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遠喝了幾口,清清嗓子還是那句:“我隻想出院。“
扶他躺下,俞蔚特憂愁地繼續撐著下巴看著他:“你覺得我能讓你出院麼?現在讓你出院不就是漠視病人生命嗎?“
“死不了。“周念遠牽牽嘴角。
“那可難說。“俞蔚特實誠地說。
“死了也好。“周念遠籲口氣。
“你真這麼想?”俞蔚忽然認真地問。
似乎是被她語氣裏的認真給頓住,周念遠一停,沒有應聲。
俞蔚看著他,緩緩地呼出一口氣,道:“不,你並不是真的那樣想。為什麼說千古艱難唯一死,就因為死生事大,並不由人選擇。”
周念遠沉默地看著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俞蔚閉了閉眼睛,隱去一抹異樣神色,開口道,”你就安心把這病給治治吧,別為難自己,也別為難我,我們一起都盡盡心,外麵那倆還在那兒轉悠呢,你不好起來我得被他們煩死。”她說著拍拍周念遠的手道,“等你好了,我保證立刻把你送出院,到時候能走能跑,做什麼不行呢。”
周念遠似隱約一歎,終於點了點頭。
“好,你現在跟我說,感覺怎麼樣?哪些地兒不舒服?“俞蔚翻開病曆問。
周念遠動動嘴唇,有點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樣子。
“肚子還疼嗎?“俞蔚問。
周念遠點頭。
“頭暈?“
點頭。
俞蔚清涼的手覆在他額上,周念遠突然眉心緊蹙,臉色一陣青白——漫天漫地的都是疼,疼得睜眼就是天旋地轉暈眩惡心……這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痛苦其實很熟悉,這三年來,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
不記得多少次,疼得暈過去又自己醒過來,地板冰涼,經常磕破頭,額角甚至留了個疤。
要說死,不是不渴望,已經無數次地想,死了就好,一了百了,終於能得到解脫—— 跳樓,煤氣,安眠藥,每一種途徑都是巨大的誘惑。
但偏偏,不能死。
心境如霜雪冰凍,心底的不甘卻如烈焰灼燒,再是痛苦都必須活下去。
這麼狼狽痛楚地活下去。
為了什麼?還能為了什麼?
二十多年的荒唐任性,人總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俞蔚知道周念遠現在肯定極其難受,卻見他唇邊浮起一個冷冷譏誚的笑容,隻看得心裏一陣發寒,沒忍住嘀咕了一句:“你能別這麼笑嗎?慎得慌。”
周念遠嘲諷笑意未退,看她一眼,淡淡地:“做醫生的還怕慎得慌。“
“當然怕了,因為除了病人也就隻有醫生最知道這病這痛到底有多折磨人,能不怕嗎。“俞蔚心裏還有沒說的話是,做醫生的自然見多了,但你這種不知怎麼一副鬼氣森森樣子的還是少見,哪怕是絕症患者人家都沒這麼嚇人。
周念遠額頭上都是冷汗,滲進紗布裏刺刺的痛,當然比起肚子裏的翻江倒海那點疼簡直不算個什麼事,但太陽穴跟著突突地跳,頭更暈得一塌糊塗,一時眼前都迷蒙了。俞蔚看他情形不對,幹淨利落地道:”別怕也別慌,我給你打一針。“
周念遠想說自己不是怕,但實在沒力氣開口,閉上眼睛整個人就像在一個漩渦裏沉了下去。
俞蔚給他打針,調整了點滴的藥,看著他一臉慘淡青白也忍不住皺眉,類似的病例不是沒見過,想來病之前優秀,出色,滿心傲氣,結果得了這個最狼狽的病,摧折得灰頭土臉,病重時簡直一點尊嚴都沒有,這是否是他方才疼到不行卻一臉譏誚的原因?但他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