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來的,分別是三期和四期的實驗品……”

“希望大家仔細品嚐,看看有什麼不同。”

接下來,王雪照按關教授的要求,讓人將剛才關教授直接從地裏摘回來的蜜瓜洗了、切了。

許靈芸急地推了王釗一把,見王釗已經渾渾噩噩的了……

許靈芸沒辦法,轉頭四處看,最後衝到談露身邊,卟嗵一聲跪了下來,“夫人!夫人求求你!能不能……別追究這事兒了?”

談露一字一句地說道:“許同誌,我和你不一樣。我的孩子受了委屈,我一定要替她做主。你不願意替你的孩子申冤,這是你的選擇……”

許靈芸哭道:“是我不願意替她申冤嗎?”王雪照很愛惜這得來不易的溫棚。

溫棚的地麵,嵌入地下一米五深左右,濕土混著營養土填埋了一米深。

濕土被分成一塊一塊的小格子,每一個小格子裏將來都會種上蔬菜,供科研用、也會當成農場的自留地。

每一小格子的濕地中間,用磚石鋪出一條窄窄的小路。

這是為了方便知青們走路時不會踩得一腳泥。

二百平方米的溫棚,王雪照為保護油紙牆,讓大家用磚塊在距離油紙牆靠裏的一米遠的地方砌了一米高的矮牆。

這溫棚的麵積頓時小了一圈兒。

鋪了濕土的小格子間一共有二十個,王雪照將這一分為二。

一半用來做科研,一半當作農場自留地。

事不宜遲,王雪照讓知青們在自留地裏種起了蔬菜。

同時她還讓男知青們搭了梯型木架、做了木槽,盡可能增加種植麵積。

現在不趕時間了,人手也多,大家開始慢工出細活。

在所有的蔬菜品種裏,大白菜堪稱業界老黃牛,要求最少、付出最多。

它不是很介意溫度,隻要不結冰、零度左右也能保持生長,隻是速度會慢一點;

它也不需要太多的水分。當然了,水分多它就長得快,水分少它就保持著半死狀態……

但它需比較深一點兒土壤。

溫棚裏埋土一米,足夠了。

“所以為什麼非要在屋裏種菜呢?”

王雪照笑道:“再過一個月你就知道了。”

薑幗英直撅嘴兒,“又是這一句!”

薑幗英高興得直點頭。

小妮子已經學會如何壘一個壩。

然後就四處嚷嚷著、去教別人怎麼做了。

聽說王雪照這麼輕易就抓到了魚……

大家全都沸騰了。

這是能吃上肉的意思啊!

雖然這些小魚兒可能肉少骨多,總比沒有強。

知青們一改剛才在溫棚裏幹活時的蔫巴,變得熱情積極了起來。

和一道魚骨豆腐湯,

“而是這事兒一旦聲張出去,壞的是細花的名聲啊!”

“所以一開始雪照說要查清楚她和王細花是怎麼被調換的,我和王釗還死壓著雪照,不許她過問、也不讓她調查……我們這麼做,也是了保護細花啊!”

“所以我到底要怎麼做?讓這事兒大白於天下,那我女兒的名聲怎麼辦?”

聽到這兒,談露大怒,站起身揚起手臂,一巴掌打過去——

“啪!”一轉眼就到了八月下旬。

據說這是本年度雨季的最後一個月。

知青農場裏的136個知青忙成了136隻根本停不下來的陀螺。

與知青們的忙碌成正比的是,知青們倉庫裏的東西是越來越多了。

如今在三組的兩幢宿舍裏,

男宿舍因為住進了一組三組的人,宿舍滿滿當當;

三天之內,溫政委就從各單位集齊了一百人,讓運輸隊把人和口糧全都送到知青農場去。

接下來,溫政委在砂村知青農場列出的各項物資需求單上簽了字,要求特事特辦,並下達死命令——必須要在他指定的時間裏,將所有物資全都達砂村知砂村知青農場去!

這直接讓兵團調度部的工作人員忙成了狗……

跟著,溫政委還讓兵團工程部的人去砂村知青農場,現場參觀、研究被知青們強行改道的大河,以及那個蓄滿了水的大型堰塞湖。

同時他也下達了死命令,一是要工程處幫著砂村知青農場修倉庫,二是要工程處複刻砂村知青農場的堰塞湖,至少三處!

這都有時間限製。

就這樣,王雪照這隻小小的蝴蝶,隻是輕輕扇動了一下翅膀……

便令建設兵團人仰馬翻!

調度部、運輸部、工程部齊齊急紅了眼,拿出了戰時動員令!

連著兵團裏近萬名戰士裏,超過一半的人數不練兵了、也不出操了,開始四處奔波。

對於王雪照來說……

其實她在向溫政委打報告之前,就已經惦記著要補上之前忘記建倉庫的虧,又考慮到二組秦宇新他們申請建宿舍的時候,因為晚了一步,後來被建設兵團以建材不足的理由給駁回、降低了建設標準。

她痛定思痛,決定獅子大開口,多要點兒東西回來。

單薄瘦弱的許靈芸倒在了地上。

目睹這一切,王細花瞳孔地震!

她頭一回感受到,她一直引以為傲的廠長爸爸、廠長夫人媽媽……

在王雪照的親生父母麵前啥也不是。

王細花哆嗦了起來。

談露指著許靈芸大罵,“所以你就可以委屈我的女兒了?”

“許靈芸你還是人嗎?昭昭小小年紀在你們家做牛做馬,幹完所有的家務活,還得掙錢供養你們一大家子!你臥床看病吃藥的錢、你男人升官晉職的錢,包括你兒子娶媳婦兒的錢……全靠昭昭!”

“那時候昭昭才多大?從七八歲開始就日以繼夜的掙錢供養你們……”

“哦,你的親生女兒回來了,你就可以辜負她?你逼她下鄉還不夠,你還給她灌毒藥?”

“你知不知道昭昭差點兒就死了!!!”

“許靈芸!昭昭好歹養活了你們這一大家子!你居然還想置她於死地!你真是狼心狗肺!禽獸不如!”

談露罵到後頭,已是淚如泉湧。

她心如刀絞,忍不住用拳頭狠狠地砸向自己的心口,隻能通過這種物理蠻擊的方式來紓緩心痛。

“昭昭也是我的心肝寶貝!”

“老天爺啊我做了什麼孽!我最愛的孩子……五歲以前被孫秀英虐待!五歲以後被王釗和許靈芸虐待!”

“憑什麼?你們憑什麼啊!”談露痛苦萬分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風秀雅飛快地衝到一旁去,拿了藥丸和溫開水過來;

王雪照扶住媽媽,配合嫂子喂媽媽吃下藥丸……

談露這才慢慢平複下來。

王細花被這一幕驚呆了。

她的臉,青一陣、紅一陣的。

此刻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完了!

別說她處處比不上王雪照,

她親生父親的官職,也比不上王雪照的親生父親,

就連許靈芸對她的愛,也比不過談露對王雪照的愛!

王細花癱軟了下來。

這時,王擎天也開了口,“王釗,真是這樣嗎?”

王釗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喃喃問道:“首長……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王擎天淡淡地說道:“就剛才談露說的……”

“王雪照從六七歲開始,就在你們家做牛做馬?”

“她在你們家,要幹所有的活計,包括但不限於給你兩口子、你的兩個親生兒子和一個養子……洗衣裳、做飯、做家務打掃衛生?”

“你們兩口子從來也沒給過昭昭一分錢,全靠那麼一個小小的孩子去撿破爛、上山挖野菜、下河摸魚蝦的供養你們?”

“連著你們那兩個親兒子、一個養子的學雜費,都是我閨女給你們掙的!更別說你倆的醫療費、住院費,你家老大娶媳婦兒的錢……全都是我閨女掙的?”

“王釗,有這事兒嗎?”王擎天一字一句地問道。

王雪照垂下了頭。

眼淚吧嗒吧嗒從她眼眶裏躍出來,滴在她交叉疊放著的雙手上。

她在為過去那個拚盡一切燃燒自己隻求獲得些許親情與關愛的小女孩而傷心!

這其實是她最不願意麵對的。

實在是……

過於狼狽不堪。

王細花也驚呆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王釗、許靈芸,又看了看王雪照。

她隱約覺得,王擎天談露夫婦可能說的是真!

陳俏妞來的時候,趙蓮姣已經走了,所以她不知道這人是誰,茫然問道:“趙蓮姣是誰?她發生了什麼事?”

薑幗英也說道:“趙蓮姣啊……這個名字好熟!”

林燈燈在一旁說道:“就是在建設兵團罵溫政委,說勵紅姐不配當文娛宣傳員那貨!”

大家都覺得恍若隔世。

王雪照問胡大牛,“趙蓮姣怎麼了?”

胡大牛見眾人一副就快要想不起來趙蓮姣是誰的樣子,很是驚訝,“你們……真不知道趙蓮姣出了什麼事?”

“她啊,可慘了,被折磨得好像已經瘋了!”

王雪照吃了一驚。

第 75 章 第 75 章

是啊,在這個時代,交通不便,通訊也不便。

知青們就像是被困在孤島裏的人。

農忙的時候,連隔壁砂村的消息都一問三不知;

就是農閑時分,對外界的消息也不怎麼敏感,全靠著兵團運輸隊過來送東西、討水喝的時候,能問上幾句……可人家有紀律,不太願意說捕風捉影的事。

再加上,大家被王雪照給拘著、管著,天天學習學習的,所有的精力都被榨得幹幹的……

最近,連最八卦的魯娟都已經開始好好學習了。

一旁的王細花驚呆了。

所以?

王雪照這個假廠長千金,過得根本就不是她想像中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

那……

王擎天並沒有打過放過王釗。

他繼續追問,“王釗,你是因為重男輕女,才把生存的重擔推給昭昭的嗎?”

王釗喘起了粗氣。

這個王擎天啊……還真是一點兒臉麵也不願意留給他啊!

王釗艱難地說道:“是啊!”

“那會兒家裏也不富裕,靈芸因為生細花,子宮被摘除了,幹不了重活還得多休養,一年到頭都要吃藥。我的腰傷也時不時再犯,家裏難有什麼錢?個個月的工資,倒有一半兒花費在醫藥費上。”

“當時還好麵子,想著雪照是個小丫頭嘛,出去撿點兒破爛換錢什麼的,總比我們去撿破爛的強。後來雪照這孩子越來越出息,沒要我們一分錢還能把家裏安排得妥妥當當,我們當然更高興了……”

在說這些的時候,王釗根本不敢抬頭看人,尤其不敢看王雪照。

許靈芸也一樣,她甚至難堪到小小聲哭了起來。

而王釗說的話更令王細花覺得難以置信。

在這之前,大家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開誠布公的談過。

所以她一直覺得親生父母不夠愛自己,至少不是她想像中的被愛。

現在,她親耳聽到了王雪照在王釗家裏的遭遇,也親耳聽到王釗承認了……王雪照居然在那麼小的時候就要承擔起養家的重任時……

王細花崩潰了!

她轉頭看著許靈芸,木然問道:“媽,所以你……真的已經盡全力對我好了,是嗎?”

“你沒讓我洗一家人的衣裳,而是讓大嫂洗,所以大嫂生氣了……她罵我,說以前洗衣的事兒都是王雪照幹的,說既然王雪照走了,我來了,就應該由我來洗一大家子的衣裳。我跟她鬧,她還捱了你一巴掌,後來她就一直不待見我了,還說我處處不如王雪照……”

“你沒讓我去掙錢,而是讓大哥大嫂交生活費,所以連大哥也生了你的氣。大嫂因為我不像王雪照那樣會掙錢,她沒法子薅羊毛了,還得幹家務活,鬧著要離婚……”

王細花拚命深呼吸——王雪照瞪大眼睛看著李楨,問道:“你沒見著阿蘭?他昨天就來了建設兵團呀!”

李楨愣了一下,連忙說道:“不不不……”

“王雪照你別著急!可能我的話,讓你誤會了。”

“阿蘭昨天就來兵團了,這事兒我知道,昨天、包括今天上午,我和她還在一塊兒呢!”

“我是說,現在……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看到阿蘭了嗎?”

王雪照這才鬆了口氣,“你早點兒說嘛!嚇我一跳……”

李楨笑道:“其實你也別必要擔心,阿蘭她真的很厲害!”

“王雪照,謝謝你。”他突然認真說道。

王雪照:……???

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怎麼突然就向她道謝了?

李楨看懂了王雪照眼裏的疑惑,解釋道:“你是阿蘭的姐姐,你把阿蘭教得很好。”

“我們一塊兒出去做任務的時候……”

“是阿蘭在照顧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兒!”

“說來慚愧,我們是哪兒哪兒都不如阿蘭啊!”

“一開始溫政委就指派阿蘭當我們的隊長,我們還有些不服氣呢!”

“我們都覺得阿蘭年紀小、個子小……”

“她的見識沒我們多,身手應該不如我們,也更需要我們的照顧。”

“沒想到,還在集訓的時候,她就露出了一手給我們看!”

“阿蘭是真厲害啊……”周士允他們已經冷靜下來。

他們用繩子綁好一個手電筒,然後將手電筒拋進大石下那個扁平洞裏去。

文濤立刻說道:“我看到手電筒了!看到了!但我夠不著!”

她說現在已經天黑了,她讓小夥伴們先回家做飯,一會兒大家就能吃上熱氣騰騰的湯麵;

她讓文濤別著急,出來的時候小心別讓頭磕著碰著……

姚若男的溫柔,撫慰住文濤恐懼又焦躁的情緒。

大家這才想起那條以下河。

之前大家所有注意力全放在文濤的身上,直到現在文濤情緒穩定了,大家才開始議論那條河。

“我的天啊,原來這裏真的有地下城!地下城裏真的有水源!”

“王雪照真是絕了……”

“王雪照你是怎麼知道這裏有地下城、還有地下河的?”

“還用說嗎?那是因為人家聰明啊!”

“我就想說啊……是不是找到地下河以後,我們一年四季都可以隨便怎麼用水了?”

“肯定是的!”

王雪照和大家說笑了幾句,便轉過頭繼續和姚若男討論文濤的治療與護理。

大雪封關之前,建設兵團有送了醫療包過來。

大部分常見藥都有,但份量是不太足的。再加上整個團隊也沒人懂得醫學常識……

照顧文濤,可能需要在預防和日常照顧上下功夫。

當天晚上,姚若男帶著不少事先準備好的東西,陪著文濤住進溫棚。

臨睡前,姚若男還讓文濤喝一杯板藍根衝劑,預防感冒。

但事情還是朝著王雪照和姚若男猜想的方向發展。

——當天夜裏,文濤開始發高燒。

姚若男衣不解帶地照顧他一整晚,喂他吃退燒藥,擰了濕帕子給他敷額頭降溫……

一直到天夜以後,文濤才退了燒,陷入昏睡。

負責值日的同學開始天天熬點兒大米粥,再在大米粥裏磕一個雞蛋打散,加點兒鹽末和豬油調味,喂文濤吃。

文濤病了,但情緒還算不錯,每次都很乖巧地將病號餐全吃下。

三四天以後,文濤終於熬了過來。

他的感冒病症已經好了,不但行動自如,還能跑能跳的,就是身體還有點兒虛,運動了一會兒就得停下來好好休息。

王雪照和姚若男齊齊鬆口氣。

那麼,現在就該考慮一下如何利用那條地下河了。

這樣的話題麼,王雪照很樂意聽,於是她問道:“阿蘭怎麼個厲害法?”

李楨說道:“她很會騎馬,也很會馴馬。”

“別看她又矮又瘦的,她力氣很大,跟我們沒什麼差別。”

“她會說漢語,會說本地方言,還會說藏語!”

“她認識草原上的很多植物,她會打獵,她還很熟路……”“狼和狐狸是盯緊了牧場的,牧場去哪兒它們去哪兒。”

“以前牧場年年都來咱們這附近放牧,但今年建設兵團為了保護我們農場,不讓牧場過來放牧了。畢竟像我們這樣兒的草原,在這兒到處都是!”

王雪照笑道:“那咱們爭取明年米麵自由!”

“再過一年,咱們可以實現頓頓三菜一湯!”

“到了第五年,咱們肯定能做到吃肉自由!”

眾人驚呆了。

陳俏妞率先說了一句“好”!

她激動地說道:“同誌們,你們別不相信雪照的話!”

“我最有發言權!”

“因為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我太了解這兒了。”

“不瞞你們說,我已經十八歲了,活在世上十八年……在我來到知青農場之前,能吃飽的日子,真是一個巴掌就能數完。”

“我們可以一個接一個的手牽手……我們有一百多人,至少可以前進二百米!周士允和張春明進去沒多久,肯定沒走這麼遠……”

“咱們派去打頭的那個人要拿著手電筒照亮繩子,沿著繩子走到盡頭去,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來,我打頭!”說著,陳與舟就朝著入口走去。

宋成粵不同意,“阿蘭你是女同誌,這樣危險的事還是讓我來吧!”

董建國嚎叫道:“我哥(張春明)在裏麵!我去!”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時候,周士允和張春明突然一臉驚恐地從地下入口處跑了出來……

“她帶著我們在外頭搜尋提坦的下落時,從來也不會迷路。”

“我們甚至好幾次……都差點兒追上提坦了!可惜提坦太狡猾……”

說到這兒,李楨笑道:“不過,不管提坦有多狡猾,最終還是被我們殲滅了!”

說起那場戰役,李楨的眼睛都在放光!

“提坦亡命天涯慣了,對危險有著天然的敏感。那天晚上……其實我們已經準備得很充分了,可他大約感覺到危險,愣是要撤退!”

“幸好阿蘭想出了應付的辦法,我們才把……差一點兒逃跑的提坦給誘進了莫罕地下城!”

想起那場戲,李楨到現在都覺得好笑,英俊的麵龐微微泛紅。

王雪照一聽,瞪大了眼睛,“什麼辦法?”

那天陳與舟告訴知青們的時候,倒是沒細說這個。

這個時代的人們,大多比較單純。

但也正因為他們的單純……

打起直球來,是真的很猛!

王雪照有些招架不住。

李楨也臉紅,“我、我就是想問問,王雪照,你對我改觀了嗎?”

“也就是說,我、你……我們……”

“那個,那個……我的意思是,你、你對我……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其實李楨也是既難堪又羞愧。

但他向來是個直球選手,當初對王雪照一見鍾情,他就大膽去追求……

現在,他覺察到自己的情感發生了變化,他認為他必須要跟王雪照說清楚。

所以他一定要搞清楚,王雪照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

王雪照深呼吸。

行吧!

今天她就陪著這位直球選手打直球了。

“李排長,我一直覺得很好奇,你當初……到底喜歡我什麼?”王雪照的臉也紅透了。

李楨的頭垂得低低的,“那時第一眼看到你,覺得你長得好看,是我從來也沒見過的好看……心裏就有種想法,想要天天看到你。於是我就……開始追求你了。”

“可是王雪照,你是不是……從來也沒喜歡過我?”

王雪照被迫再次陪著他打直球,“是。”

李楨麵露喜色,再三向王雪照求證,“真的嗎?到現在……你也沒有喜歡上我,對嗎?”

王雪照看著他迫切的表情,心裏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李楨和陳與舟他們參加剿匪隊,一去去了三個月。

去之前,李楨還給她送過東西,回來以後,李楨對她就有些冷淡了。

那天王雪照和剿匪隊員們在溫政委的辦公室裏打了個照麵,要依著以往李楨對她的熱乎勁兒,他會表現得很熱情,會想要和她在一起、跟她說話、找機會送她點東西……

估計王雪照心裏有氣,表情估計不太好看……

“好。”她哽咽著說道。

“媽,我一直覺得你偏心。我在想,我是你丟失了十二年的孩子啊!我受盡了委屈,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們,你們怎麼一點兒也不心疼我,還讓我幹家務活……”

“媽!原來你已經對我很好了嗎?”王細花顫著嗓子問道。

許靈芸忍不住了,“是啊!所以細花,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呢?”

“你爸身體不好,我也身體不好,家裏的家務活誰來幹?”

“以前雪照還在家裏的時候,她是我的小棉襖!她心疼我,才會想辦法掙錢改善家裏的生活……她心疼我,才會辛辛苦苦掙錢給我買藥吃,送我去看病、住院!”

“我也心疼雪照啊!可我身體不好,我能怎麼辦?”

“細花,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你回來了,我也心疼你,你鬧著要嫁文靖,我讓你如願了。你鬧著要把雪照趕走,我也如了你的願。你不想幹家務,所以我來幹。現在的知青下鄉政策就是每家隻能留一個孩子,我考慮到你剛從鄉下來,舍不得讓你再去吃苦,所以讓你二哥下了鄉。你二哥臨走怎麼跟我鬧的……細花,你全都知道!”

“所以細花啊,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到底希望媽媽為你做到哪一步?”

“媽媽知道你受了委屈,已經在很盡力地彌補了。你真要把媽媽逼死,一定要我們家破人亡你才覺得我們有誠意嗎?”許靈芸問道。

王細花驚慌失摸,“我、我……”

陳與舟開了口,“你不是一直都想跟王雪照爭個高下麼?不是一直羨慕嫉妒著王雪照這個廠長千金是怎麼風光的麼?現在,拿出你的魄力來,養活你的廠長爸爸啊!”

王細花窘極了。

她哪有這樣的本事!

突然間,她又找到了借口,“我……我不識字!”

“不管怎麼樣,王雪照霸占了我的人生,這是沒有錯的!她利用這個機會上了學,這也是事實!可我呆在小河村,我哪有受教育的機會?如果當初我也能受教育,又怎會是現在這樣……什麼也不會呢?”王細花尖叫了起來。

王雪照開了口,“王細花,你最好問問你爸媽,我是怎麼上的學。”

王細花愣住。

怎麼了這是?王雪照這話……難道王釗和許靈芸還不讓王雪照上學?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的父母可從來也沒讓我上過學!”

“我小學隻上過六年級一年,初中隻上了初三一年……其他的時間,我都在想辦法怎麼掙錢養活你的家人們。所以小學和初中的課程,大部分都是我自學的。”

“知道我怎麼自學的嗎?”

“隻要一有空,我就去子弟學校的教室門口坐著,聽老師講課,或者找你大哥二哥問問題。”

“就這樣,你的大哥二哥還很不耐煩,覺得我一個女孩子,識字就夠了,為什麼還要學文化,根本沒必要!”

“高中我倒是完完整整地讀了三年。”老頭在解放前的私生活確實有點兒混亂,光是姨太太就養了十幾個。

可老頭為了解放事業也捐出了所有的身家,甚至還因為被白黨抓住同共的把柄而下了大獄,要不是譚自立他媽把家裏的幾個姨太太送了人,老頭兒根本回不來。

譚自立靠著鬥親爹起來了。

他害怕樹敵太多,所以任用的手下全是他的親戚。

其中就有一個叫陳嘉行的人,是譚自立的表弟。

裴霖,是陳嘉行的工友。

而陳嘉行之所以要把裴霖帶到北京來,是因為他文學功底好,毛筆字也寫得好,還懂得宣傳,才成為陳嘉行的左右手的。

介紹完裴霖的社會背景,就要說一說裴霖的個人情況了。

裴霖自視甚高。由於王雪照半天沒吭聲——

周餘平率先開口問那老婦人,“您好,請問您是……王細花的媽媽吧?”

老婦人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本地話反問,“你們搞麼子?”

王雪照閉了閉眼。

若說先前,她所懼怕的一切……隻是一個噩夢的話。

那麼現在,聽到了這老婦人的聲音以後——

王雪照可以確認,至少這個老婦人,就是出現在她經久噩夢中唯一的那個,比惡鬼還可怕的人。

王雪照深呼吸——

所以!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王雪照五歲以前的記憶已經所剩無幾,但在她五歲那年的認親,許靈芸可是常常掛在嘴邊的:

一九四九年九月,江西全境解放。

一九五零年一月,王釗奉命殲剿散落江西各處的敗軍,追到了信豐縣的這個小山村裏;同年三月,最後一支殘餘敗軍被王釗俘虜。

六月,受了重傷的王釗受召回京。

而許靈芸剛剛在這個小山村裏生下了小女兒,又遭遇了大血崩。

王釗不得已將剛出生的女兒交給村裏的村女主任徐敏撫養,然後警衛員做了兩副簡易的擔架,把流血不止的許靈芸與受了重傷的王釗一塊兒抬到了縣城。

結果縣醫院說,許靈芸情況不好,讓最好往大城市送,能去北京治療是最好的。

正好王釗要去北京,就帶著許靈芸去了。

許靈芸因為分娩受了感染,不得已經切除了子宮,一直在養病。

王釗也因為受傷,臥病在床好幾年,然後又因傷轉業,還換了好幾個單位。

夫妻倆無力回去接女兒。

直到徐敏托人帶信到軍委,說她身體不行了,希望能把孩子送回到父母身邊。軍委輾轉通知了王釗,王釗夫婦才趕回這個小山村,從徐敏手裏接回了王雪照。

許靈芸還常常對王雪照說:“你徐媽媽也是個苦命的,走的時候才三十出頭,還年輕呢!”

以前王雪照還小,不懂得偽裝,會告訴許靈芸,“我不喜歡那個徐媽媽,她老打我。”

可他一連參加了兩次高考都沒能考上北大,心裏對北大的怒氣可不小,後來不得已放棄了求學路,去當了工人。

這次他有機會以其他的方式來到北大,行事特別偏激。

隻要是譚自立想鬥爭的對象,裴霖都能寫出生動的大字報,效果特別好。

慢慢的,裴霖就膨脹了。

要是誰得罪了裴霖,裴霖就寫誰的大字報,殺傷力特別大。

前幾天北大鬥械其實不關裴霖的事,因為他本屬於宏小兵裏的文職人員。估計是太招人恨了,才被人敲了悶棍的。

這,就是宋成粵能打聽到的情況。

夜裏十二點多,宋成粵悄悄眯眯地帶著他從辦公室那兒順來的白紙、毛筆和墨水兒,匆匆來到了實驗室。

他把打聽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大家。

王雪照開始吩咐大家,“這件事兒,咱們要分成三步走。”

“第一步,成粵明天一大早去找魯娟和文濤,讓他倆把手頭事放一放,先過來幫忙。”

“第二步,咱們要齊心協力的開始造大字報。”

“第三步,咱們要借力打狗……”

很好,聽王雪照這麼一說,覺得很輕鬆。

但這樣就能對付裴霖了?

秦宇新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咱們要寫什麼樣的大字報,才能借力打狗的處理裴霖呢?”

王雪照說道:“那當然是……好好幫譚自立揚名立萬啊!”

秦宇新愣住,“什、什麼?幫譚自立揚名立萬?為什麼要幫譚自言揚名立萬呢?難道不應該是揭穿裴霖的真麵目嗎?”

王雪照笑了,“為什麼要揭穿裴霖的真麵目?咱們不能寫任何一句裴霖的不好。但凡寫了,那就真是在幫裴霖造勢了!”

宋成粵隱約明白了,“雪照,你是不是想……偽造出一批大字報,揭露出譚自立的真麵目?但我們在仿造大字報的時候,模仿裴霖的風格。這麼一來,隻要大家開始議論譚自立,背地裏說譚自立的壞話,並且被譚自立知道了……譚自立肯定會找裴霖的麻煩?”

王雪照拍手,“就是這樣!”

秦宇新和姚若男目瞪口呆。

半晌,他倆才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不由得對王雪照佩服得五體投地。

姚若男的情緒終於好了些,開始加入討論,“雪照,那我們要怎麼偽造大字報呢?”

王雪照道:“咱們現在趁著天黑,摸到北大去,然後撕幾張裴霖寫過的大字報回來……”

“宇新的毛筆字寫得好,到時候就由宇新來主筆。”

“故事創作,由我和成粵來把關……”

“魯娟的板書寫得好,也可以幫著宇新一塊兒寫。”

“咱們齊心協力,爭取在明天一天的時間裏,搞定至少一百幅的大字報……總之,這次咱們一定要讓譚自立全城出名!”

“譚自立越出名,裴霖的下場就越慘!”

姚若男笑了。

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再次愁容滿麵,“可咱們也不知道譚自立當初是怎麼鬥他爹的……這大字報要怎麼寫啊?”

“你的父母家人也同樣不想讓我去,他們更希望我能多掙點兒錢,因為你大嫂懷了孩子,家裏的開銷更大了。”

“隻不過,他們做不了我的主,我自己交錢報名去上學的。”王雪照說道。

說著,王雪照又問,“王細花,雖然我在你家長大,你的父母哥哥們對我並不好。可我小小年紀就已經在替你盡贍養他們的責任,我甚至還讀了書!”

“那你呢?”如果哪一頓飯的份量少了點,大家不會介意;哪一頓飯的份量多了點,大家分著吃也能吃完……

文濤道:“你休息一會兒唄,雪照說了,飯後半小時才能做工。”

程曉健說累的意思,其實就是在試探。這一忙,就忙了個夠嗆。

這是真正的從無到有。

就連王雪照也有些吃力。

剛開始的時候,進度特別特別慢……

因為需要先把整個項目捋一遍。

幸好大多數資料都比較齊全。

一周以後,王雪照基本把資料全都整理了出來。

當然了,不是親自跟進的項目,多少會有點疑問。

她和宋成粵將有疑義的地方一一列出,將之交給了劉老師,請劉老師拜托轉交原項目負責人歐教授。

劉老師一臉的為難,“哎喲歐教授都已經不在北京了……”

王雪照說道:“辛苦您想辦法幫忙解決一下,我和我同事都年輕,也沒有接受過係統的學術教育和專業教育,萬一我們辦壞了事兒可怎麼辦呢?”

“而且後續還會有其他的問題產生,麻煩您最好幫我們建立一個溝通的渠道。”

“畢竟上級也給了我們半年的時間來解決問題,我們也不能在這兒混半年的日子吧?”

劉老師拿著王雪照整理的問題清單看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行,那我試試吧!”

這麼一來,清華這邊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王雪照讓宋成粵去北大找姚若男和秦宇新,看看他倆有沒有遇上什麼問題,然後又交代他:

“現在形勢嚴峻,你別惹事兒。到時候也交代一下若男、宇新他們。”

宋成粵點頭,問她,“你呢?”

王雪照說道:“我一會兒去農大找魯娟和文濤。”

“她們的情況估計也跟我們差不多……”

“連我倆都覺得吃力,她們隻有比我們更吃力的。”

宋成粵不放心地說道:“那你也小心點。”

“知道了。”

二人分道揚鑣。

王雪照按照陳與舟的通信地址找去了軍營。

軍營遠得出乎她的意料。

一大早八點不到就出發了,結果坐著公共汽車七轉八轉的,還一路問著人,直到大中午才找了地兒。

王雪照沒指望順順利利地見到陳與舟。

她覺得最理想的方式,就是她留一封信在門衛室那兒,等陳與舟有空去拿。

她會在信裏告訴他,現在她已經到了北京,會一直呆在清華,直到明年開春,讓他在有空的時候去清華找她。

隻是,當她找到軍營門口的傳達室,扒著窗口剛問了一句,“同誌你好……”

人就愣住了。

他甚至在想:要不下午就別幹活了,反正剛才他已經吃得那麼飽了……扛一晚上不吃應該也沒啥。

可是,剛才的飯菜滋味實在是太香了!

他又有一點點期待今晚吃什麼。

最終,程曉健糾結了半小時……

還是決定去上工。

“你在孫秀英那裏吃盡了苦頭,對嗎?”

“所以你從來也沒想過要反抗她?就算你以前還小,沒能力反抗她的毒打和虐待,那你從來也沒想過要想辦法改善這個局麵嗎?”

“我們已經去過小河村,要不是村裏人幫忙,我們也沒那麼快調查清楚孫秀英犯的事兒……”

“也就是說,村裏人都很好!如果他們知道孫秀英虐待了你,他們不會置身事外!”

聽了胡大牛的話,知青們不勝唏噓。

大家相互提醒,出門在外一定要結伴而行、一定隻能搭乘兵團的車。

王雪照想著,從這兒去中部戰區醫院,差不多要橫跨三個不同的兵團轄地呢!

要不,她還是不要冒險了。

於是王雪照去問了下周士允和三大寶塔,願不願意陪她和姚若男去中部戰區醫院,她和姚若男出夥食費。

三大寶塔有點兒猶豫,因為他們想去縣城。

周士允不想出門的原因,是他不願意花錢。

但如果王雪照和姚若男包他的飯,那他也願意陪著她倆去,見見世麵也好嘛!

胡大牛見王雪照和眾知青把他的話都聽了進去,也高興了。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第 76 章 第 76 章

王雪照和姚若男、周士允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先是跟著輪休進城的知青們一起搭乘胡大牛的駝隊去了623兵團,才和胡大牛揮手告別。

知青們又結伴去了兵團運輸大隊。

去縣城方向的車隊還是要多一些,其他知青們很快就搭上順風車,走了。

王姚周三人隻蹲守到了隔壁兵團的車隊,也跟著上了車。

當天夜裏,三人憑著介紹信,在隔壁兵團領到了免費的豆子飯,住上了不要錢的大通鋪。

周士允捧著飯盒,剛吃了一口豆子飯,便一臉的驚詫,“肯定是623飯堂的大廚跟著我們跑來了411!”

這時,陳與舟開了口,“王細花,我給你念一份孫秀英的口供吧!”

是的,陳與舟和王明曦為了能把案件完完整整的複刻給王擎天、談露知道,當時將孫秀英的口供原原本本地抄錄了一遍。

這會兒陳與舟念的,是當時孫秀英怎麼折磨一歲多的王雪照的。

“我實在拿她沒辦法……她太聰明了。”

“小小年紀才一歲多,但凡隻要我打罵過她,她一看到村裏有老人家經過,她就跑過去把她的傷口亮給人家看,還會口齒不清地複述我罵過她的話……為此,村裏很多老人都來罵過我,讓我不要虐待她,還送了些吃的給她。”

“我被她嚇住,不敢罵她也不敢打她了。”

“可她又天天哭,還指著我院子外頭的那條孔河喊爸爸,我心裏慌得很,但也不敢打罵她,就剝了她的衣裳把她泡在冷水裏,隻有她發燒生病的時候才會乖一點。”

接下來,陳與舟又翻看了一下其他的口供,又念道:

“她五歲時我已壓製不了她。”

“我嚐試對她好,但她不領情,說我對她好不上幾天就會又打她。”

“我把她整個人舉起來,捧高了再重重摔在地上,她背過氣去就不會哭了。要是她一直哭,那我就用樹枝或者搗衣棒戳她的嘴……”

“我也沒辦法……我控製不住自己,有時候心情不好,一定要揍她、而且一定要把她揍個半死我才能快活些。”

“我得防著她跑掉,隻好用繩子捆住她,像栓狗一樣把她鎖在家裏,還不讓她吃飽……隻有這樣,她才沒有力氣反抗。”

“但其實這樣也不行,她會逮住一切機會搗蛋。她把我房裏的窗戶砸壞,在我屋裏拉屎……我是又氣又怕。”

“我知道這個孩子我不能再養下去了,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再加上我和徐敏有私怨,我才想著,一定要把兩個孩子調換過來。不然,我因為虐待養女,在村裏的名聲壞了,我也沒臉。”

念完以後,客廳裏陷入一片寂靜。

人人都氣得不輕。

陳與舟也拚命地深呼吸。

他控製好情緒,才對王細花說道:“王細花你聽到了嗎?昭昭一歲多的時候,老妖婆就對她心存忌憚!!”

“昭昭五歲的時候,老妖婆就已經拿她沒辦法了!”

“是因為昭昭足夠堅強,也是因為昭昭敢於反抗……老妖婆沒辦法再養著這麼倔強的孩子,才把你倆給換了的。”

“王細花,你呆在老妖婆身邊的時候,你有反抗過她嗎?”

“你該不會……是主動跪下來求她打輕一點兒吧?”陳與舟說道。

憶及往事,王細花瑟瑟發抖。

最後,陳與舟給出了總結,“王細花,你和王雪照不一樣!”

“王雪照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她有她的想法,她有她的目標,無論她在哪兒,她遭遇什麼樣的困境,她都會堅定不移地做她想做的事。如果環境不允許,那她就改變環境。如果條件不允許,那她就創造條件……”

“在王雪照眼裏,沒有辦不成的事,隻有暫時沒條件辦到的事!”

王雪照動容地看著陳與舟。

她從未分析過自己的性格,但陳與舟所言,又特別貼切她的性格。

是的,在她的字典裏,從來也沒有“辦不到”和“不可能”這樣的字眼。

人有無限想像力,但不可能有辦不到的事。

很多事,或許現在看來是個天方夜譚,到了未來……

一切都不是夢!她想,陳俏妞肯定也很關心弟弟在這兒的生活情況。

陳俏妞果然頻頻點頭,眼裏明明白白地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王雪照帶著陳俏妞參加了一下女宿舍,把阿蘭的鋪位指給陳俏妞看。

陳俏妞隻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悄悄地問,“大家都知道?”

王雪照小小聲回答,“隻有我們這個宿舍的人知道。”

接下來,王雪照又帶著陳俏妞去參觀了浴室、廁所……

她還把大家平時是怎麼掩護阿蘭上廁所、洗澡的事兒說了。

陳俏妞徹底放下了心,“那我就放心了!”

“他這家夥還瞞著我呢!”

“我上623去問了溫政委,才知道他就在家門口,隻不過跟你們在一起!”

“然後我又擔心了,害怕他做的這個任務……萬一被認了出來,又被當成流氓抓起來可怎麼辦!”

“現在好了,我可是徹底放下了心。”

“謝謝你啊雪照,我家就在一進村的二岔路口往東邊拐的第三家。”

“我知道他不愛我來,怕穿幫……”

“所以,要是有什麼事兒,你上家裏找我去!”

王雪照含笑點頭。

陳俏妞剛朝她說了聲“那我走了”,突然又想起周士允幹的蠢事,連忙又勸王雪照,“你們隊伍裏有人把麥子種到河穀上了,我們村長過來勸,那人死活不聽!”

“真是比我弟弟還強!”“若男,你早點睡。”說完,王雪照轉身離開。

其實她從一開始就不太看好宋成粵和姚若男。

主要是,姚若男暗戀宋成粵的心思……過於昭然若揭。

宋成粵是個很聰明的人,他不可能沒有覺察。

但他從不回應。

這其實就是宋成粵的態度。

可以說,宋成粵已經很克製。

他一直很努力地將他和姚若男的關係推到“普通合作夥伴”這個程度,今天也借著他對陳俏妞單方麵的感情,無聲地拒絕了姚若男。

這在最大程度上保全了姚若男的體麵。

不得不說,宋成粵這家夥,在處理他自己相關的事情上,考慮得還挺周到。

確實有點兒小心機。

就是不知道從明天開始,姚若男要怎麼麵對宋成粵和陳俏妞。

王雪照搖搖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先是拎開了手電筒,然後摸黑找出了火柴,擦燃了點上油燈,熄滅了手電筒。

微弱的燈光照亮了這間不大的屋子。

單身宿舍並不大,長三米寬兩米五,放下一張不大的床,一個簡易衣櫃,一桌一椅後,空間已經不剩多少了。

但王雪照滿心歡喜。

得虧她下手快,熬了幾夜把建房申請報告遞了上去,又請鄺勵紅實時跟進。

才會在最快手快腳地得到了審批。

不然現在物資這麼緊張的情況之下,她們也不可能為每一個房間配齊那麼多的家具。

但話又說回來,其實大家都沒怎麼舍得花費木料。

所以宿舍裏的床、櫃子、桌椅什麼的,采用的全都是最簡潔的樣式:

——床,就一個床架子,不做床頭板。對於王雪照想去對麵山坡上的廢墟底下尋找地下城入口的決定……

知青們意見不一。

激進派熱烈讚成,認為隻要找到了水源,明年春夏之交就不會太難過。

就算找不到,也能平淡枯燥的日子裏,帶來一絲冒險的色彩。

保守派激烈反對,認為現在天氣惡劣,貿然行動可能會給冒險隊隊員們帶來生命危險。

王雪照指派周士允為冒險隊隊長,

冒險隊的第一個任務,是尋找地下城入口,

冒險隊員的職責就是——每人手裏拿根挑棍,巡查整片廢墟,到底敲敲打打。

王雪照指派宋成粵為運輸及聯絡隊長,

運輸及聯絡隊的任務,就是來回穿梭於廢墟與宿舍之間,送熱水、熱食給冒險隊隊員。

王雪照指派秦宇新為救援隊長,

救援隊目前沒有任務,隻是在廢墟與宿舍之間搭了兩個簡陋的防風雪休息棚,時刻觀察冒險隊隊員的情況。

王雪照指派姚若男為後勤組組長,

後勤組的任務,就是為冒險隊成員檢查保暖裝備,煮食熱茶水熱湯飯,讓運輸隊的人送去現場。

除去分工明確之外,王雪照還要求大家每天的工作時間不能超過六小時。

說實話,大家都沒有想過,王雪照安排的“探險”工作……

竟然如此的樸實無華。

根本沒有大家想像中的冒險與刺激。

知青中的保守派鬆了口氣,激進派覺得不夠刺激,開始在每天規定的工作時長裏,主動加重巡視任務。

第三天,周士允拿著挑棍擊中了一塊被積雪掩蓋的土磚。

他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響。

一般說來,實心土磚敲擊起來,會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但挑棍敲擊這塊土磚時,卻發出了“嗵嗵嗵”的聲音!

周士允愣了好一會兒,趕緊又敲擊了一下旁邊的幾塊土磚——既有砰砰砰”,又有“嗵嗵嗵”的聲音?

他趕緊喊了人來,大家一塊兒整理了這片廢墟上的積雪。

大家發現,此處應該發生過塌方。

大小不一的土磚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處……

大約是因為年代久遠,不少土磚的邊緣已經被風、被砂子刮得光滑平整。

以至於這裏看起來像是一堵光滑的牆。

在長久的團隊生活中,剛愎自用、誰也不放在眼裏的周士允已被漸漸磨去棱角。

發現不妥之後,他並沒有衝動,而是立刻讓人回去向王雪照報告。

王雪照急忙趕了來。

陳與舟自然跟隨在她身邊。

做為前世今生唯一的知情者,陳與舟一直沒有說出地下城的入口在哪兒。

他甚至沒有做出任何一丁點的提示!

當然,他也不會坐視不理。

他在想,倘若大家因為一直找不到入口而感到沮喪的話,他當然會製造“偶然”的機會……

沒想到周士允他們這樣認真。

居然找到了!

陳與舟也很高興。

前世的昭昭,靠著她個人微薄的力量,在冰天雪地裏摸索了好些天,才找到地下城入口。後來又隻身進入地下城……這是因為大家都不信任她,也看不起來,才讓她孤立無援的。

但床尾淩空加長30厘米左右,這裏就當成板凳了。

床尾處的貼窗邊放一張書桌。

——書桌,原來的計劃是做常規尺寸的桌子,一米五長、一米寬,帶三個抽屜的。

但大家為了節省木料,做的是簡易版桌子。

沒有抽屜的,桌麵是一米二長,一米寬。

樣式就是很普通的四條腿加一個桌板。

——衣櫃,也是統一的樣式,連擺放在門口靠牆的位置是每個房間統一的。

這衣櫃做的也是簡易版。

按原來的設計,這櫃子其實是衣櫃、櫥櫃二合一。

一米五寬,一米深,兩米高,共有兩扇完全的櫃門,八塊擱板,好讓大家放衣物或者其他的物品。

在王雪照的建議下,這櫃子的尺寸、擱板都不變,但雙頁門變成了單頁門。

也就是說,對開的櫃子,隻有一扇門能關上。

這裏頭放些衣物、或者淩亂的東西。

另外半邊櫃子就成為了開放式,可以用來放碗、杯子,書本之類的。

這麼一來,確實省下了大批量的木材。

當然也導致房間看起來有點……過於簡陋。

王雪照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

畢竟在這個時代,能一個人獨占一個房間就是很難得的事情了。

至於房子裏的擺設,目前也不用著急。

隻要收拾好,房間也可以很整潔很有人氣。

等到雨季來臨,還能在房間裏養幾盆花草裝飾一下。

王雪照收拾了一下房間,上床睡覺。

吹滅油燈,她躺在硬綁綁的床上……

但睡在床上,和睡在地下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進入夢鄉前王雪照迷迷糊糊地想,等有條件了,必須得再添置多一些床褥子。

這木板床太硬了,硌骨頭得很。

到底還是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一早,王雪照神清氣爽地起來了。

不過,姚若男明顯沒睡好。

有可能是一夜沒睡。

兩眼腫得厲害,水汪汪的一雙眼睛都眯成了水泡縫兒。

眼窩下還掛著厚重的黑眼圈。

薑幗英奇道:“若男姐,你怎麼了?”小妮子還想用手去摸摸姚若男的眼睛。

“雪照,你要是有機會,也幫著勸勸吧!”

“麥子沒了就沒了,最重要是人不能有事兒啊……”

此時,砂村的村長一眾都已經走下了廢墟。

陳俏妞朝著王雪照揮揮手,飛快地去追趕回村的大部隊了。

等到王雪照拎著籃子回到宿舍的時候,陳與舟便很神奇地出現在宿舍裏了!

王雪照把那籃子土豆遞給陳與舟,“你姐姐剛才來找你了。”

頓了一頓,又由衷地說道:“你姐姐對你真好!”

陳與舟一臉的不耐煩,“她是真的煩!”

“我跟她說了不止一次!各種各樣的保證也做過了……”

“她就是不相信,成天瞎擔心!”

“我讓她別來她就非要來……”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我是她,我唯一的親人也要去幹這麼危險的事……”

“我才不會像她這樣通情達理呢!”

“我非用繩子把我弟弟捆起來不可!”

“你姐姐就是太慣著你了!”

陳與舟頓時來了興趣,“昭昭喜歡把我綁成什麼樣兒?”

王雪照:……

莫名其妙的,她腦海裏突然現出白淨清秀的俊俏少年被繩索綁住的那種畫麵。

她趕緊閉了閉眼。

“去去去!”王雪照罵他,“胡說八道什麼呢!”

正好這時,姚若男她們看完熱鬧後結伴回來了,正在議論周士允:

“周士允這家夥怎麼油鹽不進的!”

“說實話我要是他那組的,可能我都已經被他氣出神經病來了!”

“怎麼是個這樣的強種呢!他是不是因為這樣,才下鄉來的?他這性格要是在城裏混,會挨打的吧?”

“唉,他把砂村村長氣跑了,劉主任差點兒被他氣暈了,急得丁書記團團轉,蔣大姐都哭了……他就是不聽!”

一旁的陳與舟心想:舊事重演。

然後忍不住又看向王雪照,想起了她正在幹的改河道建堰塞湖的事兒。

陳與舟又很高興,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王雪照懶得討論周士允。

像他這種剛愎自行、撞了南牆也不會反省和思考的人……

隻能直接打臉。

打痛了就能學會彎下腰來聽別人的建議,和認真思考了。

“大家趕緊午休,下午還要上工呢!”王雪照吩咐道。

付愛戎發現了那個裝土豆的籃子,驚訝地問道:“雪照,這是什麼?土豆?哪來的土豆?!”

王雪照笑道:“我們這組也有個小強種,不肯聽他姐姐話,害他姐姐擔心了,剛才找來了唄……呐,這些土豆是人家姐姐拿來給小強種吃的。”

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

薑幗英後悔極了,“剛那個就是阿蘭的親姐啊?怨我,光顧著看熱鬧去了,也沒看清阿蘭姐姐長啥樣。”

王雪照毫不吝嗇地誇獎,“長得可漂亮了!”

王擎天、談露,王明曦、風秀雅和王明曜也動容地看著王雪照。

他們對王雪照還不夠了解。

但陳與舟很了解。

能夠從了解昭昭的人嘴裏聽到對她的評價……

家裏人都很高興。

尤其是,這評價還如此之高!

陳與舟繼續質問王細花,

“你和昭昭一樣嗎?所以你有什麼資格要求得到和昭昭一樣的待遇呢?”

“昭昭替你贍養了父母兄長十來年,你拿什麼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