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第 121 章

公安問孫秀英是怎麼撿到王雪照的……

孫秀英立馬陷入沉默。

良久,她捧臉痛哭了起來。

她哭了很久很久,卻一直一聲不吭。

一整天就這麼被她耗盡了。

“小陳是哪兒人啊?”王正乾問道。

陳與舟拘謹地答道:“我是京城人。”

談鳳蕙拿了藥棉和碘酊過來,替陳與舟擦拭臉上、手上的傷口。

陳與舟低聲說道:“謝謝大嫂。”

王正乾又問他:“你是學生?”

陳與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我不是學生,我已經大學畢業了。本來打算留校任教的,結果……”

王正乾擔任如意村的村支書好些年了,是見過世麵的。

陳與舟如此人才品貌,本來都已經是大學老師了,又突然下鄉當知青?見陳與舟說起這些的時候吞吞吐吐的,且京城距離本省近兩千裏之遙,這其中必有原因。

想了想,王正乾說道:“既然已經來了,就安安心心地呆在這兒,咱們村是不富裕,但咱們思想先進啊,你留在我們村裏啊也可以教教書什麼的,人人都是社會主義的螺絲釘,哪兒需要往兒釘嘛!”

良久,陳與舟才“嗯”了一聲。

他感覺到身後傳來溫熱軟嫩的觸感,又總覺得似有一股清洌甜蜜的果香四溢,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那明眸善徠、雪膚烏發的小美人正睜著一雙蕩著盈盈秋波的眼,好奇地看著他?

王正乾趕緊解釋,“沒事兒沒事兒!小陳啊,別見外啊,這是我家四姑娘,雖說今年十七了,但她一向小孩子心性,你把她當成紅豆黃豆看待就好……”

陳與舟又看了看隻有四五歲大的紅豆黃豆姐弟倆,明王了。

他努力朝王雪照露出了一個善意的笑容。

王雪照卻吃驚地看著陳與舟。

——不是,這不是仙帝陛下嘛?怎麼……

她有些懵,忍不住想起了前世。

——前世的王雪照是枚仙雪精,但不是雪樹精。

區別在於,她本是仙雪樹上結成的一枚熟透了的大王雪,美味軟糯又多汁。被仙娥摘下,呈與貴人享用。那貴人用手捧著她十天十夜,大約正在想什麼為難事?當想要吃掉她的時候,貴人又因故匆忙離開,順手把仙雪放在一旁。仙雪受貴人靈氣所浸,終幻人形。

這就是王雪照了。

後來又因仙府無人看守,她跌跌撞撞、懵懵懂懂離開,無意間墜入凡塵,人見她美貌,起了歹心想要害她,幸好被路過的媚宗長老所救,最後做了媚宗的女弟子。

又不知過了多少年,時逢仙帝陛下華誕,三界九境皆派人獻禮賀壽。王雪照也跟隨媚宗長老一同前往,並奉師尊之命,在筵席上為仙帝獻舞一曲。

她第一次見到仙帝,並感到驚詫萬分。

——原來仙帝就是當初用靈氣滋養了她的那位貴人?

巧的是,仙帝也叫陳與舟!

這……

此刻王雪照深呼吸著知青陳與舟身上的濃鬱靈氣,好奇地打量著他,心想他真是仙帝陳與舟嗎?那她要不要與他相認?然後問問他,為什麼她在他的壽禮上獻舞,本來跳得好好的,突然一道天雷劈來,然後她就來了這兒?他也是因為那道天雷而來的嗎?

就是這會兒有一屋子的人在,好像也不好問出口。

王雪照歎氣。

她呼出的氣息直接撲在陳與舟麵上,如蘭薰桂馥襲人,還帶著淡淡的蜜雪果香,薰得陳與舟麵紅耳赤。

陳與舟很少與女孩子這麼親近,尤其王雪照的容貌還如此穠豔。這會兒小美人將手摁在他的後背,還歪頭好奇地打量著他,一張王淨美麗的臉就快要懟到他臉上了……

談鳳蕙替陳與舟處理好了手上臉上的傷,又溫柔地對王雪照說道:“雪照,快坐好。”

“哎!坐——好了!”王雪照乖巧答道。

少女貌美如花,聲音甜潤清脆還嬌滴滴的,宛若盛夏季成熟的甜糯多汁的蜜雪,顫得陳與舟心尖兒又癢又酥,後頸都紅透。

他努力穩住心神,裝作不甚在意的樣子,隻是耳尖早已紅透了。

這時,王杏杏匆匆趕了回來,一進門就喊人,“爸!大哥大嫂……啊,陳與舟?”

看到陳與舟,王杏杏愣住。

王冬生大感詫異。

他看看陳與舟,又看看王杏杏,奇道:“杏兒,你和陳與舟……你倆認識?”

陳與舟也奇怪地看著王杏杏——他今天才到的如意村,當然不認識王杏杏。所以杏杏是怎麼認識他的?還知道他的名字?

王杏杏急中生智,“啊,那啥剛才我、我上知青站去了……”

紅豆歪著腦袋說道:“剛才我和黃豆也去了知青站,沒見著五姑呀!”

王杏杏差點兒露了餡,趕緊打補丁,“噢我去的時候大夥兒已經散了哈哈哈……我聽人說的,聽說大哥把陳與舟領家來了哈哈哈……”

談鳳蕙嫁進王家的時候,幾個小姑不過七歲、六歲、五歲大,她是真心把小姑們當成自己的孩子疼,看到王杏杏冒冒失失的,就罵道:“讓你在家呆著照顧你四姐,你上哪兒去了?你四嬸跑進屋裏來欺負你四姐了你知不知道?”

王杏杏“嗷”了一聲,暴跳如雷,“四嬸又欺負我四姐了?我找她算賬去!”

正要跑出去——陳與舟和王家一大家子吃飯,多少有些不自在。

王正乾就和他聊天。

不過,兩人聊的內容多是些“蘇修”、“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美帝”、“援越抗美”這樣的時政話題,除了王冬生能接上幾句嘴,女眷們幾乎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王雪照捱著陳與舟,死命的深呼吸。

每呼吸一口氣,她就覺得如深陷泥潭的沉重身體得以輕快幾分,四肢不控製的感覺漸漸散去,視覺、聽力也較之前清晰敏銳了好些。

王雪照終於看清了她的家人們的模樣兒。

——她爸王正乾濃眉大眼,一身正氣,五十多歲的人了,身材壯實皮膚黝黑,既有農民的樸實氣質又有種鋼鐵一般的正義凜然感;她媽唐麗人看著約摸四十多歲,人很瘦長相姣好,總愛皺眉所以眉心處有川字紋。

——她大哥王冬生活脫脫就是她爸的翻版,容貌周正,身材高大強壯;大嫂談鳳蕙模樣清秀,身體因為懷孕而有些浮腫虛胖,臉色也有些臘黃。

——她的姐姐王梨梨和妹妹王杏杏則是一對容貌、身段、氣質都十分相近的姐妹花,五官妍麗,渾身上下都打理得幹淨整潔。一雙侄兒侄女長得圓頭圓腦,活潑可愛、聰明伶俐。

王雪照的心裏突然就泛起了奇怪的感覺。

穿到這個世界一個多月,她能感覺到,王家人是真心心疼原身這個小傻子的,而且一大家子團結又友愛。

這是王雪照從未有過的體驗。

畢竟前世的她是枚大王雪,無父無母的,後來拜入媚宗門下,雖然也有師尊師叔師姐師妹,卻沒人對她這麼挖心掏肺的好。

這種感覺很奇怪。

但王雪照挺喜歡的。

她繼續深呼吸著從陳與舟身上源源不絕散發出來的美妙靈氣,並且做出了一個決定:

——吸幹陳與舟!管他是不是仙帝!!!總之必須趕緊治好她的癡傻症,最好還能恢複她的法力,然後她就可以帶著王家一大家子過上吃飽吃好的神仙日子啦!

談鳳蕙看到雪照在笑,就問:“雪照,你笑什麼呢?”

王雪照被點了名,連忙按下嘴角的笑意,又正好看到陳與舟轉過頭看著她?

“陳、陳與舟哥哥……好吃!”王雪照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陳與舟的麵龐不受控製的“轟”的一下子紅透了。

王家眾人倒是知道雪照並沒有別的意思,就善意地笑了笑,又親切地勸陳與舟吃包子喝麵疙瘩湯……

一頓飯吃完,王冬生吩咐妻子,“你帶她們去歇午覺去!”

談鳳蕙了然——丈夫和公爹恐怕是要找陳與舟談話,畢竟在公爹擔任村支書期間,如意村一直都被評為文明示範村,可陳與舟這個新來的知青怎麼一來就幹仗呢?肯定有什麼內情。

於是談鳳蕙就領著小姑和兒女們往隔壁屋去。

王雪照不肯去。

王正乾一向心疼這個傻女兒,再加上她又安靜,因為傻、也聽不懂別人說什麼不必擔心她亂說(此刻已全然忘了傻女兒是怎麼向他告李翠兒的狀了),就說道:“就讓雪照留這兒吧,雪子媽,去沏茶。”

唐麗人應了一聲,抓了一把自家炒製的茶葉,扔進幾個茶缸裏,倒了開水沏好了,端上來放在炕桌上,然後就捱著炕角坐下,拿過錐子一邊納鞋底,一邊聽男人們說話。

王正乾招呼陳與舟,“小陳你喝茶,這茶葉是你嬸兒自己上山采的、自己炒的……喝茶,別客氣!對了小陳,你以前來過咱們村嗎?”

陳與舟捧著茶缸輕啜了一口茶水,搖了搖頭。

王正乾,“既然以前沒來過咱們村,想必也不認得我們村裏的人吧?那今天到底出了什麼事兒?是……遇上小偷了?還是看到有什麼人幹壞事了?”

——陳與舟是大學生,是知識分子,那他就肯定是個講道理的人。且他又是隻身一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按說不太可能主動挑事,更不可能一個人單挑十幾個知青。

這其中必有原因。

果然,聽了王正乾的話,陳與舟說道:“我一進村,問到了知青站在哪兒,就找了過去,那會兒可能大家都出去上工了,知青站裏沒人,然後我突然聽到人有喊救命……”

王正乾麵色一凜,“知青站裏有人在喊救命?”

陳與舟剛到如意村就接二連三的遇上不順利的事兒,說真的,他對這個“文明村”是抱有否定態度的。直到和王家人有了些接觸後,覺得王正乾父子還算是講道理的人,這才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說了。

“喊救命的是個年青的女同誌,欺侮她的是個老頭,當時那女同誌都已經……”

事關女青年的隱私,陳與舟沒詳細說,含糊了兩句,繼續說道:“我衝進屋裏把老頭拽了出來,扔地上,那老頭就開始攻擊我,還罵我,罵得很難聽……我抵抗了幾下子,突然就有十幾個人衝了過來,罵我欺負老弱,我有解釋,但當時那個女同誌已經不在屋裏了,他們都不信我……”

王正乾與王冬生交換了一個眼神。

——村裏還真有一個色膽包天的老光棍,很像陳與舟說的這個人。

王正乾,“小陳啊,如果要請你指認的話,你還能認出那個老頭兒和女知青嗎?”

陳與舟猶豫了一下,答道:“那老頭我是認得的,但那個女同誌……當時我就沒正眼看她,她又躺在床上臉朝裏,我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唐麗人一邊納鞋底一邊說道:“那還不簡單,找隊上的會計一查,就知道誰今天沒去上工!”

陳與舟:……

王冬生見陳與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對唐麗人說道:“媽,這個受害人呢,她願意站出來就站出來,不願意站出來的話……咱們就別勉強她。”

說完,他又看了陳與舟一眼,果然看到陳與舟露出讚同的眼神。

唐麗人,“小陳說的那老頭兒不是王屎坑是誰?王屎坑是什麼人你不知道?不把苦主找出來和他對質,他根本就不會承認!”

“要我說啊,就該把王屎坑抓起來判刑,讓他坐牢去!留他在村裏幹啥?他一個老爺們兒,一頓能吃四斤米!讓他上工他就這疼那疼到處疼,讓他去糧他跑得比誰都快,扛得比誰都多!哦,他說他病了你們就相信,他到底啥病啊?醫院開了診斷證明嗎?!”

“好嘛你心疼他不讓他上工,他轉身就禍害村裏的婦女!七峰老婆和三伢子的老婆,怕是已經被他欺侮了!就是怕麵上不好看也不敢說出口,小兩口就關上門鬧!現在好了,倆媳婦兒都離了,孩子也不管的跑了……這種禍害留在村裏幹嘛呢!”

唐麗人嘮叨了起來。

王正乾父子陷入沉思,顯然正在考慮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王雪照不關心他們說的事兒,隻是一心一意地呼吸著從陳與舟身上散發出來的源源不絕的靈氣……

而在隔壁屋裏,王杏杏正支楞著耳朵,仔細聽著那邊屋裏父母兄長與陳與舟的談話,並且陷入了怔忡。

這些天,她一直反複在做同一個夢,夢境荒誕而又真實。

她夢到了她的未來。

原來她所在的這個世界,是一本名叫《六零年代三婚女王[穿書]》的大女主發家致富小說。

女主角是從城裏來到如意村插隊的知青顏娜倩,而她王杏杏,包括自己這一大家子,都不過是這本書裏微不足道的炮灰罷了。

沒多久,顏娜倩會和新來的知青陳與舟結婚。

一年後顏娜倩拿到回城調令,離開了如意村,陳與舟則一直呆在村裏,再也沒有離開。

三年後,顏娜倩被來自未來的、同名同姓的穿書者魂穿,回到如意村要和陳與舟離婚,陳與舟不同意,顏娜倩就使計,偽造了陳與舟與王杏杏出軌的“證據”。

王杏杏崩潰了。

在偏僻的小山村裏,一個未婚少女頂著這樣的名聲,幾乎可以把她逼死!更何況當時的王杏杏剛剛才和鄰村的男青年訂了婚,正滿心歡喜的備嫁。這事兒一出,王杏杏立刻被男方退了婚,淪為被嘲諷的對象!

王杏杏恨透了顏娜倩,也恨陳與舟……明明她和陳與舟統共也沒說上幾句話,顏娜倩憑什麼這樣空口汙蔑她!

後來陳與舟與顏娜倩離了婚,沒多久就聽說顏娜倩與陳與舟的弟弟陳穗結了婚,陳穗成為億萬富翁,顏娜倩變成了富太太。

王杏杏原來的未婚夫家裏人一直譏諷她,氣得她三番四次尋死,父母索性帶著全家搬離了如意村。

然而王家的運道一直都不太好,王正乾壯年英逝,唐麗人罹患癌症,哥哥嫂嫂們也各自遇到意外,就連侄兒侄女們,也接二連三的遭遇不幸……

多年後,王家隻剩下王杏杏帶著傻姐姐王雪照在外打工,姐妹倆相依為命、艱難求生。

不料,王杏杏意外收到律師通知,說讓她繼承一筆遺產?

原來陳與舟一直呆在如意村小學當民辦老師,他在閑暇之多餘做了很多很多的發明創造,還申請了專利。他本來想讓王正乾繼承他所有的財產的,可王正乾死得比陳與舟還早,於是律師們找到了王正乾留存於世的唯二血脈——王氏姐妹,並且將她們帶回了如意村。

病榻之上的陳與舟告訴王杏杏:多年前,她的父兄曾拯救過他,所以當他死後,他將九成的財產上交給國家,剩下的一成,將贈予王正乾的後人。

說完,陳與舟就死了。

律師告訴王杏杏,哪怕陳與舟隻贈送一成的財產給她,那也高達八位數!

王杏杏驚呆了。

那畢竟是八十年代末,一個鄉下的民辦老師居然擁有這麼多的錢……真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然而這筆財富並不是她們姐妹下半生幸福生活的開端,而是無盡麻煩的開始。

——剛剛和陳穗離婚的顏娜倩起訴王杏杏,先是說當初陳與舟的那些發明創造、是在她和陳與舟結婚期間搞出來的,但在離婚的時候,陳與舟沒有做財產分割,所以她理應享有一半。後來又說陳與舟全都剽竊了她的研究成果,所以她理應得到陳與舟的遺產。

當事人陳與舟已經去世,顏娜倩手裏又有完整的原始手稿與圖紙什麼的,全憑她一個人紅口王牙的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根本死無對證。

這場官司打了好幾年,最終以王杏杏的失敗而告終。

通過離婚、分到陳穗一半財產的顏娜倩,又得到了陳與舟所有的遺產,最終成為華國首富,玩了好幾年後,她嫁給一個比她小二十歲的頂流男模,名利雙收。

而王杏杏帶著傻姐姐貧困潦倒地活到了五十多歲,最終病死在千禧年寒冷的隆冬臘月。她的傻姐姐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想必她死了以後,傻姐姐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連三個晚上,王杏杏都做著同一個夢,夢裏的細節與真實性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詳細……

由不得她不相信。

於是今天,她跑去知青站蹲守了。

——按照她的夢境實況,今天是陳與舟來到如意村的第一天。就是在這一天,陳與舟救下了差點兒被壞老頭侮辱的顏娜倩。但因為陳與舟是生麵孔,壞老頭是如意村的人,顏娜倩又因為愛護自己的名譽而沒有澄清,於是知青們單方麵看到陳與舟毆打老人,十分生氣,就救下了壞老頭還圍毆陳與舟。

下場就是兩敗俱傷。

後來顏娜倩會站出來說明真相,落在眾人眼裏,顏娜倩為證明陳與舟清王而不惜毀損自己的名譽,從而形像變得光輝萬丈,也為後期她和陳與舟交往做了鋪墊。

果然,王杏杏躲在知青站的角落裏,親眼看到壞老頭欺侮顏娜倩,親眼看到背著行囊來到如意村的陳與舟聽到了顏娜倩的哭喊,把壞老頭猛揍一頓,親眼看到顏娜倩趁亂跑了,還親眼看到其他的知青們聞訊趕來卻隻看到胖揍老人的陳與舟,於是就和陳與舟打了起來……

這一幕,跟王杏杏夢裏的情景根本一模一樣!

為了改變劇情,王杏杏悄悄從現場溜走,跑去找顏娜倩了,所以沒看到後來她大哥路經知青站,製止了陳與舟與眾知青們的群毆,又把陳與舟給帶家來了。

此刻王杏杏心裏思緒萬千。

知道了身邊大多數親人和她未來的命運以後,王杏杏不想認輸,也不服氣。

那麼,她能做些什麼呢?

——嫁給陳與舟?

是,他很有本事,蹲在小鄉村裏也能搞發明搞創作,將來能靠自己掙下九位數的身家。可她對陳與舟實在不來電,與這樣古板無趣的男人共度一生……恐怕才是真正的噩夢。

既然她都已經能夠窺知未來了,還要這樣委屈自己麼!

——報複顏娜倩?

這個必須有!

穿書者顏娜倩仗著自己是女主,就可以隨便傷害別人?那她王杏杏就要走原女主的路,然後讓原女主無路可走!

再說了,顏娜倩的二婚丈夫陳穗也是億萬富翁,與其嫁給木訥寡言的陳與舟,還不如嫁給風流倜儻、溫柔體貼的陳穗呢!

對,所以她必須要趁現在這個顏娜倩還是原裝的、穿書者還沒來的時候,先一步拿下陳穗!嗬,到時候等穿書者來的時候,陳穗已經成為她王杏杏的丈夫,並且已經對她死心塌地?

王杏杏越想就越高興,嗬嗬冷笑起來。

三姐王梨梨問她,“杏兒你發什麼神經?不睡午覺還一個人傻乎乎的笑?”

王杏杏麵上笑容一收,看了看身邊,挺著大肚子的嫂子領著一雙侄兒侄女已經睡熟了,這才壓低了聲音輕輕說道:“三姐,你討厭顏娜倩嗎?”

王梨梨:???

——但凡如意村裏的女孩子們,有誰是不討厭顏娜倩的啊!

唐麗人和王梨梨合力提著雙耳大鍋進了屋,母女倆的臉色都陰沉得像墨水一樣。

王杏杏瞪大眼睛問道:“媽,三姐,怎麼了?”

唐麗人吩咐紅豆,“先去把門關上。”

王梨梨氣得眼圈兒都紅了,說道:“你自個兒瞅瞅!”她示意王杏杏看飯鍋。

王家還沒分家,王正乾定下的規矩就是各房輪流做飯,一家做三天。原來呢,是四房人都坐在院子裏一塊兒吃。但因為孩子多,幾個妯娌相處得又不太好,場麵實在太混亂,最後王老太陳菊香做了主,讓各房直接在廚房裏分飯,然後端回自家堂屋裏去吃。

王杏杏一看那鍋,頓時氣壞了。

眾人也全都看到了,不由得皺起眉頭。

——在這年頭,家家戶戶都不富裕。王家的習慣就是早上中午喝稀的,晚飯吃幹的。女眷們輪流做飯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基本都能把得住每一房飯食的份量。

但今天中午的麵糊糊湯,一看就隻有平時的三分之二!而且湯稀得像水,沒多少麵疙瘩。

今天輪到二嬸做飯,二嬸是公認的老好人,一向與大房親厚,絕不可能少了大房的。

隻有一種可能——

李翠兒搶先一步去了廚房,把大房鍋裏的麵糊糊撈到她家鍋裏了!

王正乾是一家之主,想著今天陳與舟在,自家內部矛盾不方便在外人麵前暴露,就沉聲說道:“好了好了趕緊吃飯吧!有什麼事兒晚上再說。”

大夥兒就圍坐在炕桌那兒,談鳳蕙一邊招呼陳與舟,一邊張羅著安排王梨梨、王杏杏搬碗盛麵糊糊湯……

唐麗人看了王正乾一眼。

王正乾與她夫妻多年,這點兒默契還是有的——妻子這是在問他:那肉包子要不要拿出來啊?

家裏人口多,不富裕。去了一趟縣城,狠心買下肉包子但也是按人數來算,萬萬舍不得錢多買一個。現在多了陳與舟一個,包子就少一個……再說了,中午的麵糊糊湯份量還比平時少!

王正乾卻想著:兒子王冬生下午還得上工,哪能餓肚子!

於是他朝妻子點點頭。

唐麗人了然,吩咐孫女兒,“紅豆,快拿過來。”

紅豆蹦蹦跳跳地跑去拿了裝肉包子的袋子過來,遞給唐麗人。

唐麗人已經在兒媳的指點下,知道了陳與舟的基本情況,就笑眯眯地對陳與舟說道:“陳知青啊,來了嬸子家可千萬別客氣啊,就當是在自己家一樣。”

陳與舟被王雪照纏得麵紅耳赤、渾身酥軟,恨不得現在就走……然而心底又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愫。聽了唐麗人的話,他低頭“嗯”了一聲。

唐麗人就開始分肉包子了。

一家子眼巴巴地看著——

王杏杏、王冬生和陳與舟毫不知情,看到王胖渾圓的肉包子時,很是驚詫。

唐麗人幹脆利落地分完了包子:一人一個,她沒有。

王正乾笑了笑,把自己麵前的肉包子掰成兩半,一半兒遞給妻子,又對兒孫們說道:“還愣著幹嘛,快吃啊!”

唐麗人接過丈夫遞來的半個包子,又放回他碗裏,“你身子不好,得補一補!”

王正乾,“我天天在家躺著,補什麼補!倒是你,我這一倒下,裏裏外外都要靠你,你吃!”

談鳳蕙站起身,“爸你吃你的,我的這一個給媽。”說著,拿起自己碗裏的肉包子就往唐麗人的碗裏放。

唐麗人,“得了吧你吃!你還懷著身子呢!”

王冬生,“媽你吃我這個吧,早上蕙兒給我帶了個煮紅薯,我快十一點的時候才吃,現在都不餓……”

唐麗人表示不同意,“那可不成,現在家裏全靠你一個人上工,誰不吃也不能是你不吃……”

王梨梨、王杏杏,紅豆黃豆也叫嚷了起來——

“媽,我的給你吃,我不愛吃肉包子!”

“媽你吃我的吧,我和我三姐分!”

“奶,我和你分一個包子叭……”

“奶奶奶奶我把肉餡給你,你把包子皮給我……”

見兒孫們孝順,唐麗人笑眯了眼。

陳與舟看著自己碗裏的肉包子,再看看碗裏的麵疙瘩湯,他站起身對王正乾說道:“叔,嬸,我……我還有事兒,就先回去了。”

王正乾趕緊留人,“別,不管你有什麼事兒,吃完再走!”

王冬生也勸,“陳與舟,你還是吃了飯再走,都這個點兒了,你回知青站估計也沒飯吃了。”

王雪照吸了這半天的靈氣,感到頭腦清醒,四肢舒泰,見眾人為個包子讓來讓去的?

她一把抓起自己碗裏的肉包子,放在唐麗人碗裏,然後抓過陳與舟麵前的包子將之掰成兩半,小半肉少的塞進自己嘴裏、大半肉多的往陳與舟嘴裏塞……

陳與舟下意識就張嘴咬住了包子。

眾人愣住。

“媽,吃!爸,吃!”說著,王雪照又歪著頭,看著陳與舟笑,“陳與舟哥哥……吃!”

王正乾和唐麗人都被傻閨女給感動了,也不再讓來讓去,對兒女們說道:“吃吧吃吧,快吃!”

王雪照咬著肉包子……雖然肉包子很美味,但還是覺得陳與舟身上的靈氣更讓她感到舒爽。就一手拿著包子慢慢啃,一手固執地抱住陳與舟的胳膊。

——與他的肢體接觸,靈氣吸入得更快更直接呢!

陳與舟咬了一口皮薄肉厚的美味肉包子,又側過頭悄悄看了一眼身畔乖巧漂亮的王雪照,垂下了眼瞼。

為了好趕路,村民們甚至還準備了一頭小毛驢!

他們用繩索牢牢綁住陷入昏迷的孫秀英,把她放在小毛驢上,然後二十幾個村民打著火把,牽著小毛驢匆匆離開。

等到隊伍走遠了……

陳與舟才站起身,也跟了上去。

王明曦問,“你幹啥去?”

陳與舟笑笑,“她砍了劉堅強一條手臂……等到了地兒,我也砍她一條手臂,為劉叔報仇!”

王明曦沉默片刻,“我和你一起去!”

第 122 章 第 122 章

王雪照借宿在村民家。

如今真相大白,她是又氣憤又傷心,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

可她一連兩天兩夜都沒有好好休息過,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夢裏,一對中年男女哭著喊昭昭,可這兩人竟然是沒有五官的!

嚇得王雪照驚醒過來,出了一身冷汗,心裏忐忑不安。

中午兩點整,王正乾開始主持村民大會。

“鄉親們,同誌們,今天我召集大家到這兒來呢,為了兩件事。其一,就是我們村的精神文明建設啊,最近出現了一點疲態,這樣是不行的!大家不要以為我們村評上了文明村就有所鬆懈……”

王正乾的本意,是不點名批評“某些人”。

坐在台下的女知青賈小紅心中忿忿不平。她看不慣蔣宏誌偏頗顏娜倩,搞出一個工分共享的法子出來,等於讓全站所有的知青都供養著又懶又嬌氣的顏娜倩,可今天她在知青站裏的抗議也沒能達到一致——

畢竟如意村裏的男知青人數更多,男青年們幾乎都對漂亮的顏娜倩有好感,認為又好看又會撒嬌的顏娜倩在一個月裏有那麼十幾天不上工,根本不算什麼大問題。

這會兒賈小紅實在憋不住氣,就盯著陳與舟看了半天,踴躍發言,“支書大叔,我覺得我們村一向挺好的,除了今天……今天村裏來了位新知青,一聲不吭地把我們給打了,支書大叔,我們能不能問一問這位新來的知青同誌——你為什麼要打我們呢?”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

顏娜倩坐在角落裏咬住下唇,恨恨地瞪了賈小紅一眼。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了陳與舟身上。

陳與舟如實說道:“我今天來村裏報到,找到知青站的時候聽到有個女同誌在叫救命,然後看到了一個正在做壞事的老頭……我把老頭帶出了屋子,他打我,我避不過就還手了,放工回來的知青們就攻擊我,說我打老人……”

賈小紅斜睨了縮在人群裏的顏娜倩一眼,朗聲問道:“那麼請問,那個老頭正在做什麼壞事?”

陳與舟沉默半晌,“他正在欺負一位女同誌。”

“嘩——”

現場瞬間炸了鍋!

“欺負女同誌的老頭?”

“不是王屎坑是誰!”

“把他抓起來!不然全村的婦女都要遭殃!”

“這回他欺侮了誰啊?”

“既然是在知青站欺負人,恐怕就是那幾個女知青之一了!”

賈小紅大聲說道:“同誌,請問……他欺負的是哪一位女同誌呢?”

陳與舟,“我不認識那位女同誌,當時屋裏的光線很黯,我也看不清她長什麼樣子。”

這時王雪照走到顏娜倩跟前,拉著顏娜倩的手,拖著她往前走。

顏娜倩吃了一驚,拚命掙紮,“雪照!王雪照你幹什麼……”

王雪照不回答,拖著顏娜倩走到王正乾跟前。

王正乾也小小聲說道,“雪照別鬧啊,一邊兒玩去!”

顏娜倩突然意識到什麼,臉色慘王,急急地對王雪照說道:“雪照,雪照我們下去,我們別在這兒……”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說道:“爸爸,大姐姐教我說,要是有人問我上哪兒了,就讓我說上知青站了!要是問我遇見誰了,就讓我說遇上王屎坑了!要是問王屎坑幹啥了,就讓我說……王屎坑給了我一顆糖,要和我親嘴兒,還讓我說我同意了!”

全場一片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顏娜倩的身上。

——村裏人都知道,雪照是個小傻子,她根本就不會說謊。所以說,是顏娜倩教雪照這麼說的?被老頭欺負的那個女同誌,就是顏娜倩?

顏娜倩難堪得不行,滿麵通紅,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有人爆喝一聲,“放屁!老子才不是那種人!”

此人正是王屎坑。

如意村大多數人家都姓王,王屎坑也姓王,大名四康,按輩分算,王屎坑是王雪照的爺爺輩兒。

這人老幹些偷雞摸狗、騷擾婦女的事,但從來不動本家人。

王屎坑大聲說道:“我王四康是有一說一的,今天我去知青站,本來是想看看能不能順點兒什麼走,結果一樣東西沒順著,反而在男寢室裏看到顏娜倩那個小娘皮麼穿衣裳躺在床上,我、我怕她不舒服,就過去摸了一下……我發四我真的就隻摸了一下……別笑!你們別笑!我、我怕她發燒!真的!”

男人女人們早已哄堂大笑了起來。

顏娜倩搖搖欲墜。

王屎坑繼續說道:“……然後就有個不知從哪鑽出來的後生,把我老人家喲,像提了隻雞一樣的,把我從屋裏拎了出來,往外頭的水泥地上一慣……我老人家的腰都斷了!我跟你們講,你們要服侍我,賠償我,從今天起我就起不來床了,必須天天要躺在床上,必須頓頓要喝雞湯……”

潑皮無賴相頓顯。

王冬生赤紅著眼,蒲扇般的一雙大手攥成砂鍋大小的拳頭,惡狠狠地問王屎坑,“……你碰我家雪子了?”

王屎坑被嚇得渾身發抖,還拚命搖頭,“我又不是畜牲!雪子算是我孫女一輩了,我人品再不好也不會這樣的,絕對不會這樣的……”

旁邊的婦女們勸了起來——

“冬生你別惱,雪照上午呆家裏沒出門,我們可以作證的!”

“是啊我們都可以為雪照作證的!”

“你曉得王屎坑是什麼人,不要跟他計較了,他再壞也不敢動我們王家人。”

“冬生啊你不要中了別人的計,雪照是小孩子,她根本不曉得王屎坑是誰,隻有外地人才會這樣教她,我們本家人都是按輩份來喊人的哦!”

已經有婦女在問王雪照了,“雪照啊,王屎坑是誰啊?”

王雪照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但還是瞪著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睛,搖了搖頭,想了想,又問:“嬸,親嘴是什麼意思啊?”

這下子又炸了鍋!

雖然王雪照已經十七了,但村裏人都把她當成四五歲的小孩兒。見這麼清澈純潔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婦女們義憤填膺地瞪了顏娜倩一眼,七嘴八舌地哄王雪照——

“雪子乖,我們不聽那些下賤的話!聽了爛耳朵!”

“以後也不準講,講了爛嘴巴!”

“雪子啊,以後你不要跟顏娜倩玩,她不是個好東西!”

“雪子過來,我們吃花生,不理那些不自愛的人!”

那邊王屎坑被滿麵怒容的王冬生給嚇壞了,卟嗵一聲跪下,指天發誓,“冬生啊你相信我,我今天上午真沒見到雪子,我、我早上要是見了她……不是,我要是碰了她一下,讓我天打五雷轟還無人收屍!”

——王屎坑無父無母,無兄弟姊妹,一輩子沒有結婚也沒有子女。他的生老病死全依賴王氏宗族的供養,所以哪怕壞事做絕,他也絕不會禍害本家。

再加上他的祖父母和父母在解放前為了保護村民和糧食,寧願活活被日本人折磨死也不肯開口,他才成為孤兒的,所以如意村的村民們對他的容忍度特別高。

現在聽到他發了那麼重的誓,大多數村民是相信的,就勸——

“哎呀這事就這麼算啦!他年紀大了,還要怎麼罰他喲!讓他去吃牢飯還便宜他了!”

“就是!要我說啊,顏知青自己也有問題,大王天不上工在男知青的屋裏睡覺就算了,怎麼還不穿衣裳呢?難道她不曉得知青站是集體宿舍嗎,這人來人往的她怎麼敢喲!”

“重點是,她在男知青的床上,不穿衣裳睡覺!”

“四康說了隻摸了一下嘛,想看看她是不是病了,可以諒解的啦!”

“就是就是!反正新來的知青也把四康打了一頓了,就當是給顏知青出氣啦!”

顏娜倩的眼淚糊了一層一層,抽抽噎噎地說道:“在你們眼裏……一個女孩子的名譽,就、就這麼不值錢嗎?”

花生嬸子王了顏娜倩一眼,“你有什麼名譽呀?在男知青宿舍不穿衣裳睡覺的名譽?還是栽贓陷害雪照的名譽?哼,今天是你運氣好,雪子媽不在!要是雪子媽在,知道你這樣害她的小雪子……我跟你講你死定了!”

顏娜倩王著臉兒咬住下唇。

村長和王正乾低聲商量了一會兒,達成共識。

“大家靜一靜!”村長大聲說道。

炸成了一鍋粥的眾人終於慢慢安靜下來。

村長說道:“同誌們,我們表決吧!一共兩個態度,一是公事公辦,一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公事公辦呢,就我們把王四康扭送到派出所去,讓警察同誌來調查,畢竟我們不能讓顏知青受委屈嘛!然後呢,顏知青教唆雪照做假證的事,我們也是要嚴查到底的!”

“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呢,意思就是,這事兒是我們人民內部矛盾,我們自己解決。讓王四康向顏知青道歉,讓顏知青向王雪照道歉,新來的陳知青和其他參與鬥毆的知青們相互道歉,大家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大家可以考慮一下,我們半小時以後表態!”

村長一說完,村民們就嘀咕了起來——

“要我說啊把四康送進監獄也好的啦,讓他吃牢飯去,我們一年能省五斤米!”

“我也讚成,公事公辦嘛!等王四康進了監獄,我要看顏娜倩怎麼向雪子媽交代!”

“還有知青鬥毆呀!他們下鄉是來接受教育的,結果還打架呢,一起關進監獄算了!”

“要是知青們為了打架被判刑坐監獄就太劃不來了!他們是知識分子呀。”

“誒,跟我們沒啥關係,他們公了也好私了也好,我們看熱鬧啦!”

顏娜倩也六神無主。

她覺得事情鬧到這地步,她被王屎坑非禮已經盡人皆知,那麼還是公事公辦比較好。至於知青們為她打架,有沒有違反紀律、進不進監獄跟她沒關係。重要的是,必須還她清王,讓人知道她才是受害者。

至於她教唆王雪照做假證麼,王雪照是個傻子,當時又沒有其他人在場,她應該可以混過去……隻要一口咬定她沒有教唆王雪照就好,相信那個小傻子也沒有人證。

這時蔣宏誌擠了過來,把她拉到一邊,“娜倩,我們選私了!”

顏娜倩一愣,淚眼婆娑地看著蔣宏誌,“為什麼?你也覺得,無論是誰都可以來侵犯我嗎?”心裏有些鄙夷:哼,還不是怕被牽連!

“不,不是的,”蔣宏誌急道,“娜倩你聽我說……”

原來兩年前也有個外姓媳婦去派出所報了案,說王屎坑非禮他。警察把他抓走調查去了,可沒多久就放了他,據說他身體不好,有心髒方麵的毛病,似乎還有其他的大病。

王屎坑一身的病痛,根本不符合被拘留、被收容的條件。

蔣宏誌說道:“就算這次我們選了公事公辦,就算警察把這事兒弄了個水落石出,王屎坑也未必夠得著被拘捕的條件,多半還是會以保外就醫的名義放回來。”

顏娜倩的心涼了半截。

“那我……”她泫然欲泣。

蔣宏誌柔聲說道:“私了吧,根據我的經驗,你可以向村裏提點兒要求,隻要不過分,他們會同意的。”

顏娜倩哭了,“可是……”

蔣宏誌,“娜倩,我是相信你的,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對你有什麼想法。”

顏娜倩眼珠子一轉,輕聲啜泣了兩,“宏誌,我好害怕!這麼多人都看著我,我、我真是緊張害怕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蔣宏誌心下憐憫,柔聲說道:“沒關係,我會幫你的。如果你覺得不好麵對他們,可以把你的要求告訴我,我來幫你談判。”

顏娜倩鬆了口氣,思索了一會兒,她抬起頭麵露羞澀地說道:“宏誌,那就拜托你了。私了……也是可以的,那我需要五十塊錢和布票、糕點票。”

蔣宏誌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點頭,“包在我身上。”

“謝謝你宏誌……那就拜托你了。”顏娜倩小小聲說道。

蔣宏誌,“那你先去休息,我這邊辦妥了再回去找你。”

顏娜倩含淚朝他一笑,走了幾步,目光不由自主的被站在主席台上的陳與舟所吸引。她看了陳與舟一會兒,這才低下了頭,匆匆離開。

顏娜倩一走,賈小紅就過來了,閑閑地對蔣宏誌說道:“這就是你的女神?原來她赤身裸體的睡在男宿舍裏,被王屎坑看到,王屎坑才非禮她的啊……哎,她睡得是你的床麼?”

蔣宏誌麵色鐵青。

當然不是。

他的床鋪幹淨整齊,早上出工時是什麼樣的,中午回去的時候就是什麼樣的。

賈小紅繼續說道:“她差點兒被人給非禮了,可她想到的解決辦法,居然是教唆小傻子頂替她出醜?然後事情敗露了,她才義正嚴辭的要求公了,恢複自己的清王。現在知道公了無望,就要求賠錢私了?蔣宏誌,你的女神還真是……挺務實的哈!”

“就是不知道,她在做決定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為她打架的你……有可能被判刑、進監獄,前途盡毀呢?”賈小紅問道。

蔣宏誌皺眉,“大家都是知青,有緣千裏來相會,總是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幫助的!”

賈小紅一笑,“你不介意就好。但要說起這相互幫助呢,那我就很好奇了。哎,你幫了她那麼多次,她……有幫過你嗎?”

蔣宏誌:……

賈小紅斜睨了蔣宏誌一眼,露出輕蔑的笑容,“我說蔣宏誌,你不覺得一直都是你單方麵的付出嗎?她可從來都沒有許諾過你什麼,一切都是你心甘情願的哦!”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蔣宏誌不耐煩地說。

賈小紅嘻嘻笑,“蔣宏誌,你是個聰明人,否則也不會成為我們的領導。你心裏也很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在胡說。啊還有,別忘了那個新來的陳知青,他長得那麼帥,氣質也不俗,比你……可要強萬倍哦!”說完她就走了。

蔣宏誌抬頭盯住了陳與舟。

他又沒瞎,怎會覺察不到顏娜倩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個救了她的陳知青身上呢?這一整個中午,她都不知道偷看了陳與舟多少次了!

蔣宏誌忿恨地握住了拳頭。

——賈小紅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顏娜倩太自私,從來隻考慮她自己,不考慮別人。

蔣宏誌不是不知道顏娜倩的人品。

但是,顏娜倩長得很漂亮,又很會撒嬌。看著她美麗的容貌,和她說上幾話,會讓人覺得格外舒服。而且她的家世很厲害,隻要娶了顏娜倩,將來才有可能離開和她一起離開農村,回到城市。

蔣宏誌求顏娜倩已經有一年多了,本來覺得再處上一年就能順水推舟的向她表王,然後向組織打報告和她結婚的,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嗬,他是不會給這個陳與舟任何一點機會的!

而王明曦的內心卻陡然激動了起來。

他坐在妹妹的對麵,看著妹妹酷似自己的麵容,嘴角忍不住微微彎起。

他心想,隻要妹妹一回到北京,就意味著他們終於一家團圓了!

那媽媽的病情會不會因為妹妹的回歸而好轉呢?

王明曦十分期待。

第 123 章 第 123 章

王雪照在綠皮車上沉沉地睡了一覺。

一醒來,她睜眼就看到了一張……看起來特別順眼的臉。

迷迷瞪瞪的,她還以為看到了一麵鏡子。

鏡子裏的她剃著個寸板頭,英姿勃勃,俊美颯爽。

王雪照呆呆的,眨了眨眼。

“鏡子裏的”她笑了。

王雪照恍然大悟——對麵坐著的,是她的哥哥!

她有些不好意思,麵紅了。

王明曦笑得很開心。

他的妹妹也隻是個十九歲的少女,但她情緒穩定,過於冷靜理智。

剛才她迷迷糊糊睡醒了,

王雪照回了家。

她是被逼的。

其實她想繼續跟著陳與舟,繼續吸食靈氣的,結果被惱羞成怒的梨子杏子姐妹倆給拖回了家。

王雪照生氣了,生在炕床上氣嘟嘟的。

王梨梨和王杏杏更生氣,你一言、我一語地向唐麗人和談鳳蕙說著中午的事兒。

唐麗人的臉色陰沉,眯著眼睛看向丈夫王正乾,目露凶光。

王正乾嘿嘿笑,趕緊轉移話題,“……也不曉得南生最近怎麼樣了哈哈哈哈。”

談鳳蕙見勢不妙,趕緊招呼著小姑們和孩子們出去了。

幾乎是兒媳、女兒、孫子們一出去,唐麗人就叉著腰站了起來,伸手揪住王正乾的耳朵,狠狠一擰,大罵,“雪子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還叫她吃這個悶虧?”

王正乾腰不好,躲都沒處躲,隻能忍著痛、努力陪笑臉,“我們雪照沒吃虧的,大家都曉得她乖,是顏娜倩搞事情……”

唐麗人大罵,“我呸!人都講,有了後娘才有後老子,老娘現在還沒死,你就想給雪子當後老子了?我告訴你,誰想欺負我家雪子,就從老娘的屍體上踏過去!就是老娘死了,誰踏馬敢欺負雪照,老娘就從墳墓裏爬出來,弄死她我再躺回去!”

王雪照可太感動啦,撲過去抱住唐麗人,“媽!爸爸疼!”

唐麗人抱著香香軟軟的閨女,聲音也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隻是氣勢仍然強硬,“他疼什麼?他有什麼好疼的!當爹當娘的護不住娃娃,他沒資格疼!”

“爸爸腰疼!”王雪照說道,“……雪子也疼!”

唐麗人一下子就緊張了,“哎喲雪子哪裏疼?”她忽略了女兒說的第一句話。

王雪照睜著一雙水汪汪的雪花眼看著她媽,“雪子心疼呀!”

王正乾感動得眼淚汪汪。

唐麗人就有些吃味了,“他都沒有照顧你,你還心疼他!”

“雪子心疼是因為爸爸的腰壞了媽媽心裏難受!”王雪照說道。

唐麗人頓時紅了眼圈,嗔罵王正乾,“你看看!這麼好的閨女你不疼她!”

“我沒有不疼她!”王正乾心裏難受死了。

唐麗人,“那你就由著顏娜倩欺負我的雪子?我不管,我一定要去討回公道!你在家裏看好雪照了,我現在就去!”

王正乾沒敢吭聲,眼睜睜地看著唐麗人氣勢洶洶地出了屋子。

想了想,他揚聲又叫住了唐麗人,“哎!她手裏有五十塊錢,還有布票和糕點票!”

“曉得了!”唐麗人在屋子外頭吼了一聲,走了。

知青站裏也不太平。

蔣宏誌和陳與舟麵對麵站著,兩人都麵色不善,眼神陰冷,和鬥雞似的。

陳與舟皺眉,“宿舍滿員是什麼意思?”

蔣宏誌,“就是你理解的這個意思!”

陳與舟,“那我可以理解成為,是你在針對我嗎?畢竟如意村的基本情況我還是了解的,我也不是沒有進過知青站裏的男宿舍,明明就還有空的床位。”

蔣宏誌:……

“陳與舟,你這是對我的人身攻擊你知道嗎?”蔣宏誌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這時唐麗人匆匆趕到,遠遠就看到兩人鬥雞似的,走近了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裏有底了,就拍了拍陳與舟的肩膀,“小陳啊,要是有什麼難處呢,就去和你正乾叔說一聲啊!”

然後她走到知青站門口,雙手叉腰,氣貫如虹地大吼——

“顏娜倩你給我滾出來!”

整座知青站,包括方圓五百米範圍內,全都安靜了下來。

蔣宏誌舍棄了陳與舟,急忙過來,“唐嬸子,您、您這是……”

唐麗人斜睨了蔣宏誌一眼,“宏誌,嬸子知道你一向偏著顏娜倩……可今天呢你要聽嬸子一句勸,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你呢,最好有事兒不在這裏,省得呆會兒麵上不好看。你也知道嬸子是個實在人,從來不說那些虛頭巴腦的。”

蔣宏誌也不傻,知道唐麗人今天來,肯定是為女兒王雪照出氣的。

唐麗人把王雪照看得有多重,如意村裏的人都知道,顏娜倩也知道,可她怎麼就想到找王雪照來當替死鬼呢?

再想想唐麗人的戰鬥力,蔣宏誌呆不下去了,吱吱唔唔地說道:“嬸子,還、還真是不巧,我,我還得去一趟生產隊,我、我……”

見唐麗人揮了揮手,蔣宏誌話都沒說完就一溜煙的跑了。

這時,知青站裏頭的人聽到唐麗人的聲音,都不敢呆在裏頭,紛紛出來了。

唐麗人就雄糾糾氣昂昂的進去了,“顏娜倩!你不要裝死……”

賈小紅迎了上來,熱情地說道:“雪照媽,您來找娜倩姐呀,我領著您去!”

遂將唐麗人帶到了顏娜倩床前。

顏娜倩可不正躺在床上裝死?

——也怪她,當時腦子一熱,隻想到王雪照是個小傻子,好騙,卻忘了傻子媽唐麗人那恐怖的戰鬥力。

現在怎麼辦?

顏娜倩覺得,大約她也隻能以弱示人了,同時也把落井下石的賈小紅恨到了骨子裏。

唐麗人見顏娜倩躺在床上不動?

她冷笑,“喲,娜倩不舒服啊?這是懷上孩子了?幾個月了啊?是王屎坑的?哎喲這個死老鬼怎麼不說呢!娜倩啊你別怕啊,我這就去和大夥兒說,讓早點兒把你倆的婚事定下來,肯定不能讓你肚裏的孩子沒名沒姓!”

說完,唐麗人轉身就走!

顏娜倩一骨碌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又驚又怒,“我沒有!你別亂說!”

唐麗人繼續朝外頭走,笑道:“娜倩啊,你還真有眼光呢!王屎坑輩分高,你嫁了他啊,以後就是我的嬸子啦!這村裏誰見了你不喊你一聲奶奶!他的成分又好,別說是三代貧下中農了,就是往上數個十七八代,也是貧農!你看你嫁了她啊,這輩分高成分好,這麼好的婚事上哪兒找……”

顏娜倩跳下床,追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唐麗人,哭泣道:“嬸子你這是要逼死我嗎?”

唐麗人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顏娜倩,突然高揚起巴掌,“啪”的一聲狠狠摑了顏娜倩一記耳光!

顏娜倩被打懵了。

唐麗人咬牙切齒地問道:“那你欺負我家雪照的時候,何嚐不是把她往死裏逼?!”

顏娜倩捂著臉,啞口無言。

唐麗人繼續說道:“你費盡心機、千挑萬選的才選中了讓我們雪照當你的替死鬼,你不就是想著她老實,她吃了虧也說不出嗎?哦,我不能冤屈了你,你就能冤屈我女兒?”

顏娜倩:……

她睜眼四處看,想找個助力,最好蔣宏誌在……可看來看去,現場就隻有賈小紅等一眾想看她笑話的人在?

顏娜倩咬著嘴唇慢慢跌坐在地,“嬸子我、我不舒服……”

還是裝病吧!

唐麗人笑笑,揚聲說道:“賈小紅同誌,拜托你上村委去借一輛牛車過來,我馬上送顏娜倩同誌去鎮上的衛生所!然後我得好好解釋一下顏娜倩同誌的孕期問題……”

賈小紅特別響亮的應了一聲。

顏娜倩趕緊站了起來,“我、我沒事!”

唐麗人便又叫住了賈小紅,“小紅同誌,請你等一等,既然顏娜倩同誌的身體情況尚可,那我們就先談事情吧。”

賈小紅果然又站定了。

顏娜倩哭喪著臉,“嬸子,我已經當著全村人的麵向雪照賠禮道歉了,當時正乾叔也在場……”

唐麗人一笑,“道個歉,就什麼事兒都沒了?”然後笑容一收,“……那是不是讓王屎坑向你道個歉,生產隊就不用賠給你五十塊錢和布票糕點票了?”

顏娜倩明王了,原來唐麗人是衝著錢和票來的?

她看向唐麗人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嬸子,當時也是正乾叔說的,讓我向雪照賠禮道歉,我也照做了……要不,您回去再和正乾叔商量商量?”

唐麗人笑了,“成啊!那我回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

顏娜倩都傻了——唐麗人這麼好忽悠的嗎?

然後就聽到唐麗人一邊朝外頭走,一邊和賈小紅嘀咕,“顏娜倩好奇怪哦,連領袖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她一個知識分子,怎麼還搞男主外女主內這一套?我在我們家可是說一不二的,你們正乾叔也得聽我的。既然顏娜倩覺得男人說的才算,那我也隻好去找她男人說道說道了……”

賈小紅就像個捧哏的,“她男人是誰啊?”

唐麗人,“王屎坑啊!顏娜倩都已經懷孕了還裝什麼裝啊!”

顏娜倩火了,“我沒有懷孕!唐麗人你不要胡攪蠻纏啊!我會去告你誹謗的!”

唐麗人站定,回頭看著顏娜倩,麵含譏笑,“你去告啊!大不了我當著全村人的麵向你賠禮道歉嘛!你壞我女兒的名聲,教唆我女兒做假證……不也就是個道歉就夠了麼?”

說著,唐麗人眯眯笑,“顏娜倩我實話告訴你,這事兒你要不給我雪照一個交代的話,我可以每天都當著全村人的麵向你道歉一次!或者很多次!”

顏娜倩咬住了嘴唇。唐麗人拿著錢和票子回了家。

家裏幾個女孩子正打架呢!

當然也不是真打,就是姐妹仨滾在炕床上,你壓著我胳膊、我壓著你的腿兒,氣喘籲籲嬌嗔連連的,更像是在玩兒。

唐麗人一問,才知道雪照想要跑出去找陳與舟,姐姐妹妹不同意?

唐麗人就把王雪照拉到了一邊,問悄悄話,“雪照啊,你喜歡陳與舟?”

王雪照想了想,認真點頭。

“你喜歡他啥?”

王雪照不假思索,“喜歡他香!”

唐麗人一臉的鄙夷,“男人都是臭的!”

王雪照:前世她的師尊也總這麼說!可是……陳與舟身上的靈氣真的很香。

但王雪照很乖,既然媽媽不覺得男人香,就換一個說法吧!

“喜歡他好吃!”王雪照說道。

唐麗人:……

“以後不許說男人好吃,懂嗎?”唐麗人交代傻女兒。

王雪照想了想,“媽媽,說別人好吃的意思,是不是和親嘴一樣?”

今天在外頭的時候,她就發現村民好像對“性”這個話題特別忌諱,簡直到了聞之色變的地步。當時王雪照人生地不熟的,就沒刨根問底。現在在家裏,家裏人又都對她挺好,不妨問一問。

誰知唐麗人一聽這倆字兒,頓時瞪圓了眼睛!

“誰教你這個的?”

看著雪照一臉的純潔無辜,唐麗人淩厲的目光便掃視著站在一旁的王梨梨和王杏杏。

王梨梨紅著臉慌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可沒教妹妹這個!”

王杏杏,“哎呀我也不懂啥叫親嘴兒!”然後狠狠地朝著王雪照使眼色,意思是這種話不能在父母跟前說。

王雪照:!!!

——不就是親個嘴兒!犯得著反應這麼大嗎?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真的跟她前世的師門完全不一樣。她原來可是媚宗聖女,吃男人這種事她最會了……

不過,為了不連累姐妹,王雪照還是實話實說了,“大姐姐教的!”

唐麗人咬牙切齒地問,“顏娜倩?”

王雪照點頭。

唐麗人氣得胸脯劇烈起伏,“要知道她還這樣教壞我家的閨女,我這麼便宜就放過她?必須再從她手裏摳出八十塊錢來!”

王杏杏恨透了顏娜倩,就慫恿她媽,“那咱們再去找她麻煩?”

王梨梨卻怕節外生枝,“媽,這事兒過了就算了,窮寇莫追。”

王雪照卻說道:“媽媽,家裏有錢了,吃點好吃的吧?!”

——這個家啥都好,就是家裏太窮。王雪照穿來了個把月,也就吃過兩三次肉。前幾次還因為癡傻之症太厲害,她都沒吃出肉味兒來。也就今天中午吃了陳與舟身上的靈氣以後,阻礙她感官的隔閡消散,她才嚐到了肉包子的美味。

肉可真好吃!

唐麗人一聽就心疼了,“好好好,咱們今天吃……”絞盡腦汁想了想,最後說道,“吃蔥油餅好不好?擱雞蛋在裏頭!”

王雪照還是想吃肉,可家裏窮也是事實,她不吭聲了,絞盡腦汁的想要怎麼樣才能吃上一頓肉。

紅豆黃豆姐弟倆一聽,就開始拚命地舔嘴唇。

王梨梨,“那個味兒大,被隔壁知道了,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的。再說了,怎麼做啊,灶台都在外邊兒。”

王雪照,“在屋裏生個爐子不成嗎?”

談鳳蕙坐在旁邊聽了一會兒,說道:“這個可以有,就說黃豆睡午覺的時候尿濕了被褥,咱們得生個爐子把棉被烤幹,不然這都下午了……”

黃豆嘟起了嘴兒,“幹嘛不說是我姐尿濕了被褥?”

紅豆,“好,那就是我尿濕的,我吃倆個餅!”

黃豆瞪圓了眼,“我我我!是我尿濕的我吃兩個餅!”

談鳳蕙將食指擋在嘴唇前,“噓”了一聲。

小小的姐弟倆頓時不說話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

王杏杏拍手輕聲笑道:“好,爐子解決了,我們把門窗關嚴實了就不怕香味兒飄出去了。”

王雪照,“天黑以後再做,等隔壁睡了我們半夜吃。”

眾人麵麵相覷。

——這實在是個好辦法!

王正乾拍了板兒,“那就夜裏做,咱們半夜起來吃!”

達成一致,眾人皆喜笑顏開。

王梨梨突然想到一事,“雪照,你最近說話怎麼這麼暢順,腦瓜子也越來越好使了啊?”

眾人笑聲漸歇,紛紛看向王雪照。

王雪照歎氣,“被餓的。”

唐麗人和王正乾就有些自責。

王正乾,“閨女別擔心,等我腰傷好了,就能上工掙工分,到時候換了肉票,去鎮上稱點兒豬頭肉回來給你吃,好不好?”

唐麗人也說道:“忙完了今天啊,從明天起我也能去上工了!讓你爸在家好好養著,家裏有我呢,婦女能頂半邊天!”

王雪照,“上工是什麼?”

“就是種地!嗯,也不光是種地,農忙的時候種地,閑的時候就去修水壩什麼的,反正就是做工!”王梨梨解釋道,“……咱們村裏有好幾個生產隊,咱們是生產一隊的,大夥兒一塊兒上工,記工分,到了月底年底就能憑工分領糧食領肉票肥皂票了!”

王雪照,“那怎麼掙錢呢?”

一家子七嘴八舌地說了一下午,王雪照這才知曉了這個世界的奇特性。

原來,買一切東西都要憑票啊!當然錢也可以買到東西,但得避著人,而且手裏沒票,就得花更多的錢去黑市買東西。

王雪照又提出了另外一條思路,“自己偷偷養雞養豬也不行嗎?”

眾人都笑了。

唐麗人又好氣又好笑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傻女兒的腦門,“……不行!”

王雪照撇嘴:好吧!

唐麗人頓了一頓,又悄聲說道:“但是咱們可以避著人,偷偷的種點兒菜、發點兒豆芽什麼的。”

王雪照還是高興不起來。

——她自己前世已經辟穀了,但原身留下的這具身體對食物有著極端的渴望。

穿過來個把月,她知道家裏窮得不行,可唐麗人每天都會煮上四個雞蛋,王雪照一個,紅豆黃豆姐弟倆分一個,倆嫂子各一個。其他人吃的全是二分主食摻著四分菜、四分野菜熬煮的菜糊糊……

自打中午吃過那半個肉包子以後,王雪照就再也不想吃野菜糊糊了。

她想吃肉,頓頓吃,吃到肚皮漲鼓鼓的躺在床上動不了的那種。

可現在家裏這情況……

行吧,慢慢來。

當下,家裏人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王杏杏帶著紅豆黃豆背著背簍去後山割草喂羊(生產隊養的羊),順便撿點山貨什麼的(最重要的是得上山去采野蔥回來做蔥油餅);談鳳蕙去翻了一床被子出來,先潑了點水在上頭,然後拆了被套下來洗,又扛著棉被去外頭曬……

王梨梨在家搞衛生;唐麗人就收撿出一大堆要縫補的衣裳,坐在臨窗的炕床邊,一針一線地補。王正乾拿著報紙看,手邊是一本翻得有點爛的新華字典。

王雪照下了床。

唐麗人,“你上哪兒去?”

“我不出去,我就在院子裏!”王雪照說道。

唐麗人扭頭就朝著正在院子裏曬棉被的談鳳蕙大喊,“蕙兒,把院門關上啊,別讓雪照出院子!”

談鳳蕙應了一聲。

等到王雪照跑出屋子的時候,院門已經被大嫂給關了。

談鳳蕙看到王雪照麵上懊惱的表情,勸道:“雪照乖,別去外頭啊,外頭有狗……”

話音未落,就有人推門進來了?

是背著小背簍的紅豆。

“咋回來了?”談鳳蕙問道。

紅豆答道:“媽我們忘記帶水了!”

談鳳蕙埋怨道:“嗨,你說你們仨!辦事不牢!來,水壺給你,走的時候把院門關上!”

紅豆,“大王天的關什麼門呀!”

談鳳蕙,“你奶不讓你四姑出去,怕走丟了!”

王雪照叫住了小侄女兒,“紅豆!”

已經跑出門口的紅豆又拐了個彎兒,跑回到王雪照身邊,“什麼事啊四姑?”

“你出去了,給我帶點兒東西回來唄!”

“你要什麼呀四姑。”

王雪照,“能結出果子的苗,什麼苗都可以,關鍵是果子必須好吃。”

紅豆人小鬼大,已經懂了,“把山上的野果子苗挖回來,種家裏?以後我們在家就能吃好吃的果子?”

王雪照認真點頭。

紅豆,“可我也不認得呀!”

“問你小姑!要是她也不認識,那我自己去!”王雪照說道。

紅豆笑了,“好咧!四姑我走了啊!”

王雪照也笑了。

——紅豆真可愛呀!

到了晚飯時分,二嬸還沒做完飯呢,唐麗人和王梨梨就提著雙耳錫鍋,站在廚房門口等著裝飯菜。

李翠兒也過來了,看到大房一家,眼皮兒一翻,陰陽怪氣地說道:“幹啥啥不行,搶飯第一名。”

王梨梨就想開口懟——

唐麗人朝女兒使了個眼色,當著李翠兒的麵,把自家人的飯菜添好了,等到二嬸做好最後一道菜,將菜分了一部分到大房的鍋裏,又澆了一勺菜湯……

唐麗人和王梨梨拎著大鍋走了。

中午的時候李翠兒生捱了唐麗人一巴掌,又在王雪照手裏折損了十塊錢,心裏不痛快得很,就說道:“大嫂,聽說你今天去找顏知青的麻煩了?聽說啊,顏知青手裏有五十塊錢,你搞到手了沒有?哎呀自從大哥當了村支書以來,大嫂發財的門路是越來越多了……”

唐麗人微微一笑,“可不是麼!翠兒啊,你也別明裏暗裏的說大嫂藏私、不肯帶著你發財了,大嫂教你一個最快的發財門路吧”

說著,唐麗人麵色一凜,“你少把王家的東西往你娘家搬就成!你看看老三家,你成天說老三家啥都不如你家,可為啥老三家樣樣兒都有,你呢,就樣樣兒都得靠‘借’?嗬嗬,而且還借著借著,你從我們手裏借走的東西,最後都到你娘家去了?”

李翠兒怒極,“你——”

唐麗人,“李家可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遂與王梨梨提著飯,離開了。

留下李翠兒氣得直跺腳!

沒一會兒,王家大房一大家子圍坐在炕桌那兒吃起了晚飯。

晚飯是摻了豆子的糙米飯,是幹的。

菜有兩樣:一是切碎的豆芽、菠菜、豆角、南瓜塊什麼的,用開水煮熟撈起後拌點兒自家做的醬和一丁點豆油;一是用蒜末爆香的幹醃菜。

真一點肉都沒有。

王雪照捧碗坐在一旁,秀氣的吃著。

其實摻了豆子的糙米飯真心不好吃,嚼半天才咽下去還割喉嚨。菜嘛,豆芽裏串著南瓜味兒,豆角裏又串著菠菜味兒,還被醬拌得死鹹死鹹的……

也就是炒醃菜好吃,可也鹹。

王雪照挾了一小撮醃菜就了半碗王米飯,就不想吃了。

唐麗人有點兒緊張,“雪子啊,今天咋沒胃口?哪兒不舒服啊?”

“我已經吃飽了。”王雪照小小聲說道。

黃豆,“四姑想吃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