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起了叫人神清氣爽的小雨。
威達疾步穿梭在又高又深的草叢中,朝荒原的深處走去。他憑借啦斯貝魔法石的感應,很快就找到了威裏和那個穿著長袍子的人。
威裏正啜泣著,他從未哭過,即使在與酒鬼崴斯艱難地生活在一起,朝不保夕的日子裏,在初到波森斯芬的卡希拉魔法學校,處處受到排擠和欺侮的時候,也沒有哭過。
威裏甚至認為,有時候,他是世界上最堅強的人,沒有必要為了任何事情而傷感。所有讓人覺得他軟弱的事情,其實隻是懷著包容心去隱忍,不想讓那些捉弄自己的人受到威達的處罰,更不想讓涵爾擔心。
他發怒的時候,可不比一頭豹子遜色。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一直用這句話警醒自己。可是現在,他能感到熱乎乎的眼淚不間斷地從眼眶裏滾出,比天空中飄的雨還要淒涼、還要多。
“我知道你能處理好,相信自己。”威達輕輕地走過來,將手搭在威裏的肩膀上,“有時候,寬容也是勝利。”
威裏使勁地吸了口氣,想收回眼淚。但他發覺這是徒勞,簡直控製不住,放聲抽噎起來。
穿長袍子的人已經揭掉了臉上的麵具,他看起來比平時衰老了許多,無數個交錯在一起的皺紋裏,埋著深深的自責與悔恨。
無論是誰,在此時也無法捕捉到,戈登魔法師曾經的威嚴與冷酷。威達又走到戈登魔法師身邊,“我想,威裏已經原諒了你。”
戈登魔法師點點頭,沙啞的喉嚨裏咕咕噥噥。但他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憎恨地甩了甩自己的雙手。
威裏的抽噎聲漸漸小了,但聽了還是叫人心醉。
“我恨自己曾經的貪。我無法讓你們相信,那隻是一個錯誤,是我的一念之差。”戈登魔法師終於能夠開口說話,“希望你們不要怨恨我,再提起來--我是你們爺爺的弟弟,也是一個王子。可命運偏偏將特權降臨到他的身上。他威嚴不可侵犯,將我所有的權力都剝奪了,我認識了一幫嬉皮和荒原精靈。在他們的鼓動之下,與我的哥哥血戰。最後,兩敗俱傷,我逃走了。”
威達和威裏默默地聽著,心裏感到一陣難過。
“當艾菲兒公主與厄斯夕王子接受特權的那天夜晚,我又返回來,想幫助他們。因為有一批荒原精靈,試圖毀掉整個波森斯芬。我對他們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戈登魔法師說,“但公主和王子都憤怒極了,誰也不想原諒我--我又犯了一次錯誤。我直到現在還痛苦極了,所以才一直以一個魔法師的身份混在波森斯芬,企圖使你們兄弟倆不要再重蹈覆轍。”
威裏和威達互相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兩個王子的心裏確實都滋生過嫉妒與不信任。當然,最後因為戈登魔法師的努力,讓他們團結起來。
到現在,他們之間每一個眼神的傳遞,都能表達彼此的心思了。
“威裏,希望你能原諒戈登魔法師。他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戈登魔法師當然有自己的名字,可威達寧願一直這麼稱呼他,不想讓他惹來任何災難。因為一旦波森斯芬發現他的身份,戈登魔法師即將要遭到嚴酷的懲罰。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威裏哽咽著,有一瞬間,眼神裏全是憎恨。
“是的。我也曾經十分痛苦。”威達語調憂鬱地說,“可無論哪一個人,這一生都要犯點兒錯誤。無論錯誤大小,隻要他不會再繼續下去,我們都該原諒。”
他停頓一下,又說,“更何況他費盡苦心,將你和我撫養長大,又讓我們的生活千差萬別(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曾經的貧富之差),最後,通過精心的安排,使我們沒有因為利益而產生紛爭。我誠實地說,有時候自己很自私,難免不會因為你要統治這座城市,而懷恨在心。”
“我可不在意這個權力,可以給你。”威裏馬上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知道的。”威達說,“到現在,我對王子的身份毫無興趣--一隻螞蟻永遠都生存不下去,一個國家一座城市也是一樣。尤其是我們這些擁有魔法的種族,隻使用欺壓、殘暴的手段是無法強大的。需要每一個人的每一股力量,才能凝結成團結友愛的一座城市。”
淚水與雨水在戈登魔法師與威裏的臉上,不斷地衝刷著,他們都感激威達的這一番話。
可威達的眼睛一直堅毅又憂傷地,一眨不眨地盯著遠方灰蒙蒙的天際。
“我原諒你。”威裏感到說出這句話十分痛苦。但他還是說出來了,因為剛才即使他放聲痛哭,連連搖頭,也無法在內心深處承認自己的感情可以讓步。
等到戈登魔法師又悲又喜,和兩個王子告別的時候,威達輕輕地將威裏攬到身邊,“你做得很棒!”
“你剛才與她在一起?”威裏好不容易收回眼淚,迷茫地問道。
“啊,是的。”威達淡淡地說。
“我覺得她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孩兒。”威裏微微一笑,這笑很誠懇。
“你說得對極了。”威達感到一陣尷尬。但此時,他覺得自己的心髒柔軟得像一塊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