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人而言,奧古斯丁論證了“原罪說”和“預定說”等。基督教義提出了亞當與夏娃偷食禁果構成了現實一切苦難和死亡的原罪,這時有的基督徒要提出問題了:既然說上帝全能全知,至善偉大,那為什麼上帝還能容許如此罪過發生呢?還有人提問說:都說上帝仁愛仁慈,上帝創造了一切,那罪惡也是被上帝創造出來的?這些提問類似於哲學家伊壁鳩魯提出的悖論:“上帝或者希望消除惡,但是無能為力;或者有能力消除之,但是不願為之;或者他既不願意又沒有能力為之,或是既願意為之又有能力為之。如果他願意但沒有能力為之,他是軟弱無能的,這與上帝的身份不符;或者他能夠為之但不願為之,他是嫉妒的,這同樣與其身份不符;如果他既不願意又無力為之,那麼他既嫉妒又無能力,這非上帝所為,如果他既願意又有能力,則惡源自何處?”伊壁鳩努的悖論又與著名的“上帝悖論”相似:“上帝能創造出一塊他搬不動的石頭嗎?”如果答案是能,上帝造出了他搬不動的石頭,那上帝不是萬能的;如果說不能,那上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上帝不是萬能的。悖論嚴重侵犯了上帝的名譽權,奧古斯丁論證“原罪說”就是要解決悖論給上帝帶來的惡劣影響。
在奧古斯丁看來,上帝所創造的一切事物都是善的,這些客觀存在的創造物就是實體。上帝並沒有創造惡,惡不是實體,惡不過是對上帝所創造的善的缺乏,罪惡的真正原因是自由意誌。自由意誌本是上帝賦予給人的善,有了自由意誌,人方能更好地生活。然而,人卻濫用了自由意誌為非作歹,四處作惡。這就好比上帝賦予了人雙手,人能更好地生活,但有的人卻用手殺人放火。該受到譴責的是濫用雙手的人,而不是創造雙手的上帝。似乎到此,奧古斯丁已經較完美地解決了“原罪說”,然而,不屈不撓的人們選擇了繼續發難:上帝是否能預知人用自由意誌作惡呢?如果上帝不能預知,那上帝不是萬能的;如果上帝能預知,那上帝所預知的事情必然發生,如此說來犯罪就是必然發生的事,罪犯就不應該受到責罰。對此,奧古斯丁繼續論證:上帝能預知人犯罪並不等於上帝強迫人犯罪。上帝能預知犯罪但犯罪的原因是人的自由意誌,我們不能說因為上帝預知了犯罪,所以人才要犯罪,上帝預知與人犯罪之間並不構成因果關係。
關於自由意誌,在此需要強調的是,奧古斯丁的“自由意誌”與馬克思哲學中的“意識的主觀能動性”貌似相似,但二者有著本質區別。主觀能動性強調的是在物質決定意識的前提下,意識自身也有能動作用;而自由意誌則指靈魂深處的主動力,自由意誌可以直接作用於物質。自由意誌是否存在本身就是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分歧點。
既然每個人都有原罪,那罪惡如何救贖呢?奧古斯丁又論證了“預定說”:人類已有原罪,向善失去可能,犯罪是因為濫用自由意誌,但解除犯罪卻不能靠自由意誌,作惡的人的意誌早已被惡所控製,自由意誌不“自由”。這樣一來,自救隻是徒勞,人類要想獲得拯救就隻能依靠上帝,信仰上帝才是唯一出路。但上帝的選擇是“預定”,上帝並非把恩澤賜予全部人類,他選擇他精心挑選出來的子民。倘若你沒被選中,你還是要感謝上帝,因為你本身就攜帶著原罪,上帝是公正的。倘若你萬幸地被上帝選中得到了拯救,有原罪的你更要對上帝感恩戴德。至於上帝選誰,這是上帝的事情,這裏麵的神聖奧秘人類無法解讀。
浪子回頭金不換,奧古斯丁窮其一生深刻剖析自我,無怨無悔地追求著上帝。奧古斯丁的宗旨就一個:維護上帝與基督教。他鞭笞心靈寫下的《懺悔錄》,風靡一時,引來粉絲無數,使得後世哲學家們爭先效仿。比方說,盧梭後來也寫下一本《懺悔錄》。奧古斯丁的“我懷疑,故我存在”也比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早了1200年。奧古斯丁成功地運用柏拉圖的哲學把希臘哲學的精神融於基督教中,用理性解釋信仰,建立一個相對完善的基督教理論體係,他的思想被尊稱為“奧古斯丁主義”。800年後,托馬斯·阿奎那出場,以亞裏士多德哲學為基礎的托馬斯主義才終於取代了以柏拉圖哲學為基礎的奧古斯丁主義。13世紀,托馬斯主義如日中天。
從一個臭名昭著、邪惡無為、充滿欲望的浪子轉變為一生為上帝殫精竭慮,虔誠又高尚的神學家,前後強烈的對比反差賦予了奧古斯丁無窮的個人魅力和影響。
比起奧古斯丁絢麗多彩的一生,憨厚老實的托馬斯·阿奎那的一生則好比苦行僧一樣乏善可陳。奧古斯丁的著作有血有肉,熱情真摯;托馬斯·阿奎那的著作則邏輯嚴謹,條理分明。
托馬斯·阿奎那出生之時,基督教由盛而衰,國王與教皇在政治經濟等權力問題上相互博弈,一決雌雄。托馬斯·阿奎那本人出身於名門貴胄,家族與皇室關係密切,托馬斯的表兄就是當時的國王。托馬斯·阿奎那的父母對兒子的人生設計也是希望他長大後謀得一官半職為王室服務,因此,托馬斯小時候就被父母巧妙地安排在教皇的陣地——蒙特卡西諾修道院,開始了九年義務教育。父母的意圖很明顯,終於有一日等我兒長大,榮登修道院院長寶座,蒙特卡西諾修道院就會易幟換主,脫離教皇歸我王室旗下。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托馬斯父母的如意算盤很快落空了,長大後的托馬斯竟然背叛家庭,宣誓加入教會,投靠教皇。消息傳來,托馬斯的父母氣急敗壞,兒子此舉簡直是離經叛道,棄家族榮譽於不顧,令王室蒙羞。在表兄國王的授意下,托馬斯遭到了軍隊的地毯式搜捕,搜捕的結果就是托馬斯被擒,後被兩個親哥哥押送回家,軟禁家中。從此,托馬斯的父母、兄弟、姐妹們對托馬斯展開了長達一年多的攻心戰。
托馬斯母親:“托馬斯吾兒,你父與我年事已高,如今時局混亂,家族榮耀岌岌可危,你莫要誤入歧途,寒了為娘之心呀。”
托馬斯姐姐:“弟弟呀,你我為人子女,勢必恪守孝道。父母含辛茹苦,你休要忤逆不孝。”
托馬斯哥哥:“生於王室必將忠於王室,現送你一絕世美人,望你盡快回心轉意,你我兄弟聯手幹一番光宗耀祖的大事業,享盡人間榮華。”
麵對所有苦口婆心以及美人計,托馬斯·阿奎那無動於衷: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頭可斷,血可流,信仰不能丟!妖女來了,我亂棍打走。
被軟禁期間,托馬斯抓住一切時機傳教布道,在托馬斯的不懈努力下,他的一個姐姐被成功策反,最終幫助托馬斯逃跑。逃跑後的托馬斯如饑似渴地學習宗教和哲學,因其沉默寡言、體形肥碩、行動遲緩,被同學們譏笑為“啞巴公牛”,獲得自由於托馬斯是如虎添翼,在老師的帶領下,他在基督教神學領域大展拳腳,公牛吼一吼,哲學抖三抖,因為這頭“公牛”,一個哲學淪為神學婢女的時代即將來到。
一切神學的基本問題圍繞著上帝展開,關於上帝存在與否,托馬斯之前的奧古斯丁曾論證過。奧古斯丁用“光照說”,從知識論角度論證上帝存在。按照“光照說”,人的肉眼根據太陽光得以看見世間萬物,而人的心靈則借助上帝這種真理之光看清真理。信仰越虔誠,上帝的光照才會越通透,神聖真理也才能最終被認識。奧古斯丁的跟隨者“最後一名教父和第一個經院哲學家”的安瑟爾謨從本體論角度也論證了上帝的存在,安瑟爾謨的論證是個三段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