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卻微微一笑:“我雖然到了這裏,卻並不曾答應過將軍任何事情。我這一生是不可能與任何人成親的。”
劉裕雙眉微挑,“世間事沒有絕對。我原來也不曾想到過,有一天我會大權在握。但現在,整個晉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連皇帝都對我唯命是從。我想得到的東西,一定會得到。”
無雙淡然道:“是嗎?我想請問將軍,如何能夠得到我的心?”
劉裕道:“你是我所見過最聰明的女人,你一定會權衡輕重,心甘情願地做我的妻子。”
無雙笑笑,“那就拭目以待吧!”
權衡輕重,以前的她也許能夠辦到,但現在的她,心中想的卻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劉裕用一種同樣的 淡然口氣道:“我知道對於你來說,其他女人所要的一切,你都不會在意。榮華富貴你已經習以為常,就算我向你保證會使你成為皇後,你也同樣不會在意,因為你本已經可以成為拓跋嗣的皇後。所以我隻想到一個辦法,如果你一天不答應,我便殺死一個姚姓的人。”
無雙笑笑道:“請便!”
她知道劉裕不是普通人,一定會言出必踐。但她卻有如此多的無奈,她的命運早已經注定,無論多麼不願,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她在劉裕的府邸住了下來。劉裕果然如同他所說的,每天殺死一名姚姓宗親。先是遠親,遠親殺光後,就開始殺近親。
她每天都能聽見劉府外淒厲的哭喊聲,每個人死前都在叫著她的名字。她想,他們是在怨恨她吧?隻要她答應劉裕成為他的妻子,他們就可以繼續活下去。
但她卻不能答應。
終於有一日,侍衛帶來南安公主,那已經是除了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外,與她血緣最近的人了。
南安公主麵容憔悴不堪,身上的衣飾也肮髒破舊,想必這些日子的生活如同地獄。兩人默然對視,無雙注意到南安公主的目光落在她的衣裙上。
她知道南安公主在想些什麼,她仍然衣飾華麗,無論別人過著怎樣的生活,她卻可以繼續錦衣玉食。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也想你死去的母親。”南安公主說話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是一個很和氣的人,雖然身為皇後,卻沒有什麼仇人,連別的妃嬪都從心底喜歡她。我想她便想到你的長兄,姚泓和她很像,和善有餘卻胸無大誌。然後我又想到你,總覺得你不應該是她的女兒。”
無雙笑笑:“我自小便知道我與母親不同。”
“可是我卻是眼看著你出生,雖然我們平日針鋒相對,但我到底是你的姑姑。”
無雙垂下頭,低聲道:“你不想死嗎?”
南安公主搖了搖頭:“並非如此。那天我看見佛念跳下來的時候,就知道我一定會死。隻是我卻在想,為何你可以如此狠心。到底是什麼原因使你堅持不願做劉裕的妻子?他是一個做大事的人,人人都知道他會是以後的皇帝。你的命運大概就是要成為皇後的,拓跋嗣你不願嫁,現在又有一個劉裕。可是你卻還不願意嫁,連宗親的性命也不顧。告訴我,你是否為了一個男人?”
男人?無雙淒然一笑,哪裏還輪得上我想什麼男人?
“姑姑!”她抬起頭,正視著南安公主,“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可是我是你的侄女,你相信我嗎?”
南安公主遲疑不定,她們的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有一瞬間,她似乎看見了無雙眼底的悲傷與無奈,但再定睛去看時,那雙眼睛又平靜如常。她不由道:“我相信你。”
無雙點頭,“我隻想告訴你一件事,別人或者有許多種選擇,但我沒有,我的麵前隻有一條路,我隻能走下去。”
南安公主輕笑,“我曾以為你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也許是我錯了。”
她道:“能不能給我換一件漂亮的衣服,我不想死的時候還穿著這麼肮髒破舊的衣裙。”
南安公主是洗了臉,梳過妝,換上了一身粉紅的新衣後離開無雙的房間。她走的時候又變得神采奕奕,如同並非是去赴死,而是去見她最心愛的男寵。
無雙看著她走出房間,終於雙腿一軟坐倒在地。是正確的嗎?一切都是正確的嗎?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覺得如此軟弱無力。她知道她並非是真的軟弱無力,她有著世人都沒有的神通。但即便是這樣,也不能改變一切,人有人的無奈,神亦有神的無奈。
“你還是不願答應嗎?”南安公主走後,劉裕悄然進入無雙的房間。
他看見無雙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雙腿,一動不動,如同一個木頭人。他想,她要支持不住了,他道:“隻要你點點頭,你的兄弟姐妹就還可以活下去。其實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何如此固執,做我的妻子到底有什麼不好?”
無雙笑笑,“我不會做任何人的妻子。不會是你的,也不會是拓跋嗣。”
劉裕便忽然怒發衝冠:“是為了流火嗎?他隻是一個妖怪。你不願做皇後,隻是為了嫁給一個妖怪嗎?”
無雙啞然失笑,她覺得劉裕的怒氣來得莫名其妙,她抬頭道:“不錯,流火確實是我心中最重要的男人。”但我不嫁給你,卻並非是因為他。
我與他之間的情感,根本已經與婚嫁無虞,就算我嫁人,或者他另娶,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劉裕冷笑道:“好!你一日不嫁,我便會繼續殺下去。”
又過了數日,劉裕忽然請無雙到府外去觀賞行刑。他早便在府外搭了涼棚,他全不介意在自己的府門前殺人。這些日子來,姚氏宗親皆死於他的府外,以至於府前的石板都被鮮血染紅了。
無雙坐在涼棚之中,看著石板上的血跡,便仿佛看見姚氏宗親一個個不甘的冤魂。這次被帶來的是姚泓,這已經是姚家除了無雙外,最後一個活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