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傳師麵不改色:“難得二公子給麵子,多說幾次亦無妨。”
三公子把折扇打開,暗地裏說一聲虛偽。
這二公子與三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宗姬之僰的老二宗姬鳳池與老三宗姬鳳林。
平日他們是不出席此類應酬的,通常吩咐家仆送禮即可,但由於江州知州年底即將離任,而最有可能接替他的就是沈傳師,出於合作考慮,所以宗姬鳳池決定親自來一趟,至於宗姬鳳林,純粹是為了好玩。
不過三公子很快就覺得無趣了,打算不等宴開待會兒直接走人,正這時,聽報禮的又唱:
“葭來縣——咦?”
那是極驚訝的一聲,接近於失態,以致將滿堂賓客目光全吸引過去,眾目睽睽下,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念:“葭來縣,布鞋兩雙,正布一匹。”
滿堂嘩然。
“完了?”大家不敢置信,然而等了半天並無下文,紛紛問。
報禮官應:“完了。”
大夥兒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要不,就是那位葭來縣的縣令出了毛病。
“哦,還有一句。”報禮官把禮單展到最後,發現了什麼似的,大夥兒呼出一口氣,這才對嘛!
報禮官緩緩念道:“‘司官生辰,不敢不誠,鞋與布,均由家中老母親自一針一線所製,非取自民間,特呈獻郡守以作壽禮。’”
“……完了?”眾人顫顫巍巍地。
“這下是真正完了。”報禮官苦笑。
眾人呈石化狀態。
堂上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視線所及,正是宗姬鳳林捧腹。
本該表示氣憤的,可是是宗姬家三公子在笑,眾人不知如何表示才算正確,隻有怔怔望向沈傳師,但見沈傳師也是一笑:“好個‘司官生辰,不敢不誠’!不取民間分毫,足以見其操守絕塵,報禮官!”
“是!”
“好好登記,作為訓戒!”
“是!”
尷尬狀況被他輕輕帶過,堂上堂下重新恢複了熱鬧,不過餘波未息,好容易等沈傳師抽空坐下吩咐開宴,宗姬鳳林問他:“那個葭來縣縣令向來如此有趣麼?”
“有趣?”沈傳師想想自己曾覷的那人,搖頭,“有趣談不上,但如斯年輕就有如斯氣質,是少見的。”
“年輕?”宗姬鳳林略詫:“我以前去過葭來,縣令明明是個老頭。”
“三公子有所不知,原任已經調走,現任雲澂,才到不久。”
“哈哈,難怪!”宗姬鳳林對著宗姬鳳池搖頭晃腦:“初生牛犢不畏虎呀——”
“三弟,這個中原之詞不是這麼用的,但如果用在雲縣令目前發生的另一種狀況下,倒還適合。”宗姬鳳池看向沈傳師:“是吧,沈郡守。”
沈傳師拱一拱手:“整個西南三州沒有二公子不知道的事。”
“二哥,”宗姬鳳林饒有興致:“什麼事兒,說來解解悶。”
整個宗姬家都寵這個老幺,宗姬鳳池平素惜言如金,但對這個唯一的弟弟是例外,“你真想聽?”
“想想想。”
宗姬鳳池便道:“你去過葭來,想必繞不過朗溫亶望。可這位新任雲縣令,卻想動朗溫亶望的人。”
“朗溫亶望?哦,是他,”宗姬鳳林記起來了:“那個苴族人嘛!”
“如今整個葭來縣都在看他們大老爺跟二老爺打擂台,第幾個回合了?”宗姬鳳池做記不清狀,問沈傳師。
沈傳師知他是故意,因此沒必要裝糊塗,道:“雲澂鬥不過朗溫亶望。”◣◣
“哦?”宗姬鳳池道:“可是他一直堅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