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1 / 3)

敲門聲消失後,四下又陷入沉寂,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但我可以感覺出隔門對麵有人的聲息。有誰站在那裏和我同樣屏息斂氣側耳傾聽,想在靜默中聽取呼吸聲和心跳聲,或者讀出思維的軌跡。為不牽動周圍空氣,我輕輕吸了口氣。我不在這裏,我對自己說,我不在這裏,我哪裏也不在。

末幾,門鎖從外側打開。那個人一切動作都十分小心,不怕花時間。聲音聽起來被故意延長,且分割得很細,以致無法捕捉其含義。球形拉手在轉動。接著響起門合葉輕微的”吱呀”聲。心髒在體內加快收縮速度。我想盡量鎮定下來,但效果不大。

有人走入房間,空氣微微紊亂。我集中意識研磨五感,覺出有異物隱約的氣味。那是身上的厚質地衣服、極力遏止的呼吸和沉寂浸灌的興奮合而為一的莫名氣味。他手持匕首不成?有可能。我記得那鮮亮亮白晃晃的一閃。我沉住氣,兩手暗暗攥緊棒球棍。

來人進門後將門關上,從內側鎖好。然後背靠門扇,悄悄審視房間。我緊握棍柄的雙手已滿是汗水。可能的話,真想在褲腿擦把手心。但半點多餘的動作都可能帶來致命後果。我想宮脅家空屋院裏的雕像,為了屏住呼吸我將自己同化為那座石雕鳥。時值夏日,庭院裏灑滿金燦燦的陽光,我便是石雕鳥,僵挺挺地兩眼直視天空。

來人帶有手電筒。一按開關,黑暗中射出一道筆直的細長光柱。光不很強,和我的差不多,都是小手電。我靜等那道光從我眼前劃過。但對方怎麼也不肯離開。光柱如探照燈朝房間裏的東西逐一照去:花瓶的花、茶幾上的銀盤(盤再次燦然生輝)、沙發、落地燈……光掠過我的鼻端,照在我鞋前5厘米的地麵,猶如蛇舌舔遍房間每一個角落。等待時間像要永遠持續下去。恐懼與緊張變為劇痛,尖錐一般猛刺我的意識。

什麼都不可思考,我想,什麼都不可想象間官中尉信上寫道,想象在這裏意味著喪身殞命!

手電筒光終於慢慢地、十分之慢地向前移行。看情形來人是要進入裏麵房間。我更緊地握住棒球棍。注意到時,手心的汗早已幹幹的了,甚至幹過了頭。

對方確認踏腳板似地一點點、一步步朝我接近。我深深吸了口氣打住。還有兩步,那個就應該在那裏。還有兩步,我即可以遏止這旋轉不休的噩夢。然而這時電筒光從我眼前消失了。意識到時,一切都被吞入原來徹底的黑暗中。他關掉手電筒。一片漆黑中我迅速啟動腦筋,卻啟動不了。唯覺一股陌生的寒氣霎時間穿過我的全身。大概他也覺察到我在這裏。

要動,不能在此不動!我想轉腳往左移步,而移不得。我的兩腳像那石雕鳥一般死死貼在地板上。我弓下`身,勉強把僵硬的上半身往左斜去。忽然,右肩重重挨了一擊,冰雹樣又冷又硬的東西直打我的白骨。

於是我雙腳的麻木感如被擊醒一般不翼而飛,我立即跳到左邊,黑暗中夥身窺探對方動靜。全身血管擴張開來,又收縮回去。所有筋肉和細胞都在渴求新的氧氣。右肩似有一股鈍鈍的酥|麻,但還不痛。痛要等一會才來。我不動,對方也不動。我們在黑暗中屏息對峙。一無所見,一無所聞。

匕首再次冷不防襲來。如撲麵而來的野蜂從我臉前颯然劃過。鋒利的刀尖擦及我的右臉頰,正是有痣那裏。有膚裂之感。但傷得大概不深。對方也看不見我在何處。若是看見,早該把我結果了。我黑暗中朝大約是匕首襲來的地方猛地揮棍打去。卻什麼也未打著,隻”嗖”一聲劈過空中。但這不無筷感的掄空音使得我心情多少寬釋下來。我們在決鬥。我被匕首劃傷兩處,卻不致命。雙方都看不見對手。他持匕首,我有棒球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