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別人的眼裏,就連李剛自己,都覺得自己這六品官兒,肯定就當到頭了。他沒讀多少書,也不屑去鑽營,憑啥還能升職呢?
他每天兢兢業業去軍營,和那些比他年輕的小夥子摸爬滾打,經常渾身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小詩常常心疼地要他注意些,他卻不以為意。日子一天天飛逝,兒子慢慢大起來。他對長相很像自己的老大,性格和行事風格卻處處跟了小詩的大兒子很無奈。兒子無論怎樣,不肯學武也就罷了,還不肯去讀四書五經,若問他長大做什麼,他********要當大夫,像母親那樣,手下活人無數。
李剛見兒子一心這樣,也不管了,他托姐姐,把兒子送到新式學校,隻要兒子不是隻知嬉戲玩樂,不思進取,他就滿足了。
所有和他相熟的人,都認為他這一輩子,就這麼過下去了,不會有什麼大的波折。鳳煜被雍正下獄,他聽到傳言,姐姐姐夫在山東造反了,剛聽到那消息,的確讓他和小詩擔心異常,不過,事情卻順利度過了,姐姐姐夫從山東安然歸來,朝廷沒有任何表示,他和小詩這才放了心。
有時就是這樣,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一頂讓同僚羨慕的官帽,突然落了下來,掉到李剛的頭上。
這天,他正在軍營,剛練完兵,正梳洗了準備回家,兵部的一位郎官陪著宮裏侍衛過來,一個軍士飛跑著來叫他:“李大人,有聖旨!”
李剛匆匆來到善撲營的長官司房,司房裏已經擺上了香案,李剛跪下,行了大禮,侍衛展開手裏的聖旨,聲音不疾不徐地朗讀起來:“奉天承運,茲有善撲營教習寶力道,任職期間恪盡職守,精忠可嘉。即日起,擢升為火器營鳥槍護軍副參領,領正四品銜,欽此!”
“謝皇上恩典!皇上萬歲萬萬歲!”李剛行禮,懵懵得站起來,接了侍衛手裏的聖旨,一臉茫然地看著大家,不會是皇上旨意下錯了吧?
善撲營司房裏的官員,都向他道賀,他機械的點頭,答應一定在京裏最好的酒樓——聚美堂擺酒席請大家,他拱手,嘴裏喃喃地說著:“到時我就不一一到府上請各位了,今日在座的各位,到時一定賞光,務必前來!”
“寶大人,跟在下一起去部裏吧,還有些手續要請你辦一辦呢。”兵部的郎官客氣地對他伸手,請他跟著他走。
李剛暈頭漲腦地去了兵部,在那裏交接了官文,換了衣服,這才由一群隨扈簇擁著騎馬回家。
家裏已經接到喜報,一些關係好的同僚朋友,已經擠滿了院子,他趕緊邀請進廳房坐下,大家無非說些賀喜的話,他正暈頭轉向應付不下,姐姐姐夫來了,那些朋友同事也知道他們姐弟情深,又都紛紛告辭,家裏才算清靜下來。
他見姐姐姐夫滿臉疑竇,心裏也有點緊張,唯恐對他們不利,姐姐卻要他備酒菜,姐夫和他對坐了,小小喝了幾盅算是祝賀。李剛的酒量,本來就豪邁,這幾年在善撲營更是練得更上一個層次,他不敢和姐夫碰杯,怕把姐夫灌醉姐姐不饒他。
姐夫帶姐姐回去了,他也由小詩服侍著睡下,他即使小斟,也會上了一斤酒的,等停下來時,就這樣了,人會走會動,也不說錯話,就是困極。
第二天,他精神抖擻,穿戴利落了,去廉親王府,拜見火器營掌印總統大人,八王胤禩。
他端坐馬上,隨扈前擁後乎,從來也沒有這麼威風過。他知道,四品在京中,還是芝麻點兒,但他心裏卻是滿足得不得了。
早上起來,他昨天那種暈淘淘的感覺已經消散,姐姐和姐夫臉上的凝重讓他多少想了些問題,恐怕雍正帝那裏出問題了,不然,這位被撂倒國外晾著的八王爺,怎麼成了火器營總統大臣了呢?要知道,誰要是掌握了火器營,誰就有可能掌握這個國家的印把子的。
他甩甩頭,那些多餘的想法,他不想繼續想下去,他就是一介武夫,是聽從命令聽指揮的。管誰去當皇上呢?不論誰當皇上,都是愛新覺羅的家務事,與他李剛無關。
廉親王對人十分隨和,李剛行過禮,還很拘謹,八王爺卻隨意地指著身邊的椅子:“寶大人,坐下說話。”
“謝廉親王。”
“寶大人,聽說你武功不弱,綜合了滿蒙以及漢人武術精華,在善撲營裏做頭把交椅的?”
“不是,不是,我是練得比較雜,在善撲營,教習的時候,也就教的雜了些,哪裏能說做頭把交椅呢,博而不精倒能成為第一了。”李剛趕緊說道,這些說辭,是平時不服氣他的人,攻擊他時說的,他沒什麼文采,在這裏掉文,肚子裏的墨水,有點不夠用。
“嗬嗬,李大人很謙虛嘛,這些話,都是那些不如你功夫好,還拿著架子不肯低頭的人攻擊你的吧?善撲營這幾年,誰不知道你武藝好,人也爽快的。”
“王爺過獎!”李剛心裏很激動,他不求高官厚祿,卻非常希望能得到人們的認可,那些沒什麼能耐卻借著家族勢力眼高於頂的人攻擊他,是他心裏的痛處。廉親王是誰?聖祖皇帝的親兒子,若說權貴,能貴過他的有幾人?他卻這麼肯定自己的能力,李剛心裏,就像熨燙過似得,頓時服服帖帖,全身的毛孔,都舒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