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老。
如果沒有穿越來到這個世界,如果不是穿成了靈物,想來她也會經曆這些。
人的生老病死,是最簡單的循環。
這就是一個人的輪回。
“喝不喝酒?”住在這海邊,與世隔絕的,飴糖差點忘了,再過些時日便是上元節。上元節,就近的鎮上處處張燈結彩的,一派繁華似錦。
“好。”李尋歡最喜歡喝飴糖釀的酒了。
起身,進屋拿了兩小壇酒出來。酒香四溢,遠遠就能聞到,自己一壇,李尋歡一壇,兩人邊看海景邊喝酒。“過段時間,就要上元節了,可惜,我們遠離塵世繁華,看不到處處都是張燈結彩的熱鬧了。”
“你要看的話,我陪你回去。”仰頭喝了一小口,縱使白發蒼蒼,李尋歡依然隻是李尋歡。
飴糖的目光幽幽地注視著前方,沉默了片刻,她輕聲道:“都看了幾十年,少看幾年也是無妨的。”她喜歡現在的日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這是多少穿越者想要的生……好吧,或許有些穿越者想當救世主,開啟瑪麗蘇後宮團也說不定。
拿起深色的酒壇子與李尋歡的酒壇子碰了碰,飴糖歪了歪頭,接著道:“現在這樣挺好的,美酒,美景,還有美人在旁,人生三大美,全齊了。”
李尋歡被她的話逗笑,低低笑道:“什麼美人在旁?你身邊就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滿臉皺紋。”
飴糖道:“在我心裏,這天下沒有一個人能及你。”
李尋歡沉默著,眼底帶著暖暖笑意。
仰頭喝了口酒,飴糖輕吐口氣,接著問道:“你恨我嗎?”
“為什麼那麼問我?”
“因為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你一點一點地走向死亡……”
“這不是終結,不是嗎?”比起飴糖的不安,李尋歡顯得淡然多了。
年紀越是上長,所思所想就與年輕時大不相同。
清風拂過,勾人的酒香在空氣中緩緩飄蕩開來,四溢的味道似乎掩蓋住了撲麵迎來的海風腥味。
飴糖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喝著酒,李尋歡與她一樣,兩人沉默著看海喝酒。身後,竹屋屋簷下那一串的貝殼風鈴在微風中緩緩晃動著,陽光由上而下,一絲一縷籠罩在他們身上,在地麵上投下一條交疊在一起的黑色影子。
永寧鎮,歸寧客棧。
黑發中帶著些許銀絲的紅綾站在院子裏對身後頭發隻是灰白的阿飛道:“時間過得真快,你說,是不是?”
阿飛手裏拿著一條夾襖的厚鍛披風,四十年過去,歲月在他臉上並未刻上多少細痕,如果不笑的話,還真難看出他臉上的歲月痕跡。將披風披在紅綾身上,阿飛輕輕道:“起風了,回屋歇息吧。”
“我想念飴糖和小李子了。”紅綾站在圓形的石桌前,桌上放著宣紙和筆墨,她這一天都在畫畫,可無論怎麼畫,她都覺得自己沒有畫好。
阿飛笑了笑,道:“我也想父親和母親了。”自打沈曦和沈漣出世那天起到現在,他們已有三十五年沒見過麵了。“曦兒出世的時候,他們來過。漣兒出世的時候,他們也來過。如今,三十五年過去,他們卻再也沒有來過。”
歸寧客棧是紅綾開的,算是靈福館的分店,裏麵的每一個擺設,每一個格局都與靈福館的一模一樣。為了她這分店的事,飴糖還特意讓柳翁和柳小幺爺孫倆請過去坐鎮呢。而且,為了躲避些不必要的麻煩事,白蕊和紅玥她們偶爾會來她這邊幫襯著打點一下。畢竟,在靈福館長待著,也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