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第 131 章

李楨愣住。

他也顧不上害羞了,急忙問道:“為什麼?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沒有。”王雪照如實答道。

李楨更著急了,“那……既然沒有,為什麼不考慮一下我呢?我、我的個人條件和基本家庭情況……讓你感到不滿意了嗎?”

“你很好,隻是我目前沒有談戀愛和處對象的想法。”王雪照耐著性子解釋。

李楨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

王雪照,“事業未成、無以成家。”

“事業?”李楨奇道,“什麼事業?”

王雪照,“我下鄉插隊來到大西北,不是為了來這兒找對象談戀愛的……或者我的話讓你覺得不可思議,但這確實就是我內心的想法。”

“可找對象和搞事業並不衝突吧?”李楨問道。

王雪照,“目前看來是衝突的……啊,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李楨同誌,再見!”

說完,她轉身就走。

李楨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手裏捧著那包東西,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

而王雪照回到營房以後,發現姚若男、薑幗英她們居然都不見了?她問其他的女知青,女知青們隻是說,姚若男她們被軍營領導喊去談話了。

王雪照也不以為意。

這時候已經是夜裏九點多快十點了,她早早收拾好,準備早點休息——這一路舟車勞頓,能在房子裏睡覺是件奢侈的事,必須要好好珍惜。

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姚若男她們回來的時候,王雪照迷迷糊糊睜眼看了看,見她們輕手輕腳的,臉色也還算正常,應該無事發生……她就繼續睡了。

第二天一早,王雪照和姐妹們一塊兒早早起來,然後開始收拾行李。

她問了問姚若男,昨晚誰把她們喊了出去?

姚若男麵上帶著笑意,小小聲說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這麼神秘的嗎?於是,大家開始了一一應對。

分蜜瓜是個好活計。

一千多個蜜瓜……

最好是知青們一人一個!

剩下的九百個,全都送給建設兵團去。

要特意點名讓譚司令吃,也讓溫政委吃!

當初要不是這兩位大佬的鼎力支持,知青們的溫棚也建不起來。

去別的單位旅遊……啊不,大家是去考察的!

這就更好了呀。

知青農場男多女少,那最好每個考察小組都配上五個男生、兩個女生。

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嘛!

在這個問題上,王雪照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建議:

“我們送蜜瓜去建設兵團的時候,和溫政委說說,看能不看借給我們一些馬……”

“要知道,各個單位分散在不同的地區。如果我們每一站都必須要蹭建設兵團的車,時間線就拉得太長了,搞不好都已經下雪了,我們都還沒能拜訪完呢!”

“不如我們自己騎馬去!”“我不是你爸爸,我不會慣得你。”

“今天你在我們農場吃的那碗飯,回頭我會跟魏鴻光(617農場副場長)提,把你這頓飯的飯錢扣下來給我們。”

程曉健急了,“你什麼意思?你可以不給我吃的!”

王雪照,“行啊,那你現在就走!中午那碗飯算是我們施舍給你的。”

程曉健急道:“施舍?你怎麼說得這麼難聽?”

王雪照,“是因為你做事不地道!你幹得根本就不是人事,還怕別人說嗎?”

程曉健驚呆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109農場的負責人王雪照看起來漂亮柔弱,原來脾氣這麼剛!

這跟好脾氣的魏鴻光根本不一樣。

他怒道:“好啊!你竟然這樣跟我說話!”

“王雪照!你這是看不起我這個無產階級對嗎?”

“那我還就真不走了!我要看看,你想怎麼對待我這個革命夥伴!”

程曉健是真覺得,他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賴在109農場不走的好借口。

反正109夥食好。

他雖然不是109的職工,但他是正兒八經617農場職工啊!

都是兄弟單位,王雪照拿他也沒辦法。

王雪照笑道:“我看不起你這個無產階級?那你是覺得,我是資本家?”

“程曉健,我勸你慎重,但也言盡於此。”

“你想賴在我們109農場……沒問題,你手裏端著國家給的鐵飯碗,我也拿你沒你辦法,但我希望你能在我們農場過得開心、吃得愉快。”

程曉健怒道:“你別踏馬威脅我!咱們走著瞧!”

王雪照沒理他,但安排文濤24小時貼身跟著程曉健,還發給文濤一個小本本、一支鋼筆,要求記靈程曉健一天都幹了些什麼。

程曉健抗議,“我又不是小偷!”

王雪照道:“我們109農場沒有邀請你來,你不請而來,不是居心叵測是什麼?但願你有一丁點兒自尊,你也不會死賴在這兒。”

“既然是來討飯吃的,就遵守主人的安排。”

頓了一頓,她先是對文濤說道:“文濤,你跟程曉健一天,就算你滿分工一天。”

然後又對程曉健說,“文濤的滿分工,我會記你頭上,回頭找你們魏鴻光要。”

程曉健氣得想罵人!

周士允麵色不善地挺著強壯的胸大肌過來了。

程曉健蔫巴了。

於是,知青們幹活去了。

一整個下午,文濤都興高采烈地跟著程曉健身邊。

程曉健頭一回來到109農場,有了文濤的帶領,也好好的參觀了一下這個農場。

越了解,他就越喜歡。

這個農場是真的好。

沒事的時候在菜園子散散步……

天氣太熱了就去地下城消消暑。

無聊的時候就去圖書室看書,

或者去雞圈看看小雞、逗逗兔子,

傍晚的時候去堰塞湖邊玩玩水……

真是太爽了!

他覺得,109農場是附近所有農場裏:

“旅遊景點”最多、也是最好玩的地方!

住宿最舒服的地方!他們竟然有單身宿舍!

夥食最好的地方!

程曉健下定了決定——他就是死、也要死在109農場!

晚飯時分,程曉健滿懷欣喜地趕到了食堂。

然後——

他領到了一份野菜???

坐他對麵的文濤則領到了滿滿一飯盒美味的飯菜!

看呐,有烙得金黃的餅子!

有滿滿一碗紅燒蘿卜兔子肉,那肉塊足有半個拳頭大!而且還有好幾塊!

還有清爽的酸辣涼拌菜,

還有絲瓜蛋皮湯!!!

程曉健又看了看自己的飯盒,裏頭裝的是焯過水的野菜,也是滿滿一飯盒。

他試吃了一口,就放了點鹽末調味……

“也別怕不認識路,我們拿點瓜菜當成報酬,請隔壁砂村的村民當向導,帶我們去、帶我們回……”

知青們齊齊呆住,震驚的表情維持了好一會兒後,大家開心到根本說不出話來……

隻能一個二個的咧著嘴,拚命鼓掌。

王雪照被這群小可愛們給可愛到了,也俯案笑了好久。

倒是知青們緩過來以後,才尖叫著開了口:

“我的天啊騎馬去!那我還不得被帥死啊!不行不行我得整個披風!”

“你哪來的披風!你披個床單吧!丟人!別跟我在一塊兒!”

“馬馬馬,曲項項天歌……”

“那是鵝!咱們騎的是馬!你要一個人去騎鵝嗎?!”

“明天明天!明天我們就去摘蜜瓜!後天我們就送去建設兵團!對了我們要不要帶點禮物去給馬?它們喜歡吃什麼?”

“我可太想騎馬了!”

王雪照也收拾了一下心情,“我可要醜話說前頭……這事兒是我提的,政委答不答應,這可不好說,也有可能馬匪未除,他為了我們的安全著想,不答應呢!”

此言一出,大家麵上的喜悅略微衝淡了些。

而陳俏妞、姚若男等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阿狼(蘭)。

也不知道他的剿匪任務完成了沒有。

王雪照也有著同樣的擔憂。

她希望陳與舟不要遇上凶狠的馬匪,又希望他早點兒解決掉馬匪。

這樣吧,等收獲完蜜瓜後,她得去一趟建設兵團,順便問問溫政委,有沒有陳與舟的消息。

接下來,知青們開始討論起去探險尋找地下河的事兒。

薑幗英很驚訝地問王雪照,“雪照,你為什麼這麼確定,廢墟下麵一定會有地下河?”

王雪照笑著指了指水井的方向。

姚若男伸出手指點了點薑幗英的腦門,“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陳俏妞卻直搖頭,“雪照,那兒沒有地下河。如果有,我們村子裏的人就不需要搬到地勢更低的地方去。”

王雪照看向了對麵山頭的廢墟,答非所問。

“你們說,千百年前,在那兒建下這座城池的先民們是怎麼想的。”

“他們為什麼要選址在這個地方,建造出一座城池?”

“他們……會不會也和我們一樣,考慮水源在哪兒,耕地在哪兒,房子要建造在哪兒呢?”

說著,王雪照裝模作樣的給小夥伴們挖了個坑,“你們想啊,我們也不會把房子建在水源的正上方啊……那先民們是不是也考慮過,不能把房子建在水源地的上方呢?”

知青們齊齊陷入沉思。

這半年來,知青們已經被她帶動得……擁有極富批判性的思維。

姚若男仔細想了想,說道:“雪照,我不同意你的意見。”

“你看看我們的井——”

“這裏的天氣很幹燥,水潑在地上,一會兒就幹了。”

“建設兵團在幫我們打井的時候,還幫我們在井上蓋了個棚頂,甚至還讓我們做個蓋子,平時不打水的時候就用蓋子蓋住井口。”

“這是為了防止水分蒸發過快。”

頓了一頓,姚若男又說道:“會在這個地方建造城池的先民們,遠比我們更了解這片戈壁灘。”

“我合理懷疑,他們可能有建造地下城!”

“地下城的最大作用,可能就是為了儲水、取水!”

大多數知青都讚成姚若男的想法,並且開始了補充:

“他們也可以像我們截留下一個堰塞湖那樣——說不定,他們在城池的地下鑿穿了一截地下河的表層,好讓地下河直接穿流整個城池!”

“他們甚至還可以造出大大小小的坑,就像一個個的小湖、小池塘,裏頭蓄滿了水……這麼一來,到了枯水期的時候,他們也有儲存的水可用。”

“他們如果真在地底挖開了地下河的一小段,那才是真的……一丁點兒都不浪費呢!比我們強!”

“對對對!如果我們的分析是正確的,那就證明了——先民們比我們聰明!”

薑幗英大大咧咧地說道:“嗐!一代不如一代!”

大家爆發出歡快的笑聲。

不過,王雪照也顧不上了。

她大病初愈,身體不好力氣還小,收鋪蓋都收拾得不利索,最後還是薑幗英過來幫忙,三下五除二就把王雪照的鋪蓋給卷好、捆緊,又幫著王雪照把行李扛到了營房門口。

蔣大姐站在營房門口,把女知青們召集過來,“同誌們,我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請大家排好隊,先排隊!”

王雪照和小姐妹們過去排隊。

幾個大兵突然過來了,指著女知青們堆在一塊兒的行李,問道:“這是你們的行李嗎?”

女知青們嘰嘰喳喳地點頭。

“李排長讓我們過來幫你們把行李拿到軍營門口去,一會兒你們上那兒去領啊!”說著,大兵們就拿著扁擔和繩索,呼呼喝喝地把女知青們的行李全都拿走了。

王雪照眨了眨眼睛。

李排長……

不會就是李楨吧?

李楨這麼做,難道是……覺得她體弱,扛不動行李,才幹脆讓手下過來把姐妹們的行李全都扛出去了?

這……

算了,不要多想。

她在這兒就是個過客,不要給自己多加戲。

女知青們集合完畢,蔣大姐對大家說道:“是這麼回事兒……在咱們來到623兵團之前啊,還有一支知青隊經過,其中有位女知青因為身體不好,不得不留在623兵團養病。現在她的身體好了,但她的隊伍已經離開很久了……”

“所以現在啊,由我們來接收這位王雪蘭同誌。雪蘭同誌,你來和大家打個招呼吧!”蔣大姐說道。

王雪照個子矮,還站在後排,壓根兒看不到那位新來的王雪蘭同誌。

她隻是覺得,這位新來的小夥伴,名字居然和她隻有一字之差。

然後王雪照就聽到了一把熟悉的聲音,“大家好,我叫王雪蘭,以後我就要和大家在一起了,請大家多多包涵……”

嗯?

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

王雪照飛快地伸長了脖子一看——

阿狼???

還真是少年阿狼!!!

這家夥甚至還穿著昨天的那身破舊衣裳,隻是在頭上包了塊紅色格子布的頭巾,腳下換了一雙女式手工布鞋。

阿狼的頭發在男性群體裏來說,算長的,但在女性群體裏,算短的。此時長長的劉海垂在他額前,他還包了塊頭巾,活脫脫就是個女孩兒模樣!

蔣大姐繼續說道:“阿蘭同誌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需要得到照顧,所以——姚若男!”

姚若男大聲應答道:“到!”

“我就把阿蘭同誌交給你照顧了。”蔣大姐吩咐道。

沒人提出異議。

姚若男年紀稍長些,性格脾氣又好,一直都是蔣大姐的左臂右膀,大家也都服氣她。而且這一路走來,隊伍裏無論誰病了,都是姚若男在照顧。

蔣大姐這麼安排,好像也是理所當然。

王雪照則咬住了下唇。

她大約明白過來,昨晚上軍區領導突然把小夥伴們叫去是為了什麼。

姚若男先是衝著蔣大姐說了聲“保證完成任務”,然後上前去,拍了拍阿狼的後背,“放心吧,以後有什麼事……找我就對了!”

說著,姚若男把男扮女妝的阿狼領到了王雪照身邊。

第 132 章 第 132 章

王細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村民們也發現了這個知青農場的全貌。

高坡上有兩幢全新的高大明亮的宿舍樓;

高坡的半山腰上,還有兩幢正在建舍的宿舍樓;

河穀那兒的麥田已經鬱鬱蔥蔥……

然而最亮眼、最奪人眼球的工程,莫過於被知青們從原河道位置,挖開的引水渠了。

村民們的第一反應,就像當初陳俏妞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一樣。

個個不敢相信,人人震驚不已!

他們說得最多的就是:王雪照坐直了身子。

那男青年見了她的正臉,不由得一怔。

他還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秀氣的姑娘。

“你叫……什麼名字?”男青年問道。

王雪照大大方方地問道:“依著我們城裏人的看法,想要認識別人之前,要先介紹自己,不然就會顯得很沒禮貌。”

“如果你對我不禮貌,我也可以對你不客氣。”王雪照說道。

男青年又愣了一下,說道:“我叫許雲山,是這村子裏的人。”

王雪照點頭,“我叫王雪照,隔壁知青農場的。”

“以前沒有見過你。”許雲山很肯定地說道。

王雪照頷首。

知青們當然來過村裏。

尤其是這段時間,知青們總來村裏送菜。

像張春明周士允他們這些體力好的,來回也得走上一小時。

王雪照這種力氣小、扛不了東西還走得慢的人,大家也不讓她來。

王雪照說道:“那是因為你沒去過我們知青農場。”

雨季正式來臨前,建設兵團停止供水。

砂村老百姓每天都挑著木桶去知青農場挑水……

這許雲山肯定沒去過,王雪照也不認識他。

許雲山苦笑著低頭看向自己斷的了一條腿。

被狼崽兒打斷的。

其實,臥床養傷這些天,他也在複盤。

他在思考,他為什麼非要跟狼崽兒過不去呢?

從他出生到初懂事,大人們、長輩們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大家都不容易,能幫一點兒是一點兒。

後來再大一點,他明白了——允許他生存的這個世界,其實特別殘酷。

如果人們不互相幫助……

那麼到了最後,誰也活不下去!

所以他為什麼覺得,家裏人對狼崽兒姐弟的幫助……會讓他覺得不舒服呢?

如果跳出他是家中長子的身份來看,放眼整個村莊——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幫扶那對狼崽兒姐弟。

男性長輩教會阿狼狩獵、騎馬、強身健體,

女性長輩教會俏妞挖野菜、辨認草藥、縫補衣裳、做飯……

大家盡可能讓這對姐弟早早獨立。

真的很少直接拿食物給他們,最多也就是在過年過節,或者家裏某一天來了客人、做了生日宴,多了些吃的,才會拿去給狼崽兒姐弟。

許雲山又設身處地的想,如果他是爹媽跑了、爺爺奶奶死在馬匪手裏的孤兒阿狼,村裏有個少年惡霸一天到晚針對他、覬覦他的未婚妻……

他就想不下去了。

他想罵自己是混蛋。

可他心裏就是莫名其妙地憋著一口怎麼也咽不下去的氣。

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所以今天村裏舉辦賽馬會,他也柱著拐杖出來散散心。

誒,要是他腿沒斷,說不定今年他還能當上馬首!

可惜……

算了唄,能看一看俏妞也是好的。

自從上回他扔了個死老鼠在俏妞的糧缸裏,狼崽兒打斷了他的腿以後,狼崽兒走了,俏妞去了知青農場做工——聽說是因為她的房子馬上就要塌了。

許雲山後悔不已,心想當初他就不該錘她的房子!

但現在後悔已經沒用了,她已經搬去了農場,而他的腿還沒好,也沒辦法幫她修房子。

沒想到,今天他在村裏轉悠了半天,也沒見著俏妞。

倒是在人少的地方,發現了兩個正躺在草地上的女知青。

更沒想到,原來還有這麼漂亮的女孩子。

不過,這個叫王雪照的女孩子很凶。

王雪照:???我還凶?

許雲山覺得沒勁兒,正準備離開——大家拿著青柚子各自回了各自的大通鋪。

女寢室裏,那十幾個婦女還在嘰嘰呱呱的說話,她們說的全是方言,王姚也聽不懂,便將青柚子放在鋪位上,拿了換洗衣裳去公共浴室洗澡。

公共浴室的條件很差,跟知青農場完全沒得比!

在入冬之前,王雪照將農場裏所有的知青全都編成了隊伍,派大家外出,去兄弟單位參觀考察,學習對方的優點。

大家回來以的,總結了不少各方麵的改進意見。

整一個冬天,大家幾乎都會慢慢改造農場裏的各項設施。

公共廁所和公共浴室,應該是被改造得最好好!

農場裏的公共廁所,是王雪照借鑒了兄弟單位的公共廁所,改了掏糞方式、四麵開門方便打掃、每天早晚焚燒薰香等方式……

農場裏的公共浴室,就更好用啦!這湖挺大的。

知青們三三兩兩成群,尋找著合適的做壩的地點。

這一頭挖完壩壩,那一邊就可以開始巡邏了……

還真別說,這些野生的小魚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少見人。

它們是真的蠢。

就是撿塊小泥巴砸到它們,它們也隻會應激性地扭幾下身體,然後繼續悠悠閑閑地遊……

知青設壩做陷井,用生紅薯引了它們來。

再把貪吃想啃食紅薯的小魚兒捉走……當下,二人應答得頭頭是道。

梅局長連連點頭,看向王雪照時,眼裏盛著滿滿的讚賞。

王雪照問他,“您以前也是老師吧?”

梅局長點頭,“我以前是高中老師,教數學的。後來工作調來調去的,就調來了這兒。”

說著,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是不是有人在說我閑話?”

比如說他這人專揪著一丁點兒的小毛病不放什麼的?

王雪照抿嘴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梅局長皺眉,“誒,我們單位職工的文化水平堪憂啊 !”

“小王同誌,整體提升職工的文化水平與素養,你的想法很好!”

“你要慶幸你得到了一支平均年齡不高、文化水平不低的隊伍。”

王雪照點頭,“而且還是一支有夢想、有集體榮譽感、坦率真誠又熱情活潑的隊伍。”

姚若男和宋成粵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這是王雪照頭一次公開在外人麵前誇獎他們哪!

梅局長歎氣,“可惜啊,我這個單位……”王雪照抓緊時間從斜挎包裏拿出周餘平的飯盒,打開蓋子將三個饅頭拿了出來,不由分說塞在花兒手裏。

花兒先是一呆,然後手忙腳亂地把饅頭藏好了。

三人一出門,正好和花兒的母親、大姐遇上。

花兒喊了一聲“娘”,花兒娘卻沉下了臉,“你喊誰娘呢?我不是你娘,你娘住在河畔邊,是有情有義的貞節烈婦!花兒,你可要好好向你娘學習!”

花兒紅了眼圈兒。

花兒娘見王雪照和周餘平在自家,又是生麵孔,起了疑心,“你們是誰?來我家幹什麼?”

王雪照大大方方地說道:“嬸子,我們聽說了已故女紅軍徐敏的英雄事跡,特意趕來采訪她的……怎麼,這兒不是她家嗎?”

花兒娘狐疑的臉色立刻變得熱情起來,“是是是!這裏就是徐敏的家!你們……是記者?”

王雪照點頭,“我們是共青團生產日報的。”從他們眼裏看來,王雪蘭是個極漂亮、脾氣不太好但力氣很大的女知青。

團隊裏好多男青年都在默默地喜歡著王雪蘭,但也懼怕王雪蘭的脾氣和一張毒嘴。

他們偷偷私下說:如果王雪蘭配上姚若男的性格,再擁有王雪照的腦子就好了,那簡直就是佳妻絕配。

隻可惜,王雪蘭脾氣爆、嘴又毒,比薑幗英還不好惹。

跟她說話?

真是不知道哪一句說錯了就會被她罵得狗血淋頭!

其實姚若男也挺好的。

她雖不如王雪照姐妹美得驚人,但也算清秀佳人。她雙手搓著衣角,不開心地說道:“大家都是夥伴,是革命戰友……”

“怎麼連這點麵子都不給啊!”

“不就是說錯了話嘛……”

“怎麼還當真了呢!”

說著,她甚至還抬起頭,悄悄橫了宋成粵一眼,又重新垂下了頭。

仿佛她和宋成粵是情侶之間打情罵俏一般。

宋成粵罵了聲晦氣,走到一旁去。

趙蓮姣問蔣大姐,“蔣大姐,我都餓了,怎麼還不開飯啊?”

還沒等蔣大姐開口,趙蓮姣便搶著說道:“我上薑幗英那組吃,我牙口不好,胃也不太舒服,我喝點粥就好。”

薑幗英直接破口大罵,“放你娘的屁!”

“你還皇帝選妃咧!想上哪兒吃就去哪兒吃?”

“我們三個組都欠了你的?!”

“你這麼會張嘴就來,不如去廁所!隻要張大了嘴,XXX管飽!”

“啊對了,記著一定要去男廁所!”

“對你來說,男廁所的XXX可比女廁所的香!”薑幗英叉腰大罵。

眾人爆發出一陣狂笑。婦女一愣,皺眉問道:“幹啥的?”

王雪照一本正經地造謠,“泡過老鼠藥用來藥老鼠的啊!”

婦女驚呆了!

她發出了一聲尖叫,“你為什麼不早說!”

王雪照冷笑,“你問過我了嗎?”

婦女一把抱住她兒子,又一巴掌拍掉她兒子正在啃的青皮柚子。

孩子大哭了起來。

婦女抱著孩子,驚慌失措地看著王雪照,一時間不知怎麼辦才好。

王雪照皺眉看著婦女,“你打你兒子幹啥,你兒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難道你不知道農藥啥價格麼?這種青皮果子它配打老鼠藥嗎?”

“你兒子都不吃青皮桔子,嫌酸,隻是咬著玩兒,老鼠能比你兒子傻,它們會吃這種青皮桔子嗎?”

婦女目瞪口呆。

她本來厲害得很,誰也不放在眼裏。

先前她兒子從王雪照的鋪蓋裏翻出了青皮桔子時……

她還挺開心的,覺著有個零嘴兒吃吃也不錯。

直到她費了老大的勁兒掰開一個,才發現這“桔子”隻長皮、不長肉!那可憐兮兮的一丁點兒果肉還酸得發苦!

因為青皮桔子不好吃,這婦女還在心裏嘲笑王雪照,心想隻有這種二百五才會買這種青皮桔子……

現在,她被王雪照教訓了一通後,既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又有種羞愧。

她期期艾艾地問其他年齡大的婦女要怎麼辦。

那些婦女盯著王雪照看了一會兒,並不敢亂出主意,一個二個的,都找理由走了。

婦女一咬牙,抱著她兒子,還不忘拿了個被她兒子啃得稀爛的青皮桔子匆匆離開——大約是去問人“這青皮桔子有沒有毒”了……

王雪照懶得理會這婦女,招呼姚若男準備睡覺。

旁邊一個年輕女人悄悄對王雪照說道:“還是你厲害!”

“你是不知道,這大通鋪啊,人家醫院的內部招待所本來是出於好心,才五角錢一夜,讓家裏困難的陪房家屬在這兒休息一下。”

“而且人家也不趕人,說好了沒人來睡的時候允許來睡,有人來睡的時候就得讓開……”

“你不知道吧?那十幾個人啊沒有一個給錢的!”

“把這環境弄得又髒又亂……還臭得不行!”年輕女人忿忿不平地說了起來。

王雪照遞給她一個被小孩兒咬過的青皮桔子,“這個送你,不能吃的,用來除臭!”

說著,王雪照從鋪蓋上撿起另外一個也帶著咬痕的青皮桔子,隨便揮舞了幾下。

女人有點兒嫌惡地接了過來,然後聞到空氣中清新的柚子香氣,頓時眉開眼笑,“誒,這可太好了!謝謝你!”

王雪照笑了笑。

沒一會兒,婦女抱著她的兒子,哭哭啼啼地帶著工作人員找了來,指著王雪照說道:“就是她!”

工作人員一臉的不耐煩,拿著被孩子咬過的青皮桔子,問王雪照,“同誌,這桔子是你的嗎?”

王雪照點頭,“對,是我花一角錢在外頭買的!”

工作人員又問,“你這桔子放老鼠藥了?”

然後又指著抱孩子的婦女,對王雪照說道:“她說你這桔子放了老鼠藥,又說她孩子吃了你的桔子,要你負責任!”

王雪照問婦女,“是我親手拿給你孩子吃的啊?”

婦女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你一大人,跟孩子計較這個……”

“我是在問你,這些桔子,是不是我親手拿給你兒子的?”王雪照問道。

工作人員也麵色不善地瞪著婦女。

婦女小小聲說道:“不是。”

王雪照說道:“也就是說,你親眼看著你孩子拿了我的桔子吃,可你沒有阻止,是吧?”

婦女不服氣,“就算是,那又怎樣?你拿著毒桔子害我孩子……”

“既然你承認了,那就賠錢給我吧!也不貴,才一角錢!”王雪照說道。

婦女急了,“你這果子有毒……”

“我沒讓你吃。”王雪照懟了回去。

工作人員也很討厭這個帶孩子的婦女——醫院體恤經濟條件不好的病人家屬,才默認讓實在沒錢的人,可以住在五角錢一晚的大通裏。

然後這裏就變成了這些婦女們的天堂。

她們把大通鋪、把公共廁所、把公共浴室搞得髒兮兮的以後就不來了。

直到工作人員打掃完衛生,她們又跑來住。

一分錢不給!

但王雪照就不一樣了,人家可是正兒八經花錢來住的。

於是工作人員和顏悅色地問王雪照,“同誌,你跟我說說,你這果子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王雪照也好聲好氣地拿著青皮柚子,回答:“這不是桔子,這是青皮柚子。沒有毒的,也沒上什麼老鼠藥。”

趙蓮姣委委屈屈地看向蔣大姐,“蔣大姐你看啊,薑幗英她不團結友愛,欺負我!”

蔣大姐卻說道:“趙蓮姣,咱們這兒沒你的飯!”

“你不打招呼就擅自從兵團來到我們這兒,你的勞動關係和口糧都不在,我們不可能收留你,讓你在這兒吃飯。”

“畢竟我們也沒有多餘的口糧。”

“你就先餓著吧!”

“晚上會有車隊來送東西,你搭他們的車回兵團去。”

“或者你也可以問問在場的三位組長,有誰願意接納你的。”

“要是他們同意接收你,我們才好光明正大的去兵團,把你的口糧和勞動關係都轉接過來。”蔣大姐說道。

蔣大姐的話,讓趙蓮姣沮喪又憤怒。

可聽到後來,她又眼睛一亮。

一大早她跟著宋成粵回到營地後,已經知道團隊分成了三個組:

一組全是精銳強壯的男人,組長周士允;

二組人數最多,組長是秦宇新;

三組號稱最弱組合,因為除了三大寶塔之外,無論男女都是瘦子和矮子,組長王雪照。

趙蓮姣當然不想選三組。

因為王雪照實在是太討厭了!

可她今天逛了一圈兒,發現三組的飯菜做得最好。

她又有點兒想。

於是,趙蓮姣的目光在周、秦、王三人的身上來回流連。

還不等她開口——

周士允冷笑,“想來打秋風還整得自己像個皇親國戚似的!”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還一天到晚仗著自己是個破鞋到處耀武揚威!”

“嗬,覺得我這一組全是身強力壯的爺們兒,就想來我們這兒占便宜?”

“給老子滾遠點!”

“你特麼敢盯著老子碗裏的飯多看一眼,老子今天就送你上路!”

周士允向來口無遮攔,歧視體弱的女性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會兒罵起趙蓮姣來也是不帶一丁點兒的克製。

嚇得趙蓮姣趕緊把看向周士允的目光給收了回來,又看向了秦宇新。

她心想,秦宇新這組人最多,以後也方便她摸魚偷懶。

沒想到,秦宇新也直接拒絕,“我們不要你。”

“你作風不好,空口無憑誣陷男同誌,又和女同誌搞不好關係。”

“我們廟小,容不下你這座大佛。”

“不如你自己一個組吧!”

本來二組的成員們還挺擔心自家組長的,畢竟秦宇新就是個好好先生。

平時不管隊伍裏誰提出什麼意見,他都會認真考慮。

他們很擔心萬一趙蓮姣說想加入二組,秦宇新也會認真考慮……

沒想到,他居然拒絕得這麼幹脆利落!

二組的組員們全都放下了心,還哄堂大笑了起來,不由自主地熱烈鼓掌。

可她的溫柔體貼……

既是優點,也是缺點。

因為她對誰都溫柔體貼,耐心細致;

作為朋友和夥伴來說,當然很好。

但如果做為家人和妻子的話,誰都想收獲到一份獨一無二的偏愛。

誰又願意讓自己的妻子一天到晚對別人悉心照料啊?

王雪照麼……

她是很漂亮。

但她實在太漂亮了,當她的丈夫需要有莫大的心理壓力。

而且她還幹不動一丁點的體力活,這也是不行。

再一個,她實在太聰明了。

還是算了。

娶老婆嘛,還是找個健壯一點的、身體好點的、笨一點的好。

不光男知青們在背地裏議論女知青們……

陳與舟在背地裏也引導著女知青們議論那些男的。

“咱們這兒第一等的男的,就宋成粵了。”

“但宋成粵絕對不行!”

說著,陳與舟看了姚若男一眼,又道,“宋成粵性子綿軟,就該有個心裏主意大,性格也爽利的女的給壓住。”

“性格綿軟的女的不適合他!你們想啊,兩口子都是悶葫蘆,關一屋裏一整天一句話也說不上,這種日子誰受得了!”

女知青們都點頭。

唯獨姚若男不以為然。

她覺得性格溫和的人也會有興趣愛好,怎麼可能一天到晚一句話都不說呢?

不過,她向來不愛與人爭辯。

阿蘭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反正也影響不了她的看法……

陳與舟看了看姚若男的表情,直歎氣。

他又看向了王雪照,“越是喜歡一個人,就越要謹慎,多花點時間觀察對方……這個時間線不妨拉長些,過個兩三年也不要緊,對吧?”

王雪照覺得好笑,抿著嘴兒不說話,也不理會陳與舟。

陳與舟又道:“三大寶塔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當兄弟處最好了。”

“麥燕強啥都好就是太摳門……”

“文濤也很好,但他沒主見,別人說啥就是啥,他自己從來也沒個想法……”

“周士允我就不說了,他那種人能討到老婆都是祖上燒高香了。”

……

總之就是喋喋不休,把團隊裏所有的男知青們,一個一個拖出來,打上“這人不適合戀愛”的標簽。

當然了,他恨不得把話說得更清楚一點——這些人全都不適合和昭昭談戀愛!

女知青們又不是傻子,當然不會偏聽偏信。

在長久的相處中,她們雖然會在很多時間誤把陳與舟當成真正的女孩子……

可陳與舟對王雪照的無條件偏愛,她們還是看在眼裏的。

女知青們倒是有心想揶揄陳與舟幾句。

可看著王雪照冷冷淡淡、無甚反應的樣子……

大家又舍不得開陳與舟的玩笑了。

——陳與舟對王雪照有意思,大家是看在眼裏的。可王雪照對陳與舟一點意見也沒有,大家也全都心知肚明。

現在人家阿蘭就要走了,還是去執行危險任務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在這個節骨眼上又何必挑起事端呢?

她沒說謊。

她確實是團員,而且109農場的生產日報也確實一直都由她處理。

花兒娘笑眯眯地喊花兒去端了小板凳過來,讓王雪照和周餘平坐下,和她們說起了徐敏的事兒。

花兒娘年長些,而且她是真正接觸過徐敏的人。

由她親自說起徐敏的生平,更顯得徐敏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王雪照拿出了鋼筆和小本本,仔細地記錄著徐敏的生平。

最終,花兒娘說到了徐敏臨終前的事。

“……她人好,真的好!她一輩子沒結婚沒小孩,但是幫戰友養了一個小閨女。她對小閨女很好的,自己不吃不喝,也要讓小閨女吃好喝好。”

“那個小閨女呢又是個早產兒,身體很不好,大家都說養不活的。徐敏說,那是戰友托付給她的,要是她沒把孩子養活、養好,就辜負了人家啊!”

“哎喲那幾年啊她有多辛苦,我們是看在眼裏的!尤其是,她自己還是個殘疾人哪!”

“後來她生病了嘛,可能也覺得自己活不長了,才托人捎信出去,那個小閨女的父母就來接人啦!”

聽到這兒,王雪照的心肝兒都蹦到了嗓子眼。

她想知道更多的細節,便胡亂問道:“那對方……給她撫養費了吧?”

花兒娘愣了一下,“那倒沒有。”

說著,她開始仔細回憶,“那時候徐敏都已經起不來床,也不怎麼能認人了。其實她就是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想活著把那小閨女送還給她的戰友。”

“然後……”說到這兒,花兒娘的臉色突然變得怪異起來。

王雪照問道,“然後怎麼了?”

花兒娘回過神來,突然看了花兒一眼,有些不自在,說道:“然後……然後她戰友就把那小閨女給領走了哈哈哈哈!”

王雪照皺眉,心想從花兒娘的神情來看,分明就還有著別的故事。

但為什麼突然不說了?

等等。

大家明明是在說徐敏的事,花兒娘怎麼突然看向了花兒?還露出了不自在的表情?

想了想,王雪照說道:“嬸子,剛才我們在屋裏看到了徐敏同誌和一個男青年的合影……那位男青年,是徐敏同誌的愛人嗎?”

其實王雪照也可以直接問花兒娘:你知不知道當年王釗夫婦來領孩子的時候,領走的到底是徐敏的養女,還是孫秀英的養女?

或者直接問:你知不知道孫秀英為啥要再收養一個女兒?是因為她養大了王細花、王細花卻回到親生父母身邊,所以孫秀英沒孩子了,需要再養個女兒嗎?

但王雪照沒有直接問。

她考慮的是,如果這麼說,大概率會讓花兒娘遷怒於花兒,認為是花兒在外人麵前說了什麼。

所以王雪照隻能選擇從王梓壽的方麵下手。

聽了王雪照的話,花兒娘有些緊王,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已經說了麼,徐敏一直沒結婚……”

她為了讓王雪照相信,羅羅嗦嗦地說了起來:

“跟她合影的那男的是我們堂弟王梓壽!梓壽是有老婆的,他老婆叫做孫秀英,就住在山腳下!徐敏和梓壽隻是很要好的朋友……真的!”

王雪照假裝什麼也不知道,追問道:“那他人在哪兒呢?我們能不能和他聊聊徐敏同誌?”

花兒娘連忙擺手,“不行!那不行!梓壽他啊……已經去世了!說來也是可憐,梓壽和秀英剛結婚就去參軍了,後來上了戰場,再也沒回來過了!”

王雪照見話題果然已經轉移到孫秀英身上,有些激動,連忙問道:“哎呀,那他愛人改嫁了嗎?”

花兒娘急得再次擺手,“沒有沒有!秀英很忠貞的,為梓壽守寡了一輩子……”

王雪照啊了一聲,問道:“她沒孩子嗎?”

花兒娘道:“秀英是沒生養,但是她撿了個孩子回來養,是個姑娘……”

王雪照深呼吸,凝神細聽。

花兒娘,“前年吧,秀英她女兒出嫁了!嫁得好哇!對方就是看在秀英為丈夫青年守寡,覺得她忠誠、忠貞,才花了天價彩禮聘娶秀英的女兒王細花的!”

聽到這兒,王雪照大吃一驚!

什麼?

王細花……在村民眼裏,她居然不是風風光光地去廣州城認親的?而是出嫁了?!

王雪照趕緊問道:“那細花嫁去了哪裏?呃,我的意思是,細花出嫁了……那秀英可怎麼辦?細花嫁得遠不遠,回娘看媽媽方便嗎?”

花兒娘,“遠!遠著呢!她出嫁以後還沒回來過!但是不要緊的囉,我把我的二女兒過繼給秀英了!”

說到這兒,花兒娘看著花兒,露出期待的笑容,“希望我家花兒跟著秀英過上幾年以後,博個好名聲,以後也能像細花那樣找個好人家!”

“文盲占了四分之一,養老的占了四分之一,攀關係的占了四分之一,真正幹活的隻有四分之一……”

“我不具備你那樣兒的條件。”

“難搞啊!”梅局長歎道。

說話之間,梅局長已經帶著大家來到了小倉庫。

說它是小倉庫,其實一點兒也不小。

比109知青農場裏最大的的倉庫還要大一些。

梅局長拿鑰匙打開大掛鎖,還帶著王雪照一眾走進了倉庫。

從這倉庫的布局,就能看出梅局長是個強迫症患者了。

在高大空曠的倉庫裏,各種各樣的物資被堆得齊齊整整。

梅局長帶著大家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說道:“這些就是化肥。”

王雪照從斜挎包裏拿出隨身帶著的手電筒,照了照包裝袋上的字樣,分別確認出是氮肥、磷肥和鉀肥,也有複合肥。

她終於放下了心。

梅局長又帶著王雪照一眾朝著倉庫的另外一角走去。

看著梅局長對這倉庫了若指掌的樣子,王雪照懷疑是不是他平時親自來這兒碼貨的。

很快,梅局長帶著王雪照一眾,找到了堆放在角落裏的一個不起眼的克重秤。

王雪照的眼睛飛快地在倉庫上的貨架上掃視,張口要了不少做實驗的器材。

梅局長也沒計較,把王雪照要的東西全都挪到了一旁。

姚若男和宋成粵見了,也趕緊拿出手電筒,在倉庫裏翻找了起來。

大家搜刮的,主要是實驗器材。

其他關乎於民生日用的東西,他們是一個也沒拿。

這無疑又加深了梅局長對她們的好感。

挑完了這些儀器,梅局長還問,“這些就夠了?”

王雪照樂了,“您還想讓我們多拿一點兒?”

梅局長歎息,“白收著也放壞了。”

王雪照沉默不語。

最終,梅局長將王雪照挑出的東西收拾好,放在一旁,說道:“這些東西我一塊兒打報告,回頭跟著化肥一塊兒送你們農場去!”

王雪照含笑道謝。

既然辦完了事兒,一眾人又回到了梅局長的辦公室,談起了口糧互換。

不過,平縣和祁縣的機關單位情況都差不多。

各個職能管理部門紮堆在一塊兒,漸漸的就變成了以縣政府牽頭的機關大院兒。

物資局沒有獨立專屬的食堂,所以口糧互換這事兒,梅局長隻能當牽頭人,讓王雪照和縣政府後勤科來談。

梅局長搖了幾個電話出去,和縣政府後勤科的張科長約好了一會兒在食堂見。

王雪照很清楚,梅局長約對方在食堂見,其實就是想試試昨天她拿來的脫水蔬菜。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梅局長又領著王雪照一眾朝著食堂走去。

半路上,王雪照問梅局長,“我聽說,昨天那位胡同誌,也是衝著化肥來的?”

梅局長一臉的不以為意,“不用管他!他呀,成天不務正業……”說著,梅局長轉移了話題。

王雪照見他根本不想談的樣子,也隻好不提此事。

到了食堂,縣政府後勤科的張科長已經等著了。

昨天王雪照帶來的七八種脫水蔬菜已經泡發成功,大師傅已經做好了十幾個不同品種的菜肴。

隻要不破壞陷井,還會有小魚兒源源不絕地遊進來!

知青們在湖邊瘋玩了一下午,直到值日的同學跑來喊大家回去吃飯……

大家才清點了一下戰果。

——王雪照帶來的兩個背簍一共裝了約七八斤左右的小魚!

拎在手裏沉甸甸的。

知青們都很興奮,商量著回到宿舍那兒,再想辦法找點兒材料出來,做個陷井,今晚就投進湖裏來,但願明天能收獲更多的小魚……

今天收獲的這些小魚看著不少。

但掐頭去內髒以後也不剩下多少了。

烹飪以後還會縮水……

一百多個知青分來吃,估計每天隻能分到一筷子。

最好是多抓一點,然後大家一次性吃到飽。

可以的話,還得多囤一點,盡可能豐富冬天的食譜。

回去吃完飯,大家把收回來的小魚處理幹淨,放在灶架直接烤幹,收起來了。

知青們都聰明。

王雪照隻教過一次,他們就能舉一反三!

(誰讓這個既好玩又能收獲意想不到的食物呢!)

當天晚上,大家就利用倉庫裏的一些破籮筐、爛篩子什麼的,做起了簡易捕魚器,還找出不少的繩索……

男知青們結伴打著手電筒去了湖邊,將捕魚器投入湖中。

第二天一大清早,知青們就耐不住了。

一個二個的全往湖邊跑。

扯起之前掛在岸邊的繩子,將捕魚器撈起來……

總之,每撈起一個捕魚器,旁邊圍觀的知青們就尖聲歡呼一次!

大家一共投了七隻捕魚器,每一個都有收獲。

隻過了一晚上,就收回來共計給十來斤的小魚兒!

大家將捕魚器裏已經泡了一夜、沒啥味道的紅薯塊拿了出來,又放了幾個剛刨出來、被踩爛的新鮮土豆進去。

就這樣,大家早上收了魚、換了餌;

中午午飯後,大家再來收魚換餌;

晚飯前再收一次魚、換一次餌……

一整天下來,竟然一共收獲了三四十斤小魚仔兒!

大家高興壞了。

“我宣布!雖然我還沒吃上這些魚,但就這麼輕鬆的捕魚方式……我可以吃到天荒地老!”

“咱們好好想想這些小魚兒要怎麼吃,不知能不能熬出魚湯來!我好想喝肉湯啊!”

“要依我說呢,把這些烘幹的小魚兒和幹辣椒一塊兒擂碎了,灑上鹽末就很好吃了!送飯、或者蘸饅頭……”

“那我可比你講究一點兒,我啊還想弄點兒薑蔥蒜末進去,再澆上一勺熱油愴香!”

“你別說了,我已經在流口水了!”

“哎我說個另類的……咱們把這些烘幹的小魚幹用來蒸,不知好不好吃!”

……

一說起美食,大家總是開心的。

就這樣,一連捕了好幾天魚以後,大家終於攢夠了一百五六十斤烘幹的小魚仔兒。

王雪照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見,決定辦個重陽全魚宴。

按三菜一湯的標準來辦。

菜譜如下:

主菜是酥炸小魚幹,

韭菜炒小魚幹,

清蒸冬瓜茄子小魚,

是的,目前農場還沒有通自來水,想洗澡,隻能自己拎著灌滿了開水的保溫瓶,和裝滿了水桶的地下河的水,去浴室洗澡。

公共浴室裏,做成一間一間的單間,保證了隱私。

每一個單間裏,都做了幾樣東西:

一是吊在頂上的底部帶孔陶缽子。

關教授送來的兩千冊圖書裏,就有關於陶罐的製作原理。

知青們嚐試在燜木炭的時候試做了一些,居然很成功!

做法也簡單:

本地特產黃泥,加上草木灰、石灰,加水和成稀泥,裝在小桶裏糊上一層,做成泥缽子的模樣兒,在泥缽子的底部戳上一二十個圓孔。等泥幹透以後,從小桶裏脫模出來……

大家在燒柴火做飯、燜木炭的同時,將這個底部帶孔的泥缽子放進灶裏燒。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把握不了度,泥胚不是太稀、燒變形了,就是太幹、燒裂了。

反複試了好多次,最後終於成型!

泥缽子,就變成了結實的陶缽子。

這陶缽子要怎麼用呢?

平時這陶缽子是放在浴室外頭的架子上的。

一排架子上放著幾十個。

大家洗澡的時候,先在浴室外頭的架子上拿一個陶缽子,清洗幹淨,再拿進浴室裏,往陶缽子裏放一塊自己的幹淨毛巾,再吊在頭頂上方的繩結裏。

調好溫熱水以後,拿個水瓢,將水倒進陶缽子裏。

細密的水珠就從陶缽子裏慢慢滲下來了。

能讓大家洗個幹淨舒服的淋浴。

洗完澡以後,大家拿把陶缽子裏的毛巾拿出來,把陶缽子也拿到外頭去,擦洗幹淨,留到下次使用。

再後來,隨著陶缽子越做越多,大家索性在泥胚上做了記號,人手一個。

在知青農場裏的浴室,還有一個特別好的東西,那就是當初在建浴室的時候,在每個格子單間的角落裏都砌了個可以放換洗衣物的小櫃子,頂上可以放燭台、或者油燈。

這麼一來,洗澡對於知青們來說,是個不折不扣的享受。

現在,在醫院招待所的公共浴室洗澡……

感覺太糟糕了!

一進浴室,就能聞到不太愉快的……屬於廁所的氣味。

當然了,公共浴室裏有自來水、也有電,吊著幾盞不甚明亮的電燈。

也正是因為有光,才能看到滿地全是垃圾。

有被人扔掉不要的破褲衩子、破襪子,甚至還有帶血的衛生紙……

倒是可以去找招待所的工作人員花錢租水桶和水瓢。

但考慮到個人衛生……

王雪照和姚若男決定不借,拿出了飯盒。隻要飯盒被清洗得幹幹淨淨的,沒有油花,當成水瓢用也是很好用的。

她們忍著髒臭,蹲在水籠頭旁,你拿著飯盒幫我澆水洗澡、我拿著飯盒幫你澆水洗澡……

快速完成了洗澡任務。

可是,從惡臭無比的浴室回到……不那麼香的大通鋪裏時,王雪照和姚若男都差點兒崩潰了。

那十幾個大娘大姨一直坐在大通鋪上聊著天,連坐姿都沒有挪動過。

不過,王雪照一走近自己的鋪位,就聞到了很濃鬱的柚子香氣。

皺眉一看,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兒正躲在一個婦女身後,拿著青皮柚子啃。

那婦女見王雪照一直盯著自己身後的小孩兒看,回頭看了一眼,說道:“沒事兒讓他啃!反正你這桔子很酸的,你自己也不吃。”

王雪照不樂意了,“這桔子是我的,你怎麼沒打招呼就拿?這是偷……”

姚若男拉住了王雪照,“算了算了,也不值什麼錢。”

那婦女白了王雪照一眼,“你衝著個小孩兒發什麼火!他才三歲,又不懂事!”

王雪照問道:“小孩兒媽媽已經去世了?”

婦女頓時勃然大怒,“你說啥呢?”

沒想到,陳俏妞匆匆跑了來。

是的,陳俏妞一早就看到了柱著拐杖慢悠悠到處亂走的許雲山。

她計厭這個人。

所以隻要一看到,她轉身就避開了。

但是,她答應過阿狼,會替他盯著王雪照的。

遠遠地看著許雲山和王雪照攀談上了……

“這幫娃娃真是膽大包天呀,居然敢找老天爺要水!”

“我滴個乖乖喲!他們挖了一條那麼長的溝渠!”

“這天生地養的河,真會聽這些娃娃的指揮,繞個大彎、蓄個湖,再往下遊流?”

“他們隻來了四個月不到,就搞了這麼大的一個工程嗎?”

每每聽到這些讚歎,三組知青們總會挺直了腰杆兒,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

是啊,這幾個月來,三組知青們隻幹了兩件事:

一是建宿舍樓,一是挖河渠。

本來靠著他們這組的小貓三兩隻,能完成這麼大的工程……無異於癡人說夢。

但好在有了宋漫和李楨的幫助。

他倆時不時從自己的工作單位拉來幾個壯勞力,還自帶口糧過來做工,為的就是蹭一口飯吃……

三組知青們起早貪黑的幹,再靠著並不穩定的外援,三組才能做到進度看起來又快又迅猛。

雖然雨季的來臨,和大家想的都不太一樣……

但不管雨季來沒來,該工作還得工作。

三組知青們在王雪照的帶領下,已經開始了新一輪的工作。

——種植。

種植任務分為兩部分。

一是知青們要種蔬菜,大量的蔬菜,這些蔬菜的量,必須多到能讓她們熬過第一場寒冬。

一是知青們還背負著科研種植的重任。

雖然在高校教授們的眼裏,他們對砂村知青農場的條件並不樂觀,一群滿腔熱血卻啥也不懂的年輕人,一塊貧瘠荒蕪的鹽堿地,怎麼可能種植得出來呢?

不過是因為他們能選擇的實驗基地的條件也不怎麼好,退而求其次的備胎而已。

對此,王雪照心知肚明。

但知青們並不知道。

在他們看來,這是兩位教授給予他們的信任!

因為相信他們這些知青,教授們甚至還托車隊捎來了種籽和一應做實驗應有的器材。

所以他們一定要好好幹,才不會辜負了教授們的期許呀!

就這樣,王雪照開始劃分種植區域了。

知青們自用的各種蔬菜瓜果種籽,最多的就是建設兵團發放的土豆、紅薯類。

王雪照讓大家把這種根莖類作物沿著堰塞湖,種上一圈兒。

然後,王雪照讓人在“護城河”的河岸兩邊,種上了各種瓜果蔬菜。

——先前宋漫動用個人關係,托她一位遠房親戚,幫王雪照調度南方盛產的蔬菜種籽。

王雪照當即寫下一封情深意切的長信,將知青們的滿腔赤勇躍然紙上。

收到信件的種籽站領導見了,非常感動,立刻在內部係統發起了一場“支援援疆知青”的活動。

各種籽站籌得各類蔬菜瓜果種籽共計近兩千斤,全部免費贈與砂村知青農場了。

這件事,說白了是三組憑一己之力幹的。

可王雪照還是分了一部分的蔬菜種籽給一組二組。

她深知,就算靠著建設兵團給的那些種籽,或者也能讓一組二組在冬天裏的日子不至於太難過。

但就會像知青們剛到砂村那樣,主食永遠隻有兩樣:麵粉和豆子。

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才是最大的生產動力嘛!

手頭有了更多的蔬菜種籽,種植出更多的蔬菜瓜果,大家的幸福指數越多,幹勁兒就越大……

就這樣,不僅僅是三組的知青們受了王雪照的鼓舞,開始投入大力氣種植蔬菜,就連一組二組的知青們也開始了種植工作。

不過,種植也是有講究的。

她隻知道,她受到了無限委屈。

這一切並不應該由她來承受!

第 133 章 第 133 章

這時,陳與舟開了口,“王細花,我給你念一份孫秀英的口供吧!”

是的,陳與舟和王明曦為了能把案件完完整整的複刻給王擎天、談露知道,當時將孫秀英的口供原原本本地抄錄了一遍。

這會兒陳與舟念的,是當時孫秀英怎麼折磨一歲多的王雪照的。

接下來,大兵們開始了打井。

看得出來,這是一項……毫無現代工業技術含量的工作。

大兵們先是選中一塊地,然後掄起鐵鍬就開始挖洞。

挖出一個直徑大約三四米左右的洞,深度大約四五米左右。

接下來,他們從車上卸下一根直徑大約五十米左右,長度大約七八米的鋼管——這玩意兒是直身圓筒型,像隻等比例放大的鉛筆,一頭是尖的。

看大兵們扛動鋼管的動靜,王雪照推定這東西應該是空心的。

鋼筒身上還有著好幾個位置高低不同的洞,也不知是做什麼用的。

很快,王雪照就知道了。

大兵們合力將這根鋼筒扛到了新挖的深坑那兒。

同時也運送了這少東西過去。

等到他們把七七八八的東西全都組裝好了以後,王雪照終於知道這水井要怎麼打了。

因為大兵們將兩截尖嘴鋼筒組裝了起來,就變成了一根大約十五米長的鋼管。

當然了,尖頭那一截是空心的,後麵延長的那一截,像是實心的。

大兵們還組裝了一個八腳鐵架,這是用來固定尖頭鋼筒用的。

以及,大兵們還在鋼筒身上的對穿洞裏,穿過一根根的鋼筋棍。

接下來,大兵們就開始打井了。可是,燉湯又費柴火。

在大西北這個地方,木柴也是稀缺資源。

所以想吃燉湯,大家隻能采取間隔式的燉煮辦法。

三組的灶,是個台階式的雙坑灶。

昨天姚若男做飯時,就一直用小鍋燉煮著著約半斤重的臘羊骨。

趁著做早午晚飯時各燉煮約半小時左右,期間不揭蓋子。

這麼一來,燉煮的時間也算夠長的,再加上每次燉煮過後還有餘溫繼續保持,於是王雪照得到了一鍋被燉煮得雪白濃稠的臘骨頭湯!

今天她和隊伍裏的男知青文濤搭夥值日。

文濤也是個瘦子,但力氣比王雪照大些,他主要負責和麵,王雪照負責下廚和打掃。

將營地裏裏外外打掃一遍,甚至連旱廁也清理過、趁著這會兒無人使用,王雪照把廁所的門都拆開了,主要是為了散氣味兒。

又好好地清潔了一下自己,王雪照才去了倉庫,費力地將兩大盆土豆苗挪出倉庫,讓它曬曬太陽。

是的,之前陳俏妞送了發了芽的土豆過來,那些芽苗被王雪照給種活了。

代價很大。

那會兒兵團供水不算太順,知青們一天隻能保證250毫升的飲水量……其實也就隻有半杯水而已。

但大家依舊省出一丁點水,用來發豆芽、種土豆苗。

發豆芽,最重要的就是,得有個潮濕溫暖的環境。

這裏卻是個幹燥、晝夜溫差大的地方。

想要創造出一個潮濕溫暖的環境,非常非常難。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王雪照弄了幾個空的簡單大木箱回來。

根據這些木箱上印的字體來看,原來應該是用來裝武器的,武器被取用了以後,大木箱閑置了下來,誰有需要就給誰用。

這種木箱呢它並不是很牢固,密封性也不是很好,但空間夠大。

正合王雪照的意。

她讓張春明他們拆掉木箱蓋子上的幾條木塊,再貢獻了三塊花布,用布包住了蓋子。

這麼一來,半密封的育苗互環境就有了。

發豆芽的過程麼,基本全國統一。

——黃豆平鋪在臉盆裏,讓水淺淺淹沒豆子的一半,上麵蓋一塊濕布,然後將臉盆放置在大木箱裏。同時,大木箱裏還要再放一杯水,以作空間保溫用。

發豆芽的過程並不需要光源。

但大西北晝夜溫差太大的氣候,會讓豆芽出得有點兒慢。

豆芽出得慢,大家又很想吃豆芽。

於是團隊裏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的臉盆貢獻了出來。

王雪照讓張春明他們做了簡易的木架,放在大木箱裏,再把一個個鋪滿了豆芽的臉盆,一層層地摞在木架上。

這麼做的好處就是:大木箱裏的帶水臉盆多了,木箱內部能保證充足的濕潤環境。

壞處就是:大家沒有臉盆用了,洗臉、洗澡、洗腳隻能用自己的桶。

到如今,知青農場來這兒已經快兩個月了,王雪照她們早就已經吃過好幾次豆芽了。

現在大家吃豆芽的頻率,大約是每隔四五天能吃上一次。

每次一吃完,就馬上要泡新的豆子,再放回大木箱裏去。

但是,想對於發豆芽需要的黑暗潮濕環境不一樣。

土豆雖然也耐旱,但潮濕的環境有助於它迅速生長。

它和發豆芽不一樣,它需要陽光。

所以,值日的同學們每天白天都要把它從大木箱裏抱出來,放到門口去曬太陽,夜裏再把它抱回木箱裏去……

搬完了土豆苗,王雪照又去看了看豆芽。

很好,有一盆豆芽看起來今天能吃了!

她趕緊抱起了臉盆,吃力地搬到了廚房。

文濤正忙著和麵,見王雪照抱著笨厚的臉盆,一步三搖的過來了,連忙說道:“我來我來……”

王雪照急忙阻止,“別弄髒了你的手——”

洗手洗多了費水啊!

文濤隻好又回去繼續和麵。

王雪照揭開了裝著臘骨頭湯的小鍋。

說它是小鍋,那是相對於另外一口大鍋而言。

其實小鍋不小。

王雪照估量了一下,大約團隊裏的每一個人都能分到一勺臘骨頭湯!

真,物理意義上的打井。

——至少兩個大兵為一組,齊齊抓住鋼筋“手臂”,一共有四支“鋼筋手臂”,就有八個大兵一塊兒在喊號子的人的組織下,開始了有節奏的、齊力往下壓。

尖頭鋼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下沉。

不過,大家一共忙碌了四五個小時……

宣告打井失敗!

大兵們從深坑裏爬上來,將挖出來的土又填回去,壓實了。

然後他們又換了一個地方,重新來一次。

慢慢的,天都黑了。

但大兵們氣勢尤在,熱情不減。

“今天一定要打出一個合格的井!”

工兵班的班長揮著拳頭吼道。

連著知青們也熱血沸騰。

周士允他們脫掉上衣,露出賁張的腱子肉,也加入了大兵們的行列。

淩晨兩點多,一道沙啞的聲音嘶吼在知青農場上空。

“出水啦!!!”

伴之而來的,是大兵們和知青們的狂熱歡呼:

“出水了出水了!”“你說的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如果她真要賴上我的話,那我也隻好恭喜她了!”說著,王雪照還俏皮地眨了眨眼。

姚若男秒懂,忍不住放聲大笑。

她現在已經知道,王雪照和她擁有同樣的想法,是衝著想要真正做些實事、為實現夢想而來,就不會隨大流做出“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的選擇……

如果趙蓮姣因為賭氣而選擇綁定王雪照的話,那麼大概率會跟著去到最偏僻的地方。

王雪照和姚若男的說笑,落在趙蓮姣眼裏,就成為了赤|裸|裸的嘲笑。

趙蓮姣被氣暈了頭,又吵不過那個大兵,挺著胸脯就朝著大兵撞去——

大兵又羞又怒,還不敢和她發生肢體接觸,隻得連連後退,狼狽不堪,“哎!哎女同誌請你自重啊……”

這時,司令部內部響起了悠揚的歌聲: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

王雪照和姚若男對視了一眼,知道這是輪到鄺勵紅了。

鄺勵紅的聲音清麗婉轉,節奏不快,音律很準,咬字特別清晰。最重要的是,她的歌聲裏飽含著滿滿的深情。字字都是離家遊子對家鄉的思念,句句都是土生土長的種花兒女因為熱愛家鄉而生出的自豪感。

就連正在鬧騰的趙蓮姣,也忍不住停了下來,呆呆地聽著。

王雪照可沒管那麼多,跟著鄺勵紅的歌聲慢慢哼唱。

很快,姚若男也跟著哼……

在場所有的女知青們也跟著輕聲哼唱了起來,包括路過的幾個大兵也停下匆忙的腳步,小小聲和唱。

“好山好水……好地方,條條大路都寬敞,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

唱到這兒的時候,鄺勵紅的歌聲漸漸變得激昂、鏗鏘有力起來,“……迎接它的有獵||槍!”

空地上的人們都已經被鄺勵紅的歌聲帶動了情緒,大家都跟著大聲唱了起來,“這是英雄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

一首歌唱完,王雪照和姚若男忍不住對視了一眼,都發現對方的眼睛有些紅紅的,濕濕的。

真的……建設兵團幾乎是每隔兩天會送一次建築材料過來,主要就是土磚和木料。

在最初的一個月內,土磚和木料供應,取決於磚廠和木料廠的生產情況。

根據劉主任他們的經驗,這附近一共也就砂村知青農場這麼一個農場,目前看來應該還能做到無限量供應。

下半年可能還會有一個知青團隊入駐於五十公裏開外,到了那時,大約土磚和木料的供應會變得緊張。

當然了,也需要知青們自己決定,到底要起什麼樣的房子。

建設兵團有專門的建築隊。

知青們打好報告後,上交給建設兵團。

兵團那邊審核過,覺得沒問題,就會派人過來實地測量,畫好設計圖,估算用料。將來他們還會手把手地教知青們怎麼起房子。

所以目前建設兵團送來的磚塊和木料並不多,也就是三車鬥這樣。

這些磚塊和木料是給知青們應急用的。

王雪照沒客氣,向領導們提出要求,製定分料規則。

在這一方麵,她非常強勢地要求必須平分!

“在口糧方麵,我們女同誌就不爭了……”

“每人每月23斤的口糧,大家不用擔心我們吃不完。”

“是我們女同誌願意遵守世俗約定的規則。”

“可咱們分這建築材料……萬萬沒有男同誌一份,女同誌半份的說法!”

“難道在你們家裏,你爸爸的房間特別大,媽媽的房間特別小?”

“無此一說!我們強烈要求平分。”

周士允第一個響應,“我同意!”

磚頭和木料又不能吃,他爭這個幹啥!

再說了,他力氣再大,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起房子上啊。

房子嘛能住就行。

現在最關鍵的是一定要趕緊種出糧食來!

填飽肚子……讓他這組,比另外兩個組吃得更飽才是最重要的!

秦宇新也點頭,“同意!”

蔣大姐見大家都沒意見,笑眯眯地點點頭,示意姚若男把剛才王雪照說的話記錄下來。

接下來,劉主任又宣布了一下農場紀律。

會計、倉管、風紀糾察、獎懲、休假病假請假製度等等。

大家討論得非常認真。

不得不說,在這一刻,三個小組才真正地擰成了一根麻繩,大家利益共擔。

周士允發揮他一向口無遮攔、想到啥就說啥,以及既不害臊、又不怕說錯的優良傳統,真是嘴一張,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想要;

而秦宇新的每一句呢,全都精準地踩在周士允的頭上,他先是否定周士允提出的各種不合理、匪夷所思的要求,再賦予相對的合理性,從表麵上看,他是在損周士允,可仔細一想,其實他是在美化周士允提出的種種不合理要求;

王雪照則引經據典,擺事實、講道理地將她先前在報紙上看到的優秀集體事例一一說明,佐證出戰友們提出的福利要求是合理的……

再仔細想想,周士允提出的不合理要求、被秦宇新美化過後,又被王雪照發了件合理合法的外衣?!

其大義之凜然,簡直讓人無法辯駁!

劉主任隻覺得腦殼生疼,他用手指用力地戳著自己的太陽穴,慢慢按摩。

丁書記和蔣大姐在一旁偷笑。

末了,蔣大姐勸劉主任,“您和丁書記抽空去一趟城裏吧,上知青辦報到去,順便把我們的小同誌們提出的各個問題都反映一下。”

劉主任點頭,對丁書記說道:“下回兵團送東西過來的時候,我倆搭順車去一趟吧!”

丁書記含笑點頭,又對大家道:“好好表現……至少在我和你們劉主任出門之前,好好幹!他才有臉麵為你們爭取那麼多的福利。”

頓了一頓,又交代姚若男,“咱們剛才的會議紀要整理好以後,謄兩份出來,我和劉主任拿一套,一套交上去。”

姚若男喜得直點頭。

知青們開心極了,齊聲吼了一聲好!

嚇得劉主任打了個嗝兒。

知青們就笑得更加歡快了。

離開臨時搭建好的知青農場指揮部,大家才驚覺——天都已經黑了?

廢墟中央堆著幾堆篝火,大多數人圍在火堆旁烤火、等著分飯。

王雪照與姚若男、宋成粵快步到了自己的隊伍那兒……

不少人圍了上來,“雪照……怎麼說?你們開會都說了些什麼?”

陳與舟默默地遞了王雪照的杯子過去。

王雪照接過杯子,發現搪瓷杯是溫熱的!

揭開杯蓋喝上幾口水,果然杯裏的涼白開也是溫熱的。

團隊分開水,一般是飯後一小時左右。

這會兒就有溫熱的水喝?

想來,是陳與舟將搪瓷杯放在篝火旁一直溫著的緣故。

王雪照看向陳與舟。

好像有一點點奇怪。

隻是一首歌而已,好像……很容易觸動人的情懷。

這是屬於王雪照和姚若男的心靈洗滌。

那一邊鄺勵紅剛一唱完,這邊趙蓮姣就回過神來,挺著胸脯逼走了那位被氣得快要哭出來、臉紅紅、眼也紅紅的大兵,直接闖進司令部。

大兵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看著趙蓮姣的背影直接就氣哭了,也跟著跑進了司令部。

這麼一來,外頭沒人維持秩序,好幾個女知青立刻湊到了廊下的幾個窗戶那兒,想看看趙蓮姣的笑話。

不一會兒,魯娟大喊道:“在這兒在這兒!趙蓮姣在這兒呢!你們快來看呀!”

大家“嘩啦”一下子全都擠了過去。

王雪照也牽著姚若男的手,過去看熱鬧。

透過玻璃窗,能看到辦公室裏有幾位比較年長、大約五十多歲的中老年男人穿著不帶肩章的舊軍衣,端坐在辦公桌前,麵前放著筆記本、鋼筆和水杯什麼的……

剛剛結束歌唱表演的鄺勵紅不知所措站在一旁,看著趙蓮姣。

趙蓮姣正滿麵淚痕、非常激動地衝著那幾個中年軍人大吼著什麼。

畢竟隔著一道玻璃窗,裏頭的人說話,外頭的人可聽不清。

於是圍觀的眾人屏息靜氣,凝神細聽,果然還是可以隱約聽到內容的:

趙蓮姣怒吼的是,“各位領導!我不服!我不服……我都還沒有準備好!”

領導甲皺眉,“你叫什麼名兒?”

“我叫趙蓮姣,蓮花的蓮,姣美的姣……啊,不是女喬嬌,是女交姣……”

領導甲,“你去外頭等著。”

“可是——”

領導甲,“趙蓮姣同誌,請你遵守秩序!還沒輪到你,急什麼?”然後轉頭喝斥那個年輕大兵,“張小明,你怎麼維持的秩序?”

大兵氣得快哭了,“報告團長,我攔不住她,她……撞我。”

趙蓮姣解釋道:“領導,是他沒有告訴我我排幾號……”

大兵,“我有說的!可我點名的時候你沒來,是你自己遲到了!”

趙蓮姣“哇”一聲哭了,“你知道我為了這次競選有多緊張嗎?我、我有多重視嗎?我、還不是為了好好打扮……不是,是為了好好準備,才不小心遲到了一點點……”

領導甲加重了語氣,“同誌!請你遵守秩序!不要喧嘩吵鬧,去外麵等!”

趙蓮姣咬住下唇看著領導們,楚楚可憐地說道:“你們……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幾位領導小小聲討論:

領導甲,“連最基本的紀律都不能遵守,我覺得這人不行。”

領導乙,“我也覺得這女的沒必要再表演了,哪怕就是才藝再好,不服從管理也是不行。我們不需要這種無法無天,漠視軍令的人。”

領導丙,“趙同誌,是你自己不珍惜這個機會,遲到了。你也無話可說吧?請你出去吧!別打擾其他同誌麵試。”

領導丁直接喝道:“張小明,你讓她出去!”

大兵,“團長我……”

領導丁皺眉,“你的槍杆子是擺設?”

“我們有井啦!”

“我還以為要打九十九個井才能出水呢!這才第三個啊哈哈哈哈哈!”

“以後我們想喝水喝水,想洗澡洗澡啦!”

“有水了!我們有水啦!”

女知青們也高興得不得了。

水井終於出水了。

工兵們急忙從車上搬來青磚,一層一層鋪在井底和井壁……

因為要搶時間,知青們也來幫忙。

很快,井底的青磚全都鋪好。

工兵們開始修砌井沿,在井口上方搭好遮陽棚,裝好鐵架,架上裝好搖櫓,這水井……就算搭好了。

知青們開心極了,但也有一萬個為什麼想問:

“井裏的水會不會漫出來啊?”

“咱們這是打穿了地下河?那是不是咱們的宿舍也正好建在地下河上?那這地麵會塌嗎?”

“這水看起來好黃好渾濁,真的能喝嗎?”

“從鹽堿地裏冒出來的水,會不會是鹹的啊?”

工兵班長向大家解釋:

“同誌們!請大家安靜一下,我來給大家解答!”

“首先,井裏的水,是不會漫出來的……它隻會保持著和地下水同樣的高位。”

“當然了,過段時間地下水的水位會漲,這井裏的水位也會跟著漲,但絕對不會高於地麵,請大家放心!”

“其次,你們的宿舍並沒有建在地下河之上!地下河也是有走向的……”

“最後,咱們這兒雖然是鹽堿地,但地下水是幹淨的,等過一段時間,幹淨的水湧出來了,它就不渾濁了!”

“在最後的最後,我還是要交代一句——就算井水再幹淨,也一定要煮沸了以後才能喝!”

大家這才放了心。

王細花隻好點點頭。

王雪照又問她,“那我倆的痛苦和委屈,是誰造成的?”

王細花毫不猶豫地回答:“是孫秀英造成的!”

王雪照繼續問道:“當初是我騙了你父母,是我要跟著你父母走的嗎?”

王細花猶豫了。

第 134 章 第 134 章

許靈芸不傻。

先前她就聽到陳與舟在陰陽怪氣地說什麼下毒,早已又驚又懼。

現在王雪照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直接問質王細花!

再看看王細花驚恐的表情……

許靈芸大約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嗯,還真是你說的那樣,就顏色看著好看,綠得人心花怒放的。”

“就是這口感……感覺像是煮老了、快融掉的青菜,嗯,還有哏啾啾的,應該是還沒泡開。”

王雪照笑道:“梅局長,這隻是我們農場生產的其中一款脫水蔬菜,我們還有其他的品種,您看……咱們要不要一塊兒去食堂,請掌勺師傅現場烹飪一下?”

梅局長當即說道:“要!”

王雪照看了拎包男人一眼,又問梅局長,“如果您今晚有應酬,那我們明天再試菜也是可以的。”

拎包男人看著王雪照,很詫異。

他沒想到這年輕姑娘的反應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