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爾,這位膽小怕事,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在精神上一點都不“英雄”的哲學家,卻被黑格爾推崇為“哲學史上了不起的英雄”。黑格爾曾說:“從笛卡爾起,哲學一下轉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範圍,一個完全不同的觀點。”挑剔的黑格爾和喜歡損人的羅素,麵對笛卡爾,他二人都厚道起來:“笛卡爾是近代哲學的始祖。”笛卡爾究竟作了什麼豐功偉績,如此哲學青史留名呢?
因為,在笛卡爾的引領下,哲學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認識論轉向”。
在此之前,古代的哲學家苦惱於“世界是什麼”的本體論研究,中世紀的經院哲學家糾結於“唯名論”與“實在論”之爭,到了笛卡爾為首的這一輩哲學家,他們開始意識到,問題不在於唯名論的“個別”與實在論的“共相”究竟哪個才是實在,而是人們怎樣做才能真正地把握實在。就好比你我小時候,總是天真地相信世界就是我們的眼見與耳聞,長大後,我們眼界開闊,發現課本上所講的與現實並不一致,眼睛有時也會欺騙自己,於是我們開始總結思考,反思究竟如何才能獲得正確的認識。
從滿足於認識到了“什麼”到怎樣才能獲得正確的認識,這個就是近代哲學的“認識論轉向”。而“如何獲得正確的認識”正是近代哲學史上一次轟動的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分出勝負的著名辯論賽:
歡迎大家收看由羅馬天主教會冠名播出的《歐洲哲學家辯論賽》。
正方陳詞:一切知識來源於理性。比方說,三角形內角之和等於180°就是清楚明晰,絕對可靠的先天理性知識。我們追求的是普遍必然的真理,而這種真理是“天賦觀念”。也就是說,是我們人一生下來就具有的,是上帝賦予我們的先天觀念和知識,認識事物的方法就是演繹法,即從簡單的觀念原則演繹出人類的整個知識。知識怎麼可能來源於經驗?聽說對方隊長沉迷於實驗,大冷天跑到雪地裏試圖研究冷凍術,往雞肚子裏塞雪,後不幸染上風寒,不幸犧牲,我方表示十分遺憾。再次提醒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珍愛生命,遠離實驗。因為,人類的一切知識都是“天賦”的。
反方陳詞:報告主席,對方辯友進行人身攻擊,實在有失風度。不過對方隊長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大老爺們成天賴床不起坐月子,身子骨都那樣了,還敢和瑞典女王鬧緋聞博版麵……
主席大驚:素質,素質,注意素質。
反方繼續:我方認為,人類的一切知識來源於經驗,得到知識的方法就是科學的歸納法,正是經驗材料刺激人的感官才能在人的頭腦中形成認識,而檢驗認識是否正確就要看內心的知識和外界的實在是否一致。我方隊長在世時,曾提出“四假象說”,即“種族假象”“洞穴假象”“市場假象”“劇場假象”。這四種假象正是人們正確認識事物道路上的攔路虎,故而我方隊長提出要重視科學實驗,觀察自然,取得感覺經驗,然後逐步歸納出公理原則,達到普遍真理。
……
其實,經驗論與唯理論的紛爭可以用一個荼毒所有中國文科生和考研學生已久的十分惡毒又惡俗的題目來概括,那就是:試論感性認識和理性認識在認識中的作用,及其相互關係。
這個辯論賽最終沒有分出勝負,直到很久之後老宅男康德上場和了稀泥,康德寫了本《純粹理性批判》,沒有解決問題,但最終折中調和了唯理論與經驗論。
笛卡爾生活在17世紀,那個時期是人類文明史上的智力期。有識之人風雲突起,人類群星閃耀:笛卡爾、霍布斯、培根、伽桑狄、斯賓諾莎、洛克、帕斯卡爾……笛卡爾能在眾多哲學家中脫穎而出,獨領風騷,成為那個時代的寵兒,正是因為笛卡爾成了一個先鋒,整整鋪陳了一個哲學時代。
1650年2月的一個清晨,給女王講課累倒的笛卡爾因為生物鍾使然,突然又睜開了眼睛:“現在幾點了?”
仆人回答:“四點了。”
笛卡爾掙紮著坐了起來,剛說了句“該起床給女王講課了”,就又倒下了。然後,他呢喃著說完了此生最後一句話:“靈魂該上路了。”
笛卡爾死後,一種強調“我”的主觀性與自我力量,一種強調“思”的理論價值的哲學時代也開始上路了。
哲學,向著近代哲學,大風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