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咬了一口的大餅。
她心裏一陣急跳,感到身上很冷,又說一句:“別吹了。”
寧卓非不理她,依舊專注於自己的活兒,他的身體沐浴在月光與越來越濃的霧氣裏,仿佛冰冷的雕像。
她伸手推他肩膀一下,毫無反應。
這下真正急起來,尚未搞清楚狀況的情況下同伴就已經失常,她一下站起,不死心的舉目四盼,夜路深沉,泥湯渾水,蘆葦遍野,根本沒有出路。
這到底怎麼回事?
她永遠被困在這兒了?
拔足狂奔,衝下河堤,直到喘不上氣,撐住膝蓋,心髒劇烈跳動的感覺如此真實,她緩緩抬頭……還是前麵是河,後麵是蕩。
“夫人,夫人!”
雲夫人和姚夙家的大媳婦正在廊下討論著鞋底花樣,很少看見雲良如此著急,把笸籮放到一邊:“怎麼了?”
“公子像是不對勁,”雲良道:“起先我見他睡著,以為是犯了困,但這都一個多時辰了,頭發早幹了,我叫他,他不應,竟像是魘住了!”
“什麼?!”雲夫人趕緊起身往雲染住處走,姚夙家大媳婦跟著,“啊呦,大老爺病了?”
隻見雲染躺在躺椅上,仰著,身上被蓋上了一條薄毯,呼吸輕微。雲夫人一下撲到毯子上:“澂兒醒醒!醒來!”
姚夙家的大媳婦道:“夫人別亂,試著掐掐大老爺人中?”
雲夫人聽見,忍住哭音,定一定神,使勁按了按,不見眼皮子動;複將人搖了兩搖,也沒見一口轉氣,她心裏一急,一翻眼直倒下去。
在後邊的姚夙家大媳婦聽她打個倒噎便沒聲息,忙叫:“夫人!夫人!”聽她不應,忙轉過來瞧,隻見雲夫人麵色急白眼已翻上,慌得自己也沒了主意,左右不見雲良,更加著忙,原來雲良半途到前麵囑咐衙役請大夫去了,折回來正好姚夙家大媳婦一頭撞上:“夫人她、她她她——”
“她怎麼了?”
“她也,她也——”
雲良疾步過去,看見一子一母那個樣兒,急急的喚了幾聲,沒個應他,冷不防姚夙家大媳婦淘淘哭了起來:“作孽啊,這是著了什麼道兒呀,大老爺這麼好的人,夫人這麼好的人——”
“不要亂!不要亂!”雲良道:“你到廚房拿點兒金砂來,夫人這是一時閉了氣,不妨事!”
姚夙家大媳婦捂住嘴去了,雲良抖著手在雲染鼻子下探探,有氣兒,忽外麵院子裏響起落亂的腳步聲,他大喜迎出:“是大夫來了——咦,你們是誰?”
光線暗了,雲染仰頭一望,不知哪裏來一朵烏雲,漸漸遮蓋住了月亮。
冷冷的月華被擋住,河溝、原野都朦朧起來,這時遠遠一個人走了過來,提著盞風燈。
雲染精神一振,正要打招呼,忽然入鼻一股淡淡的香氣。
香氣來自河中,雲染循嗅而望,水麵上突然出現了一朵花,無根無葉,紅得發紫,紫中帶黑,妖豔逶迤。
從來沒見過這種花,不像荷花,像茶花,層層疊疊,發著暗光。
雲染凝視著。
慢慢的,她動了,朝河水、朝荷花走去。
像什麼也不在意一般,她沉浸在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空白的情緒中,溫暖的河水漫過腳踝,漫過小腿,漫過大腿。
紅花在呼喚著她。
不知不覺接近了,隻有幾步路,但總接觸不到它。仿佛她前進一步,它就後退一步。
全身接近於麻痹狀態,然而是一種幸福的麻痹。好像其實並不希望真正摘到這朵花似的,隻是希望永遠這麼走下去,在這種緩慢的、瑰麗的目標的追隨中,讓溫暖的河水漫過全身,達到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