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染不明所義,投以疑問的目光。
“你是讀書人,那你看我是什麼人?”
花花公子呀!
宗姬鳳林笑,大概猜出來她會說什麼,道:“我們的理想不同,我所樂的,不是你的大目標大道理,我樂的是兄弟俱在好友無故,樂的是日有佳肴夜有美酒,樂的是遊曆山川俯仰無愧,所以,我們沒有衝突。”
也就是說她無需顧忌他。
因為他對她顧忌的沒有興趣。
雲染半晌無語。雲夫人微微一動:“不想三少原是至情至性之人。染兒呀,其實三少說得對,娘看那戲台上唱的,就是皇帝,整個天下都是他的又怎麼樣,像□□爺,十幾位皇子在他生前爭奪皇位,在他死後宮變不休,據說他的暴斃很有蹊蹺……”她歎一口氣:“還不如一家子在一起安安心心的,過兩天平靜日子。”
三少拊掌:“夫人原是我道中人!”
拿眼色指指雲染,卻見雲染半垂眼簾,思慮不定,終於抬起頭時,已經容色平常。她反握雲夫人的手:“娘,孩兒知道您的意思,但是,現在世道那麼亂,正是因為很多人不讓人過上平靜日子。雲染可以跟娘避世,安心於自己一家的平靜,但這平靜是戰戰兢兢的,因為世道已壞,隨便一個惡吏或者比我們強的人都可以破壞我們的平靜,據理告官,官又有幾個好的?所以雲染寧願反過來做官,隻要還能做一天下去,就保一天任內之民的平靜,以及公義。”
“但咱們隻是小官,又能有什麼大作用呢?”
“不需要大作用,三少剛才說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離雲染太遠。我審的案子,無關乎什麼蒼生大計,無關乎什麼國家興亡,隻是普普通通的囚犯,隻是普普通通的家人,小,多,而且雜,但正是這樣,才切切實實的攸關疾苦,才叫真正做一些實事。隻是,”她跪坐起身,端端敬敬朝雲夫人一拜:“讓娘跟著我受苦了。”
雲夫人目中泛淚,一壁扶起她一壁拭眼眶:“我的兒,你有什麼錯!舍小我全大我,娘不苦,娘高興,你爹要能聽到你這番話,定拉住你浮一大白,真正對上他脾氣!”
輪到宗姬鳳林半晌不語。深吸一口氣,他才又道:“莫怪無人懷疑你是女子,非男子不足以有如此見解胸懷。”
雲染擺手:“剛才是我多疑。實因雲染之顧慮,並非三少,而是二公子。”
“二哥?”
“試問,三少擔保會不會將這秘密告訴二公子?二公子會否因為利益透露給其他人?”
本來聽到後一句,三少難免不高興,但他決定將自己忍功再修煉一層,道:“我可以不告訴我二哥,隻是若要贏,怕瞞不過他。不過他斷斷不至於再傳給別人!”
雲染在心底歎氣,麵上不再反駁,輕聲道:“好吧,且不談這個。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接下來幾天局麵平靜的詭異。雲染這方既不再提查賬之事,朗溫亶望那邊也不再提真假之疑,天氣躁熱,蟬蟲高鳴,七月流火,一切似乎沒什麼不同,一切又似乎在蒸騰中醞釀。
百姓們白天冒著烈陽勞作,晚上扇著蒲扇討論著異乎尋常的熱,不過更熱的是欽差大人兩天前終於頒布的委任,雖然老百姓們不識字,可口口相傳,硬爭著背也背下來了,流傳最廣的幾個字是“體恤民艱,大破積習,可謂廉吏之表率,可抑貪風之日長。”
“哎,像咱們大老爺這種能伸張正義、懲處奸凶,而又不畏權勢、寧肯負罪的,天下有幾人!好官難得,不知升了個什麼官兒?”
“具體什麼職兒還沒定,不過說是逾格獎賞,讓進京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