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嘴,好幾次才發出聲音,道:“在下李尋歡。”

“李尋歡?”歪了歪腦袋,不知為何,小姑娘覺得這名字叫起來有些嚴肅,該換個親切點的。想了想,她認真地看著李尋歡,道:“李……尋歡?好像在哪裏聽過……唔,聽著嚴肅了點,不如叫你小李子吧,大叔,可以嗎?”

耳邊忽然又響起那一聲聲的叫喚。

李尋歡唇角微微勾了勾,嗓音醇亮輕柔,道:“可以啊。”

☆、番外二

李尋歡和飴糖終其一生都沒有過屬於自己孩子,原因出在哪裏,飴糖心裏很清楚。她,說得好聽點是靈石,說得坦白點就是一塊石頭。聽說過石頭生孩子的嗎?答案當然是沒有了。

縱使飴糖是一塊千年靈石,一個道行高深的靈物,充其量也就一塊破石頭。石頭不可能孕育下一代的,就算她化為人形,長得多像一個人。

離開靈福館之後,他們去了很多地方,大半個世界都快被走遍了。無論去哪裏,無論遇上什麼事,李尋歡和飴糖都沒有分開過。

四十年匆匆一過,對飴糖來說,這不過是眨眼間,可對李尋歡來說,這已是他的一半人生。海風夾雜著海水的鹹濕迎麵吹來,粗糲的劃過麵頰,一點也不舒服。李尋歡坐在一把藤椅上,靜靜地看著前方平靜的海麵。

這裏是他們最後落腳的地方,一間竹屋,一圈籬笆,簡簡單單。在這裏,他們住了近三年的時間,遠離紅塵喧囂,遠離人世繁華,過著隻屬於他們兩人的生活。飴糖不會老,而李尋歡卻是會老的。

時間真的很殘忍,它在李尋歡的臉上、身上刻下了一條又一條痕跡。

如今這痕跡遍布全身。

掛在屋簷下,還未褪色的貝殼風鈴在輕風中發出清脆的聲音。籬笆內種植的花朵已有幾朵在凋謝,一瓣又一瓣的花瓣落在泥土裏。竹屋的大門敞開著,屋內正在沏茶的少女忍不住回頭朝屋外看去。

飴糖緊緊抿著唇,黑色的瞳仁中帶著一絲哀傷。

她愛的人,這一世將走到盡頭,而她卻無能為力。

順應天命,這就是她和他的命。

相伴幾十年,她是該知足了。

放下手中茶壺,飴糖拎起裙子往外走了去,來到李尋歡的身後,她彎腰從後抱住了他。李尋歡老了,一頭墨發變成了無聲氣的蒼白,曾經年輕英俊的臉龐布滿了名為‘年老’的皺紋。

飴糖將自己的臉緊緊貼著李尋歡的麵頰,柔聲道:“累了嗎?”

李尋歡輕笑道:“還好。”那聲音不似過往醇亮,帶著一絲滄桑和暗啞。

抬起手撫摸著飴糖鬢邊的發,李尋歡道:“其實,你可以放開我的。”

雙手摟緊李尋歡的脖子,飴糖一字一字道:“做夢!你死了,我也不放開!”

閉了閉眼,李尋歡眺望著遠方,無聲地笑了笑。

他也隻是說說,李尋歡心裏比誰都清楚,要讓飴糖放手是不可能的。她陪在他身邊幾十年,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曾放開過她的手。既已抓住,就不會鬆手,這就是飴糖。

“小李子。”

“嗯?”

“你死了,我不會哭的。”她說,一字又一字的,咬字是那麼清晰。

撫摸在她鬢邊的那隻蒼老的手一頓,李尋歡放下手,輕輕道:“我知道。”她的飴糖那麼堅強,怎麼會哭呢?他的飴糖會來找他的,就算這一世,他的終結就在眼前。下一世,到下一世,飴糖還會來的,出現在他的麵前,抓起他的手,將他牢牢握在手心,重新與他在一起。

鬆開摟著他脖頸的手,飴糖直起身子,來到他麵前蹲下。低著頭,看著他垂放在膝上的手,飴糖伸手輕輕撫上,指尖劃過布滿紋路的手背,微微顫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