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雲染一家三口,祖上原是大家,到了雲染的哥哥雲澂這輩,漸趨沒落。老爺子當過吏部大員,後來得罪了人,開缺回籍,閑散在家,唯一的收獲是老來得子,四十五歲上得了第一個兒子,大喜,取名澂;六年後雲夫人再度老樹開花,取名染。兒女咿咿呀呀承歡膝前,自是樂事,靠著祖上餘財,老爺子不再出仕,把所有希望放在了小一輩身上,連帶雲染也是飽讀詩書,雲澂更不消說,滿腹經綸,小小年紀就有了“才子”之稱。
然而好景不長,雲澂十五歲雲染九歲的時候老爺子一病不起,不多久撒手人寰,家族裏有人暗生歹意,欺他們孤兒寡母,設計將家產分走,雲澂不服,卻不知官場黑暗,幾場官司打下來,非但沒有取回該有的,反而逐步落入舉家食粥的窘境,仆人漸漸散去,最後隻剩雲良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仆在身邊。
官司打了三年,把雲澂打得是灰心喪氣耗盡元神,幸而雲夫人有見識,勸兒子講,隻要人在,希望就在,千金散盡還複來,鼓勵兒子去考功名,他日東山再起,不愁昂不了首做不了人。雲澂最是孝順,也是舍不得老母親斑斑白發再來受苦,於是發憤,前兩年未中,第三年終於取了進士,到了京,可榜雖發下來了,卻非榜下即取,其時官多缺少,補缺要等,雲澂等了半年,尚無消息,坐吃山空,不免焦急,便厚著臉皮打點幾樣禮品,去找他爹曾在吏部當差時的朋友問計,那朋友指點他,好地方的差使難等,如果世侄不怕苦,倒是有一條路。
什麼路?
西南不靖,昔日凰德時曾大大整治過一次,可惜後來江河日下,如今更是雜亂不堪,朝廷派去的能找名目回來的都回來了,所以部裏最近可能要新揀一些官員重新發派,那裏很苦,大家都不願意去,世侄如果有意,可以舉薦一二。
雲澂想一想答,再苦,也比坐困愁城好。
這下事情進行得很順利,雲澂很快領到了官文,摒擋赴任,攜妹帶母,加上雲良,總共四口先由京趕到渚州,然後雇了一條船,溯江西上。一家人快快樂樂正躊躇滿誌之際,船過劍門,雲澂忽患腹瀉,也不知是吃壞肚子還是怎麼,劍門一帶最是灘險水急,既無法中途停留,亦無處可以延醫,隻有從行囊中取些成藥服用,卻並無起色,等堪堪過了劍門,剛到所屬任的江州境內,雲澂一瞑不視了。
雲夫人哭得死去活來,雲染一時想不開,投江自盡,幸而艄公發現及時,把她救了回來——而正是這一因緣,真正的雲染飄然仙去,醒來的,是現代女性雲染。
“孩子,”朝霞初上,哭了一夜的雲夫人睜著兩隻熬得通紅的眼睛,拉住女兒的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又何苦這麼傻,要隨你哥哥一起去?”
她拉住她的手是那樣緊,雲染想,是怕剩下的唯一的女兒再出事吧。她竟然那樣傷她的心,慈母尚在,女兒豈能不顧?
樹欲靜而風不止,原來的雲染恐怕從未試想過,當子欲養而親不在時,多麼噬人心腸。
既然原來的世界已經不在了,疼愛自己的爸爸媽媽也不在了,望著麵前憔悴而疲憊的婦人,她拿出盡大的溫柔,堅定反握住她的手,凝視著她的眼睛,輕聲道:“娘,你放心,雲染不會再做傻事。”
女兒變了。
雲夫人這一刻清清楚楚感受到。
以前的染兒,知書達理,美麗,善良,然而也荏弱;此刻的女兒,依舊美麗,隻是,目光變得沉穩鎮定,令她想起死去的老爺,他曾說,他看過的最美的眼睛啊,像塞外的晴空一樣明媚,而擁有那樣美麗眼睛的人啊,心胸必然也像草原一樣寬廣。
她沒有親身去過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