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並肩而行,緩緩下山。行了一陣,王撿道:“請問道長,貴派到底發生了何事?方便告訴弟子麼?”
洞靈雙目猛然一亮,瞬間又恢複如常,暗自思忖片刻,徐徐說道:“既然王少俠一心想要知道,貧道告知於你便是……貧道掌教師兄洞玄,已於昨日仙去。”
王撿大吃一驚,變色道:“什麼?貴派掌教真人洞玄道長,竟然……仙逝!這……到底發生了何事?”轉頭向洞靈道長瞧去,見他說出此言後,麵上神色依舊平靜如常,心下大是奇怪:“他掌門師兄突然離世,為何他絲毫沒有悲戚之態,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卻聽洞靈道:“少俠請隨我來,到得那邊,老夫再詳細說與你聽。”他不待王撿答應,縱身而起,已向一處密林中飛快掠出。王撿未及思索,忙也施出輕功,尾隨其後。
兩人穿過一片密林,來到一處山崖邊。洞靈四下打量一陣,緩步走到崖邊,向王撿道:“此事說來話長,請少俠先看。”說著伸手向崖下一指。王撿順著他手指之處望去,但見崖下半腰處雲霧繚繞,望不到底。不知洞靈此舉是何用意,正愣神間,忽覺後心一股大力山嶽般壓來,跟著全身一震,隻覺五髒翻轉,一陣巨痛透心襲來,張口噴出一股血箭,身子直向那崖下墜去。
洞靈一掌將王撿擊下山崖,麵上神色仍是絲毫未變,心下卻想:“這小子年紀輕輕,內功竟練得如此深厚,老夫七成功力一擊,竟也被反震得手掌發木,這又是何道理?”他想了一陣,搖搖頭,轉身徑往紫霄宮方向行去。
且說王撿被洞靈一掌擊下山崖,心中的驚駭悲憤,已到了極限。但聽耳邊風聲呼呼,眼前白茫茫一片,全身絲毫沒有著力之處,隻是想:“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我便這樣糊裏糊塗摔死算了麼?這便是我的人生了麼?”
思忖間,猛覺後背又是一下巨震,竟震得腦中嗡嗡然響成一片。全身陣痛之際,耳中但聞“咯嚓”之聲大作,似乎後背撞斷了崖壁間橫生的樹木。一瞬間,隻覺下墜之勢驟然減緩不少,心底那強烈的求生欲望一下澎湃而出。腦中靈光閃現,急伸雙臂亂揮亂舞,右手立時便抓著了一段樹枝。但因下墜的力道太過強勁,又聽得“咯刺”一聲,樹枝再斷。他百忙中強提一口丹田真氣,下墜之勢再次一緩,隻覺眼前倏忽一亮,原來身子已穿落半山雲霧,離地麵不遠。
王撿淩空翻轉身來,瞥眼瞧見側下方一株虯鬆離得較近,又再強提全身真力,淩空施出“幻眇微塵輕身功法”,身體拚命向內挪移了尺餘。手臂一伸,抓住了那虯鬆枝巔處。虯鬆一彎又斷,而王撿的下墜之勢再次減緩不少。這一瞬之間,王撿腳尖點處,已微微夠著了崖壁上突起的一塊尖石,淩空連續倒翻了十餘個筋鬥,一聲悶響過處,已墜在一片草叢之中。
王撿在墜地的刹那間,隻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劇痛難耐,眼前金星亂冒,體內殘餘那一口真息陡然散去,再也支撐不住,登時昏厥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頭臉一片清涼,似乎有水滴灑將下來。緩緩睜眼一看,但見四外一片昏黑,雨淅淅瀝瀝,滿空灑落。深深呼吸了幾口清新潮濕卻又略帶草木芬香的氣息,定了定神,但覺除頭腦心神之外,四肢百骸均無知覺。心下一驚,便想掙紮著坐起身來,不料用力之際,一片空空蕩蕩,再無絲毫著力之處,完全感覺不到四肢軀幹的存在。
“難道……難道自己摔得全身癱瘓了不成?蒼天,我王撿……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無止無休的苦難……還不如一死百了,萬事皆休……”想到此處,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情緒,放聲嚎啕起來。
他這番大放悲聲,再也無所顧忌,哭聲在黑暗空曠的山穀之中,伴隨著雨打林木之聲,遠遠傳了開去。約莫半個時辰後,忽聽遠方隱隱傳來一聲猿啼。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八極老人與髯公。
王撿止住哭聲,想到髯公於山林間那神妙的本事,心知自己若出聲長嘯,定能引得髯公前來。但念頭一轉,又想:“就算自己被八極老人尋到,如今留得這副全身癱瘓的殘軀,苟延殘喘又有何意義?還不如就在這深穀中爛為山泥,免得再受這人世間無窮無盡的苦難!”當即瞑目閉口,靜靜等待死神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