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腸子都悔青了。
什麼是世家?不是錢權財勢,而是錢權財勢都換不來的聲望!沒有起步價一百年的積累,你甭想有進這個圈子——這是兩百年前的價格了,到了現在,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人家能夠擠進這個圈子了。
肯試著接觸鄭家,是因為鄭靖業官聲不錯,鄭琛也算是個懂事的孩子——雖然土氣了一點兒。結親的時候鄭靖業真是個“循吏”,為政一地、造福一方,治下太平,百姓不說夜不閉戶,也是衣食無憂。為人處事也是客觀周到的,判官理事更是條理分明。
鄭靖業還有一大好處:與妻子不離不棄,私生活夠幹淨,又是季繁的弟子,兒女也教導得看得下去。鄭夫人杜氏,雖是小家子出來的,卻是持家有方,堪稱賢內助。再看鄭琇、鄭琦之妻,也是當得妯娌的。鄭家三個年長的兒子已經入仕,品階不高,卻是辦事認真。
本宗女孩兒是不嫁的,旁支不太遠的孩子倒是可以結親的。其時宗族勢力強大,更兼鄭靖業勢頭正好,被族長一提,後來成了鄭琛嶽父的鄭家三娘子的親爹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結親之後,相處下來,鄭家也不令人討厭。尤其鄭靖業有一大特點:護短。
誰知道鄭靖業這貨混著混著就混成奸臣了呢?!
悔死了悔死了!
早知今日,在當初得知鄭靖業獨個兒與本家分宗的時候就該絕了與他的往來的!更不該答應了這門親事。雖說嫁出去的女兒已經不太重要了,到底是自家骨肉不是?白饒給了鄭家,實在讓人心痛。
就說嘛,一個不重視家族、不聽家族決議的人,必然會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毛病。
不過當時趙氏看中了鄭靖業的政治前途,又加上彼時朝中有異動,為了家族利益,不得已,咬咬牙,相中了鄭家的小家庭又內部和睦,迫於本宗若有若無的壓力,這才答應了這門親事。
趙親家諱安成老先生死活想不明白開始很看好的鄭親家怎麼搖身一變成了奸臣,風評是越來越壞,對人是越來越狠,隻好用“富貴迷人心”來解釋。為此還頗為擔心了一回自家外孫的健康成長問題,得到女兒又懷孕的消息之後,半宿沒睡好。
說不得,如果鄭靖業再胡鬧下去,再舍不得女兒,也隻好與鄭家劃一劃界線了,他不能拿家族名聲去陪一個親家賭。眼下麼,麵子上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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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鄭家的生活還是一如既往。鄭靖業和幾個已有職銜的兒子去上班,女眷們留在家裏,鄭琰與年長些的侄子一起上課,杜氏則帶著兒媳婦們接待了趙家來慰問的人。
本以為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卻不想晚飯過後又生出一段公案來。
吃過了晚飯,鄭琰這樣的小孩子因為年紀的關係被遣去早早休息了。其時也不是沒有夜生活,不過與她這樣的小孩子無緣罷了。晃到自己的住處,慢慢踱到了樓上,撈了本書翻開。
婢女習慣地說了一句:“七娘別離書太近,傷眼睛。”她們倒是希望這位小主人早早安歇,然後她們也能跟著休息了。女孩子實不用這樣用功讀書的,真要熬壞了身子,她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鄭琰比她們還珍惜自己呢,她這房裏燈燭點得足,隻要手裏的書間距夠大、字也夠大,倒不很費眼睛。至於繡花這樣的事情,她一準兒不會放到晚上去做,上輩子吃夠近視的苦,看個3D都不方便,這輩子連眼鏡都還沒出現,打死她也不肯糟蹋了自己的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