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王撿早早便來到那山巔等候八極老人。此時尚未交子時,但見月華如水,清輝廣被,照得遠近峰巒林樹,有如鋪上了一層銀霜。
王撿孤立山巔,麵對如此夜景,腦海中卻思緒萬千,絲毫未有餐景抒懷之意。想到自打離開所居村落以來,從未有過一日如往昔那般清貧而寧靜的生活,有的隻是苦難艱危與血腥淒楚。想到這裏,心方一酸,猛瞥見遠處一條人影如飛而至,頃刻間已上了山巔,正是八極老人。
王撿連忙上前施禮,見隻他孤身一人,不由問道:“請問前輩,為何髯公未跟你前來?”
八極老人道:“老夫此來授你武功,髯公不必前來,它正在山腰處樹林中歇息等候。”隨後又道:“事情辦得如何?”王撿道:“一切順利。眾人解毒後,紛紛下山去了,他們還約定,一月之後,在峨眉山會合,結盟對抗太行幫。”
八極老人道:“唔,此謀甚好,太行幫獨霸武林之心由來已久,這幫武林白道人士再不有所行動,必遭逐一鏟除……”隨即長歎一聲,黯然不語。
王撿見他驀地裏神傷起來,心下一動,試探著問道:“前輩如此武功,為何……為何眼看太行幫狂悖無道,卻又不加懲創?”
八極老人雙目神光如炬,照定王撿,緩緩道:“你可是在怪老夫放任太行幫為惡,而不予幹涉?”
王撿聽他言語中似有叱責之意,甚是惶恐,忙躬身答道:“弟子不敢。弟子隻是一時好奇,望前輩莫怪。”
八極老人道:“老夫早就說過,一來老夫多年遁世不出,不願再理會江湖之事;二來,二來……唉!你可知那太行幫幫主是誰?”
王撿一怔,隨即答道:“弟子不知。”八極老人轉身望著當空皓月,沉吟半晌,竟喃喃自語般念道:“諸葛太行啊諸葛太行,都怪老夫當初瞎了眼,竟未能查知你那豺狐之心!哈哈哈哈……你好狠毒的心腸……”
王撿吃了一驚,暗自思忖:“諸葛太行?這……難道這諸葛太行便是太行幫幫主不成?不知他與八極老人卻又有何關聯?”心下不免疑竇重重,脫口而道:“前輩,你與那太行幫幫主是……是……”忽覺心下有些不安,因此“是”了半天,卻再也問不出口來。
八極老人無意中泄漏了心頭之事,不由長歎道:“這事老夫隱忍多年,今日你即得耳聞,若不全盤告知於你,你定要胡想亂猜了。”說著徐徐坐了下來,又向地上指了指,示意王撿坐下。他待王撿坐定之後,又道:“當今太行幫幫主,名叫諸葛太行,本是……本是老夫唯一的弟子。”
王撿這一驚實非小可,不禁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八極老人麵上露出痛苦之色,沉聲說道:“四十餘年前,也就是老夫即將歸隱之時,在江南遇到了一位比你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可能也就十七八歲年紀吧!此人天賦異稟,根骨極佳,是習武練功的絕佳人選。此子在遇上老夫之前,武功就已經很不錯了。他一見得老夫,便死纏著要老夫收他為徒,又對老夫畢恭畢敬,持禮極佳……唉!那時老夫已有歸隱之意,見他是個練武奇才,便收了他為弟子。”
他說到此處,抬眼望著王撿,澀聲道:“他便是當今太行幫幫主諸葛太行。”
王撿心下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回應,隻暗暗歎了口氣。
八極老人略加回憶,接著又道:“老夫隻傳了他兩年武功,他便幾乎將老夫平生所會悉數學了去。正當此時,那與老夫齊名、也是老夫唯一的一位摯友,尋至老夫當年隱居之所,邀老夫一道四方雲遊。髯公便是在後來遊曆之時收的。”王撿聽到此處,不由“哦”了一聲。
八極老人又即說道:“之後不久,我二人在登界崆峒山時,在一處絕壁岩穴內,無意發現了一隻石匣,打開來一瞧,內中裝著上下兩冊秘笈,上部為內功修習法門及劍、掌、指法等等練功要訣,下部卻是一本毒經,內中便記載著‘凝碧邪毒’以及其它各種罕見劇毒的配製方法。”
王撿心下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得脫口而出:“這兩本冊子,是否便是那百草真人的武學秘笈?”
八極老人驚“噫”一聲,瞪著王撿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王撿道:“弟子在峨眉山時,曾聽峨眉派掌門靜塵師太談起過‘凝碧邪毒’的來曆。”說到此處,心下忽然明白了一事:“難怪八極老人能用藥物暫且逼住‘凝碧邪毒’不發,定是他以前大略觀瞧過百草真人的秘笈,因而通曉一些解毒之法,否則當日蜀中群雄定然難逃厄運!”
八極老人恍然道:“原來如此。這兩冊秘笈,正是那毒尊百草真人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