張醫生詳細問過情況,然後說根據上級的規定,軍屬看病治病是可以享受折扣的。

“我們幹的活多,我們的飯量也大!”

“餓著肚子幹活……這技能我們不會,不如你秦宇新來教教我?”

秦宇新也站了起來,“你們那一組的人不能餓著肚子幹活,我們這組就能了?”

“再說了,你們那組全是壯勞力又怎麼樣?”

“你們組的勞動任務,跟我們組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們組憑什麼慣著你們,還得把口糧讓給你們啊?!”

周士允氣極了,“秦宇新你是不是在這兒找茬?是不是?”

劉主任啪地一聲敲敲桌子,“同誌們,請你們安靜一下!”

第 27 章 第 27 章

劉主任都快把桌子給拍爛了,也沒能阻止周士允和秦宇新之間的爭吵。

最後還是一向溫柔的姚若男發了火,將周秦二人各罵了一通,他二人才氣乎乎地不再吵架。

蔣大姐說道:“物資可不是誰想先挑就能挑的,也不存在誰更辛苦一點誰幹的活多誰就多拿一點。”

“本來就是有規矩的!”

“我們上報人數給建設兵團,他們按量按時送來。”

“就算以後大家分了灶,也是一樣的領糧方式。”

“不過,男同誌和女同誌的口糧確實有點兒差別,這個差別隻體現在口糧的重量上,口糧的種類都是一樣的。”

這是通用常識。

王雪照又吩咐付愛戎,“把我的辦公室鎖上,在門口、窗戶上貼封條,寫好封存時間。等明天公安同誌到了,你和心棠當著公安同誌的麵,把辦公室裏裏外外徹查一遍,看看有什麼東西失竊。”

付愛戎與江心棠大聲應下。

劉慧被氣壞了。

“王雪照!你是王雪照嗎?”劉慧氣憤地問道。

王雪照壓根兒不理她,而是又問付愛戎,“劉慧和程曉光住在哪兒?”

付愛戎說道:“二幢二二五。”

“把他們的行李搬出來,”王雪照說道,“挪到三幢的客戶去……不過,客房先緊著米教授他們安排,到時候剩下的才安排給劉慧和程曉光。”

付愛戎應了一聲,立刻跑去安排了。

劉慧驚呆了,“王雪照!你什麼意思!”

她又衝著付愛戎的背影大喊,“哎!死丫頭你給我回來!回來啊!”

可付愛戎已經跑遠了。

劉慧急得不得了,“王雪照你太過分了!我告訴你,但凡你的人敢動我的行李……那我也報警!我告訴我可是腰纏萬貫的,你要是、要是敢動我的東西,我肯定不會讓你有好果子吃的!”

“我、我要告你偷了我的錢!你偷了我一百塊錢!不!我、我丟了一千塊錢!”劉慧急道。

王雪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你,到時候要記得向公安同誌解釋一下你那一千塊錢的來曆,是不是你丈夫貪汙了。”

劉慧愣住。

她額頭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王雪照又交代江心棠,“劉慧和程曉光在我們這兒吃了多少頓飯,消耗了我們農場的什麼東西,一會兒你把單子列出來,找盧澤林複核,你倆複核過,沒有問題了,就把清單交給秦宇新。”

跟著,王雪照又交代秦宇新,“一會兒你擬一個起訴書給我看看。”

江心棠和秦宇新連連點頭。

劉慧被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伸出手指戳向王雪照的方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雪照壓根兒沒理會劉慧,而是對姚若男說道:“咱們農場裏也該建立起安保措施了,你記錄一下,咱們在下一次職工大會上討論一下這個問題。看看要怎麼推進。今年之內,安保係統一定要建立起來。”

姚若男點頭稱是。

王雪照對其他知青們說道:“好了我們去宿舍休整一下,你們該上班兒上班兒,告訴大家晚飯後咱們開個預備會議……”

“再就是今天來農場的米教授他們是客人,晚飯弄點兒好吃的,咱們招待一下他們。”

“過了今天啊,他們就是我們農場的人了,一概夥食比照從前。”

知青們興奮地應了一聲!他讓許雲山去連隊打證明,再發函給中部戰區總醫院,後續他再看看許媽媽的醫療費是多少。

陳與舟又不厭其煩地幫著許雲山一趟一趟地去辦各種手續。

一周後再打電話去問張醫生,張醫生說看到手續了,說許媽媽的治療費用最終是一百二十多塊錢。

許雲山鬆了口氣。

他按張醫生說的,把手裏的錢轉交給所在連隊的財務科,再七轉八轉的轉到中部戰區總醫院的賬上。

這時,許媽媽也到了出院的時候。

想了想,陳與舟給溫政委打了個電話,請他轉告王雪照,“請幫助照顧許嵐山。”

不過,半個月後,陳與舟又收到了王雪照的來信,信上說:“……許媽媽的治療費用,我和大家都湊了一點兒,大約五十塊左右,也不知道能不能夠不夠用,你和許雲山再想辦法。至於許嵐山,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他在農場當個‘童工’,跟我們這些人在一起熱鬧些,還能幹點力所能及的勞動,對他是有幫助的……”

陳與舟又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許雲山,又勸他,“嵐山去了農場還好些。如果呆在村裏,農忙的時候還行,累得沒空東想西想。農閑的時候……不知多少人說閑話!”

“去了知青農場,能像我姐似的學習認字,還一天到晚有人陪著,被人照顧著……挺好。”

許雲山的眼尾紅了又紅,“我以前那樣對你,你為什麼……還對我這麼好。你忘了嗎?我差點兒把你姐姐逼死啊!”

一說起這個,陳與舟就炸了。

他想也不想的,一拳揮了過去——

許雲山生生捱了一拳,嘴角都沁出血來。

陳與舟冷冷地說道:“我是看在你媽的份上!”

以及,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回憶……

似乎前世的他,在四年後手刃提坦時,提坦的隊伍裏確實有幾個卷發棕膚的乞婆佬。

有沒有一種可能——前世這幾個乞婆佬也越境入侵了,但被提坦收編了?

今生他提前結果了提坦,導致去戈壁灘尋找草藥的許嵐雲落在那些乞婆佬的手裏?

陳與舟以前就不喜歡許雲山這人,許雲山有點偏執。

要是按照前世後來那些小姑娘才愛看的愛情小說套路來看:

許雲山就是個終極大反派。

之前他苦戀陳俏妞。

可當俏妞嫁給宋成粵以後,許雲山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又開始糾纏姚若男。

前世的陳與舟,此時還不熟悉姚若男和宋成粵,並不知道此時的姚宋二人之間其實沒有太多男女之情,但基本的同事之情、朋友情分是有的。

許雲山瘋狂糾纏姚若男的用意,頗有點像是想給陳俏妞添堵——宋成粵有時見許雲山糾纏姚若男過甚,會出言、或動手阻止。

而許雲山又往往會挑讓俏妞看得見的時候……

這麼一來,俏妞和宋成粵雖然結婚多年,感情卻一直分分合合。

直到後來姚若男被許雲山煩得不行,嫁了竹馬,許雲山才消停了。

但從此以後,許雲山又開始不停地和陳與舟作對。

陳與舟做生意,許雲山就當他的對象,處處和他唱反調……

而陳與舟很煩許雲山的一點,就是這個人很突兀。他好像完全沒有自我,是專門為了給大家添堵而存在的。

——當姚若男與宋成粵看似有情時,許雲山設計俏妞“失身”於宋成粵,拆散了姚若男與宋成粵。

——當宋成粵和俏妞結婚以後,許雲山又為了拆散宋成粵和俏妞,不停地去騷擾姚若男,製造宋成粵和姚若男有染的假象。

——最離譜的,就是俏妞去世後,宋成粵和姚若男雖然結婚了,但兩人的感情……看似舉案齊眉,實則相敬如賓。這時許雲山又不再糾纏宋成粵和姚若男,而是來阻礙陳與舟發財了!

怎麼說呢?

如果宋成粵和姚若男是一本長篇紀實小說裏的苦難男女主的話,

那麼前期的許雲山,專靠挑撥宋成粵和姚若男的感情、讓他們造成各種誤會而存在;

後期的許雲山專門和陳與舟作對,是因為陳與舟終身不婚不育,他掙的錢,有一部分還是花在宋成粵和豆豆身上。

這還不是大反派?衛星城職工食堂的負責人老王忙不迭地帶著他的下屬們過來偷師。

知青們為了招待客人,今天的飯菜特別豐盛:

主食有兩種:米飯和蔬菜卷餅。

蔬菜卷餅,就是用麵粉烙成薄薄的餅皮,用來夾卷各種蔬菜——酸辣土豆絲、焯過水的豆芽菜和生西紅柿片。

這其實是粗獷版的素菜春卷,主打就是一個滿滿當當的新鮮蔬菜感。

主菜是土豆燜雞。

當然了,土豆多、雞塊少。

但那叫一個鮮香美味!

還有一道半葷菜,是長豆角炒雞雜。

長豆角由溫棚出品,配菜是醃菜與雞雜,豆角根本沒啥味道,但配上了炒醃菜和爆炒過的紅椒雞雜,那味道就不一樣了。

素菜,是地下城農莊出品的清炒大白菜,清甜又爽口。

另外知青們還準備了一道涼菜和一份湯。

涼菜是酸辣涼粉,用黃豆澱粉做的,澆上酸辣醬汁,好吃又開胃。

湯是雜菜湯,用西紅柿和洋蔥熬的湯底,裏頭有絲瓜、豆腐皮、青菜葉。湯汁很濃,湯料很足。

所有人都吃得很開心。

主要是,科學家們也已經很久很久沒像現在這樣,能大口吃新鮮蔬菜了。

王雪照飯量小,所以她和陳俏妞分吃了一個蔬菜卷餅,然後隻添了一丁點飯,每樣菜都添上一丁點兒……

唯有那個雜菜湯是她的最愛,一口氣連湯料帶著濃湯,她吃了滿滿一飯盒!

老王也很喜歡這個雜菜湯。

全素的湯料,也沒有很離奇的烹飪手法,更加沒放什麼佐料……

僅靠著食材新鮮這一點,就很好吃了!

老王問王雪照,“你們這兒平時夥食也這麼好?”

王雪照實話實話,“平時吃不著肉……今天可是因為家裏來客人了,他們才舍得殺雞。”

老王又問,“那你們平時也這麼大口大口吃新鮮蔬菜的?”

王雪照笑道:“倒也不是……在現在這樣的季節裏,地下農場和溫棚出產的蔬菜,大約能讓我們自己隔一天吃一頓新鮮蔬菜。”

“我們也需要配上去年的脫水蔬菜和醃菜來吃。”

老王問道:“那你們脫水蔬菜多嗎?能不能跟我們交換?”

“可以呀!”王雪照很樂意。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商量,還寫寫算算的……

最終,雙方達成口糧互換:

第一步,109知青農場提供一千斤脫水蔬菜給衛星城職工食堂,衛星城職工食堂提供兩千三百斤的麵粉給109知青農場。

如果衛星城的職工們對脫水蔬菜接受度還可以話,大家再進一步交換糧食。

吃完飯以後,老王又在王雪照的陪同下,去參觀了一下知青們有糧倉。

老王特別喜歡109知青農場自己種的土豆和紅薯,同時也嚐試著問王雪照,能不能找她批量買新鮮蔬菜。

王雪照說道:“土豆和紅薯都可以加入到換糧合同裏,但新鮮蔬菜確實不合適。”

“主要是現在這季節吧,除了韭菜之外,其他的蔬菜我們沒辦法量產。”

“就算是韭菜,供給你們一次以後,連我們自己都要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吃上。”

“其他的新鮮蔬菜呢,說起來每個品種每天都能采摘個幾斤的,但品種太雜了,也不方便讓你們量化烹飪。”

老王的眼睛亮晶晶的,“那就供一次韭菜給我們吧!其他的蔬菜麼,我們不怕品種雜,量不大也沒關係,可以拿來做病號餐,再就是啊,像炒醃菜的時候也放一點兒新鮮菜,那炒醃菜的味道也能變得更好!”

“小王同誌,你就再供點兒蔬菜給我們吧!”

王雪照當然願意供菜。

雖說她想讓109知青農場成為掛牌科研機構的夢想已經化為泡影,

但她也很想改善一下衛星城的夥食條件。

科學家們的年紀都已經那麼大了,還放棄了家庭生活,妻離子散、隱姓埋名地躲在這兒苦哈哈地做科研,想吃上一點兒新鮮蔬菜也不行嗎?

但是——

王雪照對老王說道:“這就得開供銷合同了。”

兩個單位之間的口糧互換,上級單位基本不過問。但年底的時候會查合同,如果兌換的價格過高、或低於統籌價,那麼兩個單位的領導還是會承擔相應的責任的。

換言之,口糧互換隻需要套用上通用的統籌價格,基本上也沒啥問題。

口糧互換合同,王雪照和老王可以自行決定,不需要上報給建設兵團。

但供銷合同就需上雙方的上級管理核準,簽訂的合同才是有效的。

老王說道:“開供銷合同應該沒問題,但我得先回單位去跑一跑這些手續。我隻想問……小王啊,你給我透個底,咱們這供銷合同要怎麼開,你們供菜的頻率是怎麼樣的,一次能供多少?”

王雪照想了想,“枯水期,一星期能給你們供兩次貨,一次供一百斤韭菜,一次供一百斤雜菜。豐水期不限量,你們想要多少都行。”

頓了頓,王雪照又解釋,“豐水期是七八九十這四個月,枯水期是剩下的八個月。”

老王大喜,他激動地站起身,“成!”

他高興得雙手互搓,又問,“豐水期……我們要多少菜都行?”

王雪照自很信地點點頭。

這麼一想,陳與舟問了許雲山幾個問題:

“你到底喜歡我姐什麼?”

“你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你到底想做些什麼?”

許雲山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他喜歡俏妞什麼?

說不上來,之前是嫉妒陳與舟一無所有、卻又似乎擁有一切。嫉妒陳與舟身邊有個俏妞,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