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她歎息一聲,\"再來一杯酒可以麼?\"她以沉靜的聲音說。
我起身走到床頭櫃前,把她喝空的酒杯拿在手裏。我摸黑也可以自如地做如此動作了。我走去那個有門的房間,打手電筒新做了個兌水威士忌。
\"那是你的想象吧?”
\"我把若幹念頭連在了一起,\"我說,\"我無法加以證明,沒有任何根據說明這是對的。\"
\"但我很想聽下去,如果還有下文的話。\"
我折回裏邊房間,把林放在床頭櫃上。熄掉手電筒,坐回自己的椅子,集中意識繼續往下講。
\"至於你姐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並不明了。姐姐死前警告過你什麼你固然知道,但那時你還太小,無法理解詳細內容。但你隱約有所覺察---綿穀升以某種方法玷汙了傷害了姐姐,而自己血脈中潛伏一種陰暗的秘密,自己也不可能完全與之無關。所以在那個家中總感到孤獨,惶惶不可終日。你一直悄悄生活在不明來由的不安中,就像水族館裏的水母。
\"大學畢業出來,幾經周折你同我結了婚,離開了綿穀家。在同我平穩度日的過程中,你逐漸淡忘了往日陰乎乎的不安。你走上社會,慢慢恢複,成為一個新人。一段時間看上去一切都風調雨順。遺憾的是不可能那麼簡單了結。一天,你感到自己正不知不覺被過去本應棄置的暗力一步步拖回。你為此而困惑,而不知所措。也正因如此,你才決心去綿穀升那裏了解真相,才去找加納馬爾他幫忙---隻瞞我一個人。
\"而這大概始於懷孕之後,我覺得,那肯定算是個轉折點。所以我才於你做人流的那個夜晚在劄幌從彈吉他的男子那裏得到最初的警告。也許懷孕刺激和喚醒了你體內潛在的什麼。而綿穀升靜靜等待那個在你身上出現。他恐怕隻能以那種方式才可能同女性發生性方麵的關係。惟其如此,才要把那種傾向表麵化了的你從我這邊強行拉回到自己那邊。他無論如何都需要你,需要你接著扮演你姐姐曾經扮演過的角色。\"
我的話說罷,接下去便是深深的沉默。這是我所設想的一切。一部分是我以前朦朧感覺到的,其餘則是黑暗中說話時間裏浮上腦海的。也可能黑暗的力量填補了我想象的空白。或許這女子的存在對我有幫助亦未可知。但我的設想也還是同樣沒有任何根據的。
\"蠻有意思的嘛,\"那女子說。語聲又回到原來帶有撒嬌少女意味的聲音。聲音轉換的速度漸漸加快。\"是嗎?是這樣。那麼說,我是為隱藏被玷汙的身體偷偷離開你的。霧中滑鐵盧橋,螢火蟲的光,羅伯特·泰勒,費雯麗……\"
\"我把你從這裏領回去。\"我打斷她的話,\"把你領回原來世界,領回有禿尾尖卷曲的貓有小院子和早晨有鬧鍾響起的世界。\"
\"怎麼領?\"她問我,\"怎麼把我領出這裏啊,岡田先生?\"
\"跟童話一樣,消解魔法即可。\"我說。
\"倒也是。\"那聲音說,\"不過,岡田先生,你認為我是久美子,想把我作為久美子領回去。如果我不是久美子的話,那時你怎麼辦?你想領回的也許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你果真那樣自信嗎?恐怕還是冷靜地認真考慮一下好吧?\"
我捏緊衣袋裏的筆狀手電筒。我覺得位於這裏的不可能是久美子以外的人。但無法證明這點,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個假設。手在口袋中滿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