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好嗎?】

鄭靖業是第二天早上一大早醒的,他從年輕時就習慣了早起,做官之後更是如此。每天早朝,哪怕你是宰相,也要早起五更,不然就要遲到。做官遲到不是扣全勤獎那麼簡單,次數一多,不是降職就是罷官——生物鍾早習慣了。

鄭德興守得迷迷糊糊,一發覺有了動靜,跳起來就派人向長輩們彙報。杜氏在女兒的扶持下飛快地趕了過來——她這一晚就住在隔壁,一夜睡得極淺。

母女三人踏進鄭靖業臥室就覺得不對勁,鄭琰往裏一看,就見她爹倚床而坐,一臉的嚴肅戒備,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有點呆。鄭德興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手裏還提著祖父的兩隻鞋子。

杜氏道:“這是怎麼了?”鄭德興可見著親人了,提著鞋子就撲了上來:“嗚嗚~”還是他的小廝機靈,輕聲解釋道:“老相公一醒就問我們郎君是誰……”

靠!這是什麼神展開?!

杜氏哆哆嗦嗦地上前,試探著叫一聲:“相公?”

鄭靖業警戒地看著她,也小心翼翼地道:“玉娘?”

對子女來說,這世上最神秘的,就是他們父母的名字了。大名兒還好說,在你的考卷上簽上個“已閱”寫個姓名日期,就曝露了。小名兒就難知道了,鄭琰猜出杜氏的小名兒就是鄭靖業所說的這個“玉娘”,也不敢發散思維,眼前的情況略奇怪啊!

該不會是……受打擊太大,失憶了吧?

摔!這都是什麼爛梗啊?!!!

鄭琰好想哭。

事實證明,鄭靖業不是失憶,鄭琰很快就發現了奇怪的地方:鄭靖業居然對他們視而不見。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鄭靖業就是失憶一百遍,他也不該對這“不熟悉的環境”、“不熟悉的人”一點戒心也沒有,反而是對著杜氏說:“玉娘,怎麼變成這樣啦?”又歎氣,“我說了,嶽母故去,你傷心是傷心,也要顧惜一下自己。”

嘮叨了這麼久,聽得子孫目瞪口呆,這情況,略詭異啊!

鄭靖業還在絮叨道:“不哭不哭,你傷心母親過世憔悴在這樣,這份孝心別人是比不上的。咱們還有大郎、二郎他們呢,你不是沒有親人的。阿娘去世,我也傷心,我都懂。不哭了,往後有我呢,我一輩子對你好。”

杜氏嚎啕了:“怎麼會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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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琰像是明白過來了什麼,雙腿一軟,一旁侄媳婦齊氏一把把她撈了起來,擔心地道:“姑母?”

鄭琰抹抹眼淚:“阿爹並沒有大礙,隻是不記得後來的事兒了。”

齊氏心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老糊塗”了罷?小時候也見過的,有些老人家上了年紀之後,就會變得不記事兒,又會認錯人,有時隻認得幾個人,有時候又突然會好些,過後又忘掉了。出現這種情況,那就需要專人陪護了,這對家裏來說是並不難的。不是什麼奇奇怪怪的病就好。

她能想到的,杜氏這樣經過見過多的人自然也能想到,大哭一陣之後,倒止住了淚,順著鄭靖業的話頭往下說:“好,好,咱們好好過下去,家裏會興旺發達的,你會封侯拜相的。”

鄭靖業像是興致很高的樣子還在與杜氏念叨:“好啊好啊,到時候給你掙個五花誥命,咱們兒子也好有個前程。”

“嗯。”

“到時候再給咱娘爭個追贈。”

“嗯。”

“讓大郎、二郎好生讀書,娶賢良媳婦,家業興旺,你就不用這麼累啦。”

“嗯。”

“我聽說府君家老封君為孫女辦嫁妝,內有一件繚綾的衣裳,羨煞人。到時候,我給你辦一箱子的。”

“嗯。”

“咱們也生個小閨女,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給她嫁個好人家。不用像你似的,跟個窮書生,還要操勞家務。”

“嗚。”

“到時候呀,咱們一起住棺材裏,讓他們也哭哭咱們。”

“哇!”

鄭靖業說累了,杜氏連忙讓人取本書來給他看著,鄭靖業道:“沒事兒,我陪你說說話。”杜氏道:“又說,我還有事呢,你看書罷。我看灶下小丫頭有沒有偷懶。”鄭靖業道:“行,你去,我不煩你。”乖乖看書中……

杜氏出來就接著哭,兒女圍著勸慰,杜氏道:“我知道了,我沒事了,不就是不記事兒了麼?”

鄭琬道:“阿娘,阿爹有些糊塗了,您要保重自己。”

杜氏怒道:“你才糊塗了呢!他什麼時候都比你們清楚!”罵得鄭琬不敢抬頭。鄭琰救她哥哥來了:“阿爹這一病,怕有不少人來探望,各位哥哥都有人情,且把帖子該回的該了去罷。家務也不能省了,阿嫂還請各司其職。”

鄭琬撿回一條命來,抱頭而遁,他老婆郭氏一路流淚追著他掐:“你才糊塗了你才糊塗了,阿爹可明白了。你要傻了,一定不是記得我,一定是記得你那些好玩的事兒。”

“我錯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