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複,溫芷言倒也十分耐心的等著。
他越顯煩躁,怒氣也漸盛,幾次後幹脆將顏料和畫筆摔在地上,踢翻了畫板,坐在凳子上,垂著頭,十分懊惱的揉著自己的頭發。
溫芷言起身將地上的紙團撿了起來,逐一打開,有隻畫了一個輪廓的,有半成品,也有其他,其中一張畫完了卻顯得毫無生氣的,她將其撫平,嘴角輕揚說道,“謝謝,我很喜歡。”
其中話中有話。
“言言。”蕭璟擰著眉抬頭,看到她手裏的畫,神色極為複雜的想要搶回來。
溫芷言先他一步把畫收好,嘴角邊的弧度已然消失,她淡漠的說道,“走吧。”
蕭璟怒了,上前一手拽過她的手,將她拉進懷中,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頭直視自己,眸中隻剩下了冰冷,他冷聲問,“你到底想怎樣!”
今天這一切,究竟是要折磨他,還是要折磨她自己。
他放下身段對她遷就一次,不代表她就可以得寸進尺的將他的底線視若無物。
溫芷言直視著他,他的力道之大似是要捏碎她的下巴,可她卻皺也不皺一下眉,依舊倔強的不肯服軟,她想扯出一抹冷笑,可是因為下巴被他緊捏著而無法做到,隻能一字一頓艱難的說,“我不知道。”
蕭璟更是怒火中燒,眸中的溫度越來越冷,手上不自覺的稍稍又使了一點力。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不再開口,好一番僵持。
終是蕭璟再次退步,鬆開了她,大步朝外走去,冷聲丟下兩個字,“回家。”
他一轉身,溫芷言眼淚就出來了兩滴,下巴疼的早已麻木,她用手輕揉了會,緩了緩,這才抹去眼淚跟了上去。
蕭璟在畫室門口等著她,兩人朝校園外走去,一路無言。
溫芷言故意放慢了腳步,走在他身後,卻不想他忽然一個頓步,讓她生生撞了上去,堅硬的後背碰的她往後一個踉蹌。
蕭璟黑著臉,轉身拉過她的手。
溫芷言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卻沒有甩開他,安安靜靜任他拉著走。
多年前,肖景也是這樣霸道的拉著她的手,走遍整個校園。
如此,再怎麼重複,也都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純淨美好相信愛情會天長地久的她,他亦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肖景。
回不到的過去,重溫場景不過是徒添傷悲罷了。
這個道理,她懂,他也懂,可他們還是一起回來了。
溫芷言不知道蕭璟陪她來的用意,而蕭璟亦然,他猜不透溫芷言非要來的目的。
但誰都沒有再揪著這個問題不放,他們又回到了天慶溫芷言的家,這件事很快就不了了之。
那副毫無生氣的肖像畫被溫芷言裝了框,掛在了房間臥室床的正對麵,她開始每天習慣性的對著畫發呆,經常一看就是一整天。
過去,從前,那些回憶每日都在她腦海裏重重複複上演。
而每一次回憶的上演,她遍體鱗傷的心,都會跟著被她自己親手將傷口再一次狠狠扒開,直至鮮血淋漓。
她還會痛,卻放肆這些痛更加任意妄為。
她開始喜歡黑暗和角落,白日時會將所有的窗簾拉緊,不放一絲光線進來,到了晚上,更是不願開燈。
她開始喜歡上做夢,開始沉浸在虛幻的夢裏,除了發呆就是睡覺,那些似是無邊無際的噩夢,緊緊纏繞著她,她苦苦掙紮,卻怎麼也逃不開,每每驚醒,總是獨自淚流滿麵,哭累後,又沉沉睡去,重複噩夢的上演。
也因此,她開始慢慢的分不清現實和夢,此後每從夢魘中驚醒時,她除了淚流滿麵,眸中又多了一份迷茫,迷茫於麵前這個世界,是真的還是虛幻的。
她開始越來越覺得疲憊,不想吃飯,不想洗澡,不想做一切事情,隻是發呆,隻是睡覺。
她的雙瞳沒了光彩,變得空洞,如同一潭死水,無波無瀾,無喜無悲,毫無焦距的不知在看哪。
蕭璟也漸漸發現了這些問題,為此怒氣衝天,在一次次耐著性子的試圖勸說無效後,他再忍無可忍,強製性的拉開窗簾,當即便換來溫芷言驚恐的逃避和尖叫,甚至於精神奔潰。
他試著去親吻她,在她的耳邊輕喚她的名字,任他熱情高漲,她卻沒有一丁點的反應,呆泄的目光依舊不知看向哪,整個人就像一具不會說話不會笑不會哭完全沒有生命力的木偶。
“言言。”他變得惶恐起來,推掉一切工作,也懶得再去和齊娜配合演戲,成天在家陪著溫芷言,看她發呆,看她睡覺,看她在夢魘中掙紮而醒。
那種莫名的無力感再次向他襲來,饒是他在商界叱吒風雲,一度令人聞風喪膽,但此時此刻在溫芷言麵前,他卻無助的像個孩子。
他的眉頭開始越鎖越深,臉上終日愁眉不展,他甚至抱著這麼一絲期望,期望她會像上次奶奶離世一樣,生一場大病,醒來,失憶,卻恢複了原先的狀態。
他開始陪她坐在黑暗裏,緊緊摟著她,在她睡覺時,靜靜守著她,在她驚醒時,默默安慰她,在飯點,給她喂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