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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案早就浮出水麵,廉婺視而不見,不過是企圖掩藏。是了,其實在蚩惑告訴她的那時,她便已經知道了全部。多怪廉婺不願深想也不肯承認,不喜歡毫無預警的慌亂無措,也是高傲之態不肯讓她分出心來顧及。
此刻真心話就噎在喉腔裏,幾乎隨時能脫口而出,便是這樣,才忽然不想看見唐昕萏。廉婺不願懦弱,卻起了慌逃的心思,她撇開臉想跑,心腔悶悶一如先前得知唐昕萏態度時那樣揪緊。
唐昕萏越來越不懂察言觀色,廉婺需要靜一靜,她並不給機會。攔下去路,唐昕萏關切問:“是不是真的很疼?”
“夠了!做什麼裝得要在乎?!”不知哪來的不滿,廉婺隻知自己討厭極了唐昕萏這樣。那股沉下的氣又被提上來,口吻越發不耐,廉婺說,“我疼與不疼,與你何幹!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也不願深究到底傷不傷人心了,廉婺不要跨過這道坎,不要順著所有人的心意——已然心灰意冷,再哪來希翼期盼的心思,一味倔強反抗,她早已忘記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就這樣佯作不知地拖延好了,不究不聞同之前一樣好了。廉婺甩開唐昕萏的手一路飛奔,心裏不免輕嗤自己這種時候竟然還要顧及她是否心有難堪。
唐昕萏究竟算什麼東西,敢左右她的心思!廉婺震怒不止於此,她竟然還再而三地在唐昕萏麵前坦白示弱!明明念薄心寡,執信又從何而來?說什麼百思不得其解,不如怪她隨心放任,廉婺心中百味,氣得不能言語。加快了腳步,任憑唐昕萏怎麼喊也不理,一下消失在了人麵前。
到底,廉婺在生自己的氣。
唐昕萏在後麵緊跟,就怕廉婺出事。廉婺說得都對,她救她多是因為奉黎蘇,她到底隻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平凡人,從初出來此便懷了私念。取血藥是必然的,廉婺早就心知肚明,如今這突如其來的孤意偏執叫她計無所出無奈可何。
廉婺負氣之舉,蚩惑是最知道的。當年一別也是如此,多的隻是人那時哭了。
蚩惑受她影響,心浮氣躁愈顯。連連幾掌朝洞口打去,震得地道更為晃動。
又是猛勢一掌,揮手之勢卻突然頓了頓,抬手掀風顯得有點力不從心,蚩惑斂起秀眉收回手來,自知幻化人形的時候不多了。聚身的煞氣用得越多,形散的速度愈快。她卻肯耗百年的光陰化為一瞬,僅僅是為見廉婺一麵。但相聚太短,或許那尚不及出口的事隻能等到下個百年才能釋懷。
蚩惑放不下驕傲,才愈顯矯情。廉婺拚死不肯讓出唐昕萏,她也不得法子。蚩惑再是心狠手辣強勢霸道,被後世人評得千古昏君一無是處,她終究是她,她終究不舍得讓自己難過傷心。
但那一天,蚩惑狠了心。叛兵一路搜尋下落,追得她們無路可走,終日惶惶不可入眠,她已然受夠不想再逃,而廉婺那時又滿心求仙,整日盼得長生不老之法。蚩惑把所有籌注都壓到廉竼身上,命他悄然帶走廉婺遠離這是非之地,自己則選擇出麵做餌引敵,直至跑進公子眠山,蚩惑才算結束了一段心驚膽戰的日子。
王墓是廉竼依照風水為她大興修建,蚩惑來時上萬屍將伏地跪拜,場麵之大何其壯觀,最後蚩惑著好朝服被迎入棺槨,公子眠山才得重歸詳寧。孤高亦是懦弱,蚩惑不肯放下尊嚴苟存於外,沉眠山中百年,更大的心願也隻盼廉婺永生之時並不孤寂一人。
她說過她最心憐她,即使天下都被信於她,還有一人仍會死心踏地守她護她,義無反顧,那人便是自己。即便到了後來,不死之身引來大禍,身份暴露被人追殺,廉婺仍舊執念逃生。她篤定廉婺會懂,人世變換莫可奈何,能不舍不棄的,唯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