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2 / 3)

又開始了盲目的相互搜尋。我們小心窺探對方的舉止,屏息通現黑暗中對方的動作。我覺出血成一條線倏然順頰滑下,奇怪的是我沒有感到恐懼。那不過是匕首而已,我想,那不過是刀傷罷了。我靜靜等待,等待匕首重新朝我紮來。我可以永遠等待下去。我不出聲地吸氣、呼出。喂,動手啊!我在心裏催道。我在此靜等,要紮就紮好了,不怕!

匕首從某處襲來,把毛衣領一刀削去。喉節處覺出刀尖的涼意,好在隻差一點點空間沒傷我一根毫毛。我扭身閃到一旁,沒等站穩就掄起球很。球棍大概打在對方鎖骨處。不是要緊部位。且不很重,不至於骨折。但仍好像造成相當的創痛。我清楚感覺出對方手軟下來,甚至聽得其倒吸一口涼氣。我短短地向後一揮,旋即再次朝對方驅體砸下。方向相同,隻稍微向喘熄聲傳來處變了個角度。

絕妙的一擊!球棍落在對方脖頸,響起骨頭碎裂般不快的聲音。第三棍命中頭部,對方隨棍彈出,重重摔倒在地。他躺在那裏弄了點喉音,很快這也停止了。我閉上眼睛,不思不想,朝聲音處加了最後一擊。我並不想這樣,卻又不能不這樣。這既非來自憎惡亦非出於驚懼,隻不過做了應該做的事。黑暗中好像有個水果什麼的咕嗤一聲裂開---簡直同西瓜無異。我雙手緊抓球棍,朝前舉著一動不動站在那裏。回過神時,身體正不住發抖。我無法控製這瑟瑟的抖動。我朝後退了一步,準備從衣袋掏出手電筒。

\"不要看!\"有誰從背後大聲製止。是久美子的聲音從裏麵房間這樣叫道。但我左手仍緊握手電筒。我想知道那是什麼,想親眼看看那位於黑暗核心的、剛剛由我在此打殺的是什麼東西。我意識的一部分可以理解久美子的命令,那是我所看不得的。然而與此同時我的左手又自行動了起來。

\"求求你,別看!\"她再次大聲喊叫,\"要是你想把我領回,就千萬別看!\"

我狠狠咬緊牙關,像推開重窗一樣將肺腑深處積壓的空氣徐徐吐出。身體的顫唞仍未停止。四周彌漫令人厭惡的氣味兒。那是腦漿味兒、暴力味兒、死味兒。都是我造成的。我癱倒似地坐在旁邊沙發上,死死抑製胃裏湧上的嘔吐感。終歸嘔吐感戰而勝之。我把胃裏所有的東西一古腦兒吐在腳下地毯上。沒什麼可吐了,便吐了點胃酸。胃酸沒了,便吐空氣,吐口水。吐的時間裏,球棍脫手掉下,在黑暗中出聲地滾去一邊。

胃痙攣好歹平息後,我想掏手帕擦嘴。不料手動不得,從沙發站起亦不能。\"回家吧,\"我衝裏麵的黑暗說道,\"這回完結了,一起回家!\"

她沒回答。

這裏已別無他人。我沉進沙發,輕輕閉上眼睛。

力氣一點又一點從我的手指、肩膀、脖頸和腿部撤去,傷痛也同時消失。禸體正永無休止地失卻其重量與質感。但我並未因此感到不安感到悚然。我毫無保留地把自己、把禸體交給溫暖。龐大而柔軟的存在。這是理所當然的。意識到時,我正在那堵果凍壁中穿行,任憑其中緩緩的流勢將自己帶走。我恐怕再不能重返這裏了,穿行中我想。一切都已終止。可是久美子到底離開那房間去哪裏了呢?我本應該將她從那裏領回。我是為此才殺死他的。是的,是為此才把他腦袋像劈西瓜一樣用棒球棍劈開的,是為此我才……我已無法繼續思索下去。我的意識很快被深重的虛無塊體吸了進去。

醒悟過來時,我仍坐在黑暗的底層,一如往常背靠硬壁---我返回了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