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少爺可是哭著喊著要把辮子剪掉,現下已經容人理辮子,看來痰迷的症候,也是當真好了。
進得廳內,把賬簿輕輕放下,又看到十七八個朝奉站成一長溜的在一邊等候,自己忙相度了一下,退後幾步,站在廳內“慎思堂”的匾額之下,垂手侍立。
“這賬目不對,拿回去重算!”
“都是老朝奉了,賬目不平也敢拿來?這裏怎麼多了五錢銀子,拿回去算清楚再來!”
大少爺張華軒左手把不合格的賬簿打下來,右手算盤居然還是打的叭叭直響,這一手漂亮功夫,就是幾十年的老朝奉也自愧不如。
不一會功夫,桌麵上的賬簿已經算的清爽,該貶的貶,該獎的獎,一點兒也不含糊。張得利在一邊伺候,暗暗咋舌,以前也沒看到少爺怎麼學習做生意,怎麼現在就這麼厲害。
怪不得老爺前幾天不放心來看過一次,隻此一次後,就隨著少爺施為,絕不幹涉。
十來個朝奉有的滿麵春風,有的麵帶愧色,等著大少爺訓話。
張華軒略一沉吟,捧著手裏的茶盅喝了一口,吩咐道:“都下去吧,各位老先生還請多用用心,張家待人寬厚,卻不能任人欺蒙,下次若是還賬目不平,該怎麼樣,各位自己心裏清楚。”
其餘不止是淮安,便是揚州,蘇杭,任是哪裏商號的朝奉都會略做一點假,弄點花頭好處,東家業主也是清楚,隻要朝奉不過分,小小不言的也就罷了。張紫虛老爺以前掌事,便是如此。
偏偏大少爺如此認真,又偏偏賬目算的比鬼都精,那雙眼睛一掃,賬簿上的毛病一看就知,這些天來,已經被他貶斥開革了不少做假做的厲害的,現下又強令所有商號鋪子把賬目算平,這就是說,以前的那些好處,都得吐出來,然後把帳做平,若是不然,大少爺一翻臉,開革還是輕的!
十幾個朝奉灰頭土臉的往外頭走,張華軒又把人叫住,竟是微微一笑,向著張得利吩咐道:“去和家裏賬房上說一聲,給各位先生每人二十兩銀子,這幾天辛苦了,拿著錢去喝點酒開心一下。”
張得利暗暗搖頭,少爺還是有點兒糊塗。
二兩銀子,就能在淮安府裏叫一桌中等酒席,十兩銀子,就是中八珍的席麵。眼前這些朝奉,哪有人真去這麼胡吃海喝的?二十兩,怕是夠他們用半年了!
心裏這麼嘀咕,卻不敢駁少爺的回,隻得連聲應了。
朝奉們剛剛還被訓斥,一轉眼的功夫,大少爺又是放賞,手麵還是不小,大夥兒不知道少爺到底是怎麼個章程,隻得立定腳步,躬手垂手,等著少爺再吩咐話下來。
張華軒沉吟著道:“各位都很辛苦,清水池塘不養魚,各位有些虛賬花頭貼補一下家用,我原本不該查。”
看到朝奉們臉紅,張華軒擺手道:“不妨事,這些都是全天下的通例,怪不得各位。”
說到這裏,張華軒話鋒又是一轉,呆著臉道:“不過在我這裏這麼行事,不成!丁是丁,卯是卯,賬是一厘也不能錯。該給諸位的賞賜,我一文錢也不少,不該各位拿的,一文也不能拿,從今兒起就立下死規矩,以後也這麼辦理。我會和家父說清楚,以後各位的工錢按現在的數目多發三成,做下大生意的,還給提花紅好處,年底的紅利也一文不少大夥的。隻這一條,以後賬目算清楚,不要欺上瞞下,各位要是能辦到,在這裏給我應一聲,辦不到,現下就請辭,免得日後難做。”
說罷,也不等眾人如何反應,張華軒將手一揮,淡淡道:“都下去吧。”
“是,大少爺您歇著。”
“咱們這就回去把賬目給做平,再拿來給您過目。”
“少爺您留步,留步。”
一夥朝奉一邊倒退著往外走,每張臉都鮮活起來,個個滿麵春風,喜上眉梢。夥計不要求,東家主動給漲工錢,通大清朝的天下都沒聽說過。雖然以後不能做花賬,這個少東主絕不是好糊弄的,不過明麵上大夥的好處都有了,誰還耐煩去做那下三濫的事?
把朝奉們打發走,張華軒臉上似有倦色,幾個大丫鬟看的真切,上參湯的上參湯,打毛巾的打毛巾,還有人輕輕站在張華軒身後,輕手輕腳的捶打著。
張華軒開始的表情還有點別扭,後來大概也被伺候的舒服了,開始把身心放鬆下來,由著這些丫鬟們伺候。
張得利看在眼裏,心裏暗笑,想起大少爺剛醒時那個狼狽勁,丫鬟們上前伺候,大少爺嚇的直擺手,整個身子都往後縮,唯恐被人碰到,那模樣兒,要多狼狽就多狼狽,府裏的下人丫頭們當麵不敢言聲,出了房後都笑的直打跌,不知道少爺這是什麼症候,到了這會子,瞧少爺這模樣還有點小別扭!
張華軒當然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獐頭鼠目的管事心裏正腹誹自己,他眼前身後,正是香風撲鼻,幾個大丫鬟都是老頭子親自打眼,給他從鄉下買的妙齡少女,就是讓他自己在成親前挑選來做妾的,先前那個死鬼少爺好像有點問題,這幾個十五六歲正當妙齡的少女成天價在眼前晃悠,竟是一個也沒有下過手!
而換了他自己,雖然算不得風月場中的老手,畢竟也見過點世麵,眼前這幾個丫鬟體態風liu,皮膚細膩嫩滑,現在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小手,修長纖細,真的如嫩蔥也似,再加上“不小心”碰在自己身上那剛剛發育的胸部,張華軒隻覺得口幹舌燥,眼前一張張俏臉就這麼在腦子裏飄來蕩去,一張比一張可愛,一張比一張招人疼,一張比一張勾人的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