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啊?”
“你得一鼻子灰回來!”
穿上桃兒的這身,回頭率蹭蹭往上躥。坐在地鐵內,一抬頭,一目對十目。站我身旁的這位男士,哈喇子都快滴下來了,我下意識扣上了上麵的紐扣,得趕緊止住他的哈喇子。
世紀大道地鐵出口,安恩又打電話來催。
“佛祖,”我說,“我已經到世紀大道了!”
“等你等到黃河水都快幹了!”
“你可不能詛咒咱祖國的美好河山……”
高檔的法國西餐廳。
說實話,長這麼大,我這還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頭一回。我問人家,8號包廂在哪兒,人家微笑著搖搖頭,他是法國人,不懂漢語。
我焦頭爛額,好不容易見到法國帥哥卻不能泡,最主要的是,我特尷尬地站在前台,然後說著蹩腳的英語。
“Where is the number 8 room……”
我當時一定臉紅得不行,就跟潑了一臉法國紅酒似的。
“泡妞要錢,”桃兒說,“泡男人得要文武全才!”
“文武全才?”我問。
“是的,”她說,“能唱會跳,最好還有點文藝愛好什麼的,還要英語倍兒流利!”
“這不是成了外交發言人和蔡依林的混合體?”
“必須的!”她說,“你看人家肯尼迪總統,再看看人家奧巴馬,叫做‘明星政客’,泡全國老百姓……”
“而且還男女通吃。”我補充道。
難怪安恩會死命催我,不止她一人在等。
“我給你介紹一下,”安恩對她身旁的這位男士說,“這是我大學最好的閨蜜,段橋依。”
我尷尬微笑,以示友好。
“這是我的男朋友,”安恩對我說,“林川北。”
他亦對我微笑,以示友好,不過笑容顯然比我自然許多。
服務員遞給我菜單。
“我們在法國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安恩繼續說,“他是華人學生會主席。”
我看著菜單上滿頁法語,然後聽著她的談話。這家超牛餐廳在中國開,也不整個中文菜單,英文的也好啊!詛咒它早點關門大吉!我在心裏抱怨著。
他跟服務員說了兩句話,用的法語,應該是換個中文菜單之類的。隨後,我便得到一份中文菜單,不過新的難題又出現了,我壓根不知道那些菜名指的什麼菜!
“我了解她,我來。”安恩拿過菜單,然後跟服務員說了一堆法語,當然她是在幫我點餐,她了解我。
“才多久沒見啊,”她說,“您這是受啥打擊了,把自己整這樣?”
安恩才注意到我今兒的著裝。她笑得前仰後合,半秒之前,V領最上麵的那枚扣子居然被彈飛!我頓時臉上火辣辣,如爐炙烤!
“你還笑!”我說,“把那扣子撿來,我還得還人家呢!”
扣子剛好彈在了她男友的杯子邊。
“我說,”她還在笑,“親愛的段橋依,我的好閨蜜,我快被你笑抽了!”
“你可真夠尷尬的!”桃兒趴在枕頭上笑翻。
“還不是你的主意!”我撓她,“你就是故意整我的!”
“話說她男朋友當時是什麼表情?”桃兒問我,“那眼神一定鑽進你胸口了吧?”
“他臉紅了。”我說。
“你小心把嘴笑歪了!”我對安恩說。
服務員上好菜。
“對了,”安恩喝了杯東西,我喊不上名兒,“你的夢想屋怎麼樣了?”
“苟延殘喘,”我說,“不過我倆有信心!”
“考慮下我入股唄?”
“沒門!”我喝了一口湯,有點嗆。
“你真不讓她入股?”桃兒停止笑,轉而認真地問我。
“她那是開玩笑呢,”我說,“人家留學回來,大好前程奉獻給我們這破爛小屋嗎?”
“啥叫破爛小屋,”桃兒跟我急了,“你妄自菲薄我不管,別連著糟踐我啊!”
“就算她想來,我也不讓啊!”我自顧自地說,“我可不能把她往火坑裏推。”
“敢情你在騙著我下火坑啊!”桃兒把我推倒在床上,死命撓我癢癢。
“我錯了……我錯了……”我求饒,“我不想多個人多分一杯羹啊!”
“我這小廟怎容得下您這尊大佛。”我對安恩說。
我和安恩是屬於那種互掐型閨蜜,哪天要是見麵不互掐一下,就感覺那感情上不來,憋得慌。
“好了好啦,”她迫不及待地說,“我要正式宣布一個好消息了。”
她不說我也能猜到。
“我和川北準備結婚了。”她說,挽著他的胳膊,滿臉的幸福陽光。
祝福的話我還沒來得及說,陳雲楓一個電話把我喊走了。我本來對他一肚子怨氣,就在一個小時之前,我還叮囑自己,今天他要是打電話來,我首先就劈頭蓋臉罵他一頓,就算不賺錢我也要把這怨氣給出了!可在通電話的整個過程中,我卻變成了孫子,言語溫和,畢恭畢敬。
“人家是你的客戶,你裝孫子應該的!”桃兒很不屑。
“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麼沒罵他嗎?”我說,“我當時就在想,等我們賺錢了,我也要帶你去吃一頓法國餐!”
“敢情這頓法國餐還激勵了你的鬥誌?”桃兒鄙視我。
“準確點來說,”我說,“應該是我想請我親愛的桃兒吃大餐!”
每當桃兒想罵得我狗血淋頭的時候,我總是打感情牌,屢試不爽。
我掛斷電話,嬉皮笑臉對著安恩。
“您別!”她說,“咱倆兩年才吃這麼一頓飯,不許走!”
“客戶……”我溫柔小聲地答道。
“讓他一邊兒待著去!”她繼續說,“你又不是保姆,還隨叫隨到了?”
“客戶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很認真地說道,“對客戶不敬,那也是不孝嘛!”
“段橋依!你為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客戶,要拋棄兩年沒見的同學、舍友兼閨蜜嗎?”
“你可以拋了再撿回來,”我又喝了口湯,“但是客戶拋了那就是眼睜睜看著一堆人民幣下了火葬啊!”
我轉身欲走,又回了頭,“改天我為你們接風!”
“你也沒祝福人家。”桃兒說。
“太急了,忘了。”
“你怎麼了?”桃兒問我。
我突然變得有氣無力,竟然有些黯然神傷。
“我沒事……”我說著沒事,而桃兒幫我擦掉眼淚。
我從餐廳出來後,猛吸一口氣。
人是會變的。就跟這氣味一樣,裏麵和外麵就是兩種味道。
我流淚了,我再也控製不住。
我要感謝陳雲楓,否則我真的不能保證我還能夠繼續逞強、堅持多久。即便是臉紅尷尬,我也努力使自己保持微笑,我別無選擇。
其實剛進餐廳,我就很難控製,我埋著頭,看著看不懂的法語菜單,翻了好幾頁我才發現居然是法語!
我趕到陳雲楓約定的地點,已經是下午三點。
“不好意思,”我開口道歉,“沒注意,地鐵坐過了兩站。”
“你有心事吧?”他說。
“啊?”
我看著他,有點發愣。他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模樣,穿著休閑西裝,卻搭配了一條褪色牛仔褲,腳上還是一雙棕色板鞋,有點不倫不類。
“喔。”我晃過神來,“我沒事。”
難道我有心事會這麼明顯,寫在了臉上?
“你的——”他停頓,我疑惑地看著他,等著他說下去,“扣子。”
我低頭看自己的胸,他娘的!第二枚扣子不知何時也掉了,胸口露出一半。
“閉眼!”我迅速遮住胸口。
“他怎麼知道你有心事?“桃兒半愣著問我。
“廢話!”我噴她,“沒心事,誰還會不知道自己的胸口露出一大半?”
她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智商真是硬傷。
“還真讓你說準了,”我說,“一鼻子灰回來。”
“您別這麼說,”她反駁,“誰讓你是D卡普呢?”
“還說我,”我用漫畫書砸她,“都是你胸大無腦惹的禍!”
陳雲楓帶我參觀了他的新房。是一套複式,上下兩層總麵積有160平方米,還有陽台,麵朝南。
“段小姐,”他說,“你感覺怎樣?”
“叫我小段就成,”我說。這不是炫富麼!還用得著問嗎?市中心房價已經超了3萬一平方米,這一套下來,沒個500萬,也要有400萬,還問我感覺怎樣,多此一舉。我嘴上應道,“還行。”
我總不至於很奉承地說,“您真有錢,這房子真高檔!”雖然是心裏話,但是說出來就跌份兒了,我得冒充一個資深的設計師,“我設計過很多類似的樓層了,您這個不算什麼,我會幫您搞定的!”
如若不然,客戶就會懷疑你的實力。桃兒就是這樣教我的。
“這是房門鑰匙,”他遞給我一串鑰匙,“你要想過來看,隨時過來。”
“您這麼做不妥吧?雖然隻是空蕩蕩的房子,但是這要萬一出點什麼事……”
“沒事!”他說,“既然選擇了你們,我就絕對信任你們。何況我平時工作忙,也沒有時間每次都陪你來。”
“切!”桃兒對我嗤之以鼻,“這房子你又盜不走,人家房產證上寫著自個兒的名字呢。”
“也是喔!”
“你就沒問點其他什麼事?”桃兒好奇地問我。
“啥事?”我疑惑。
“他離婚三次呀!”她說,“多好的八卦題材啊!”
“你又不是狗仔,何況他又不是明星。”我鄙視她。
“這叫全麵搜集客戶資料,”她說,“更好地為客戶服務嘛!”
“服務?”我詭異一笑,“你去服務呀,改明兒你去。”
“你淨是齷齪思想,我先脫了你!”
每晚,我和桃兒都得鬧騰半宿。
我趴在辦公桌上發呆。桃兒在翻著她的漫畫書,她手裏永遠有看不完的漫畫書。
“呀!”她突然尖叫,把我驚嚇了,“我忘了問他收定金了!”
“誰呀?”我繼續趴著問道。
“當然是陳雲楓啊!”
“我還沒給人設計方案呢。”我說。
“那可不行,”她放下漫畫書,“人家要是反悔了,怎麼辦?”
“不至於吧?”我還真怕他突然變卦了,不然我和桃兒馬上就要喝西北風了。
說到喝西北風,截止到昨晚,我和桃兒所剩財富還有102塊7毛。
我和桃兒正擔憂呢,陳雲楓打電話過來。
他說,他已經給我們賬戶彙了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希望我盡快把方案給他。
這可真是救命錢哪!我激動地抱住桃兒,“姐們兒!晚上咱去吃大餐!”
這比我們第一次接到活兒、收到錢還興奮。
“看看他彙了多少定金。”我們停止興奮,桃兒打開電腦,我們握著彼此的手,心怦怦直跳。
桃兒緊張得連續輸錯了兩回密碼,害怕得不敢繼續輸入,讓我來。
我摁了回車鍵,然後跳出賬戶餘額,“三萬!”我和桃兒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我和桃兒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難以置信!
我合上桃兒的下巴,“趕緊弄方案!”
事與願違。我和桃兒折騰到半夜,也沒弄出個像樣的方案。
“我能幫你找到的方案可都在這邊了,”桃兒往我桌上堆了一堆設計方案,“要不行,咱就抄襲一個。”
“抄襲要管用,我早發大財了!”我焦頭爛額,捧著腦袋,“這玩意兒得看客戶的口味,得按照他的要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