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就來。”
許安邦終於開口了,聲音有些喑啞:“你去吧,我收。”
許約說:“我收。”
許安邦微搖了下頭:“都是輸者收的,規矩要守。”
許約按住他的手:“家裏的事不分輸贏。”說完便低頭收棋子。
許安邦挺直脊梁,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著,看著自己的女兒麵色坦然,不驕不躁。在這一刻他的心中是將許約作為一個成年人來看待的。
但終究這是他的女兒。
“你從小到大,我一直感到驕傲。你的性格,你的品質,你取得的成就,都令我欣賞,和驕傲。”許安邦說。
許約將棋盤放穩妥,說:“爸,我請求您,這一次不為我驕傲。”
許安邦沉默以對。
“去吃水果吧,媽媽切好了。”許約先行出門。
古蘭心開了電視坐著,見丈夫沒有來,也沒說什麼。許約挨著她坐,拿叉子吃著,忽然聽見一聲門響,心裏猜測著是誰出門了,是不是阿胖。
“別發呆了,快吃,一會兒氧化了就不好吃了。”
“哦,好。”許約點點頭。
許約聽到的那聲門響,是夏國寶帶著夏半月出去散步,關門時發出的。
許家三口走後,夏半月就一直在哭。沒人管她,她索性哭個痛快,眼淚稀裏嘩啦往下淌,哭得沒力氣了才剛剛停住,安安靜靜洗了把臉,擦了香香,呆愣愣地坐在沙發上。
梁珍妮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塞給夏半月兩包甜甜圈。
等她吃完,夏國寶也冒出來,問她要不要一起散步。
夏半月沒事可做,點頭同意了。
這時候的晚上不熱不涼,偶爾有風吹在身上,帶著白日的餘溫又少了幾分燥。
夏半月心裏存了事,就有些心不在焉,挽著夏國寶的胳膊悶頭往前走。
小區綠化挺好,所以一走到路燈下就有許多飛舞的蚊蟲撲麵而來,夏半月一概不顧,像一匹勻速運動的小馬不停歇地倒換著蹄子。
繞著小區裏走了三圈,夏國寶拉住夏半月說:“咱,回去吧,走得差不多了。”
夏半月深呼吸,感到心中的鬱悶稍稍散開了,嘴角往上咧:“回家吧。”
夏國寶心道:就沒見閨女笑得這麼難看過。
回到家,夏半月先去洗澡。脫了衣服,看著雪白雪白的浴缸,夏半月站定不動,根本不用去想,她的腦海裏立刻就浮出許約的臉,許約的肩膀,許約的鎖骨,許約的……夏半月甩甩頭,很有些氣悶,踏進去讓溫水衝遍全身。
心情不好的時候體力也跟著不好了,沐浴露都沒來得及打,夏半月居然有點喘不過氣,匆匆衝了幾下就擦幹身子。
穿睡衣的時候夏半月又想起許約了。家裏的東西都是成雙成對的,睡衣也是,夏半月慢吞吞套上睡衣,拉開浴室門,走了兩步突然停下。
客廳裏,夏國寶苦笑著說:“阿胖走得太快了,我跟阿胖走了三圈,氣都有點兒接不上。”
梁珍妮半嗔怪半心疼:“叫你鍛煉你不鍛煉,肚子這麼大,是想生孩子?”
夏半月默默退了兩步,輕輕走回房間,關上房門。
爸爸……好像有點老了。
盡管不願意承認,可這次回來,夏半月看得出來爸爸臉上的紋路更深了,皮膚也有一些鬆弛,那是一張標準的中年男人的臉了。
夏半月抽了張紙巾,在眼睛上壓了壓。在她心裏夏國寶這二十年來不曾變過樣子,好似永遠會是那麼年輕的,溫和的,笑嗬嗬的,她從沒有設想過爸爸會老,會憔悴,會黯然歎息。
夏半月怔怔地躺著,有些事不是選擇,它是這樣,就是這樣。
因為她愛許約,不能割舍,許約也一樣,所以,隻能這樣。再不得已,也隻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