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縣丞示意官兵們把他翻過來,跟那汙濘的臉同時抬起的,是大宅門口一聲朗笑:“廩君驍,你這是甘當宗姬家的走狗麼?”
“快,抓住他!”廩君驍又驚又怒,率先帶人往宅子衝。
朗溫亶望消失在大門口,官兵們陸續跟入,隻聽裏麵密集砍啊殺啊的聲音持續了半柱香工夫,緊接著,像被人集體掐斷了脖子似的,所有聲音乍然消失,宅子一片死寂。
平池嵇山與雲染疑惑地對望,不知怎麼回事,等了片刻,雲染忽然想起之前的漫天飛舞,“啊,會不會是毒!”
“毒?”她一說,平池嵇山馬上明白了:“那種大麵積使用的無聲無息的毒?”
“不錯,他跟太皞家素來有交往,有很正常。”
“那廩君驍豈不是——”
雲染抓住重點:“說起來,廩君家怎麼會摻和進來,朗溫亶望為什麼又說他是宗姬家的走狗?”
“還不是因為嫌棄朗溫亶望這顆棋子不好用了,要換一個,二公子就挑了廩君驍——”
“二公子可不喜歡背後人多說話,平池老爺,這點你要記住啊。”
身後忽然無聲無息的出現人聲,把雲染及平池嵇山嚇一大跳,平池嵇山尤甚,雲染看清楚來人後反倒鬆了口氣:“子徽兄?”
青衫的青年微笑,瞄瞄遠處捂住口鼻從大宅裏出來的一行人,“看來廩君驍這個棋子實在太笨,急著想爭功結果卻貿然送了條命,還要我來收尾。說實在的,如果不是朗溫亶望過火了,我們公子也不至於不能容忍,畢竟像他這樣順手的棋子,並不好找,對嗎?”
一瞬間雲染什麼都想通了,道:“為什麼要趕盡殺絕,不能留他一條命?”
“哦?”
子徽敬撤回目光:“我還以為,雲大老爺被他害那麼多次,應該是最不希望看到他的人才對。”
“……”
僥幸逃出來的人遇到了憑空冒出的數個黑衣人,這些黑衣人身手利落,月下清光斜照,血花濺起,映得人臉上都是幽幽的神色。
“——咦,雲大老爺,你不看了?”
“嗯,我要走了。”
雲染又連夜騎馬回到了葭來,曙光升起中,看到城門外,雲夫人正翹首相盼。
即使滿身塵土與疲憊,但隻要盡頭處有人在等著你,那份寬慰,如暖泉汨汨。
不顧雲夫人稍顯驚訝的目光,頭一次那麼乖乖的撲進她的懷抱。這個懷抱也許並不廣大,但因為有了愛,便可以不畏風雨不畏一切。
朗溫亶望,願你來世,也有這麼樸素卻溫暖的一個家。
雲染奏呈上達,宰輔袁椿視為從前錯判之緣由,不單為自己找著了借口,同時亦認為揭露了西南一大弊端,不想小小一個縣令,竟能聲色不動地建此奇功,非逾格獎賞,不能表現自己識人之明,故而極力奏保,在原來升沈黎郡同知的候補上,送京引見。
因此大老爺是真正要離開葭來了。
委印那天,小侯爺宣讀恩命,念到“望汝格外盡心,體恤民艱”之時,堂下高聲歡呼青天大老爺!有的則跪了下來喜極而泣,朝上磕頭,凡目睹這番光景的人,不能不說印象深刻。
委狀到手,雲染的移交隨時可辦,因為庫存和帳目清清楚楚。不多時新縣令到,交了印信,雇好一隻船,把她自己的幾箱書和雲夫人的一些壇壇罐罐先搬了上去,每次搬東西,總有人來看來送,有些受過恩的,口口聲聲喊:“青天大老爺走不得!”害得雲夫人把眼睛在轎子裏哭腫好幾回。
“誰能料到呢,自愁雲慘霧那日起,我本以為今生沒指望了,不承想有今朝!一路的艱辛,想起來仿佛就在眼前。隻是染兒,不知咱們能走多遠……”
尾聲
朗溫亶望既死,朗溫府邸被封,因為案情重大,不兩日接替方仲華署西南道的新任督撫派了一名心腹過來,姓刁,名金,四十多歲,一來就遞上撫台的密劄,幾乎把衙裏所有的兵都要去,飯也不消吃得,奔到朗溫府把房子圍得水泄不通,然後親自帶了自己隨從一擁而入。可憐婁管家殉主,剩餘的朗溫府的人都是普通不過的,朗溫亶望沒有娶妻,妾也不多,隻三個,都是做不了主的人;而況就要抄家,也不過把田產房屋封去罷了,照雲大老爺聲譽,斷斷不至於做出這等事來,豈知卻來了個刁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