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非盡默然不語,低著頭一聲也不吭,淩千帆從後視鏡裏看過去,方非盡此時的模樣,就跟大學時籃球聯賽時好不容易拚到了決賽,他卻受傷被迫下場的時候一模一樣,一分委屈,兩分不甘,和七分的倔強。
淩千帆在心中暗暗歎氣,一邊是他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兄弟,一邊是大學時一起喝酒鬧事的師弟,這麼難搞的事情怎麼就偏偏被他碰上了呢?早上出門的時候他還在想,顧鋒寒的性子他最了解不過,能勸得方非盡賣掉方圓,乖乖地跟方維鳴回家去是最好不過的,這樣顧鋒寒遂了心願,方家父子也不至於失和,他的任務也就算圓滿完成了。
現在看來……要方非盡放手,恐怕沒那麼容易,他突然又想起方非盡五年前曾暗中拋售在紐約的一處房產和大量股票,據說……也是為了一個女人。
就在他以為方非盡會沉默到底的時候,方非盡忽然長舒了一口氣。
“說出來你也許不相信,她……”
方非盡臉上一瞬間綻放了無限的神采,不久前眼中的隱隱怒意也變得柔和起來:“她是我一不小心撿到的天使。”
方非盡的臉色一瞬間柔和起來,不論何時,不論何地,他想起她的時候,沒有別的詞可以形容,隻是覺得好,天很藍,雲很白,陽光暖得恰到好處,一切都好,什麼都好。哪怕是她拒絕他的時候,他也甘之如飴——他認識她三個月,就興衝衝地跟她表白了,那是她一千次拒絕的開始,“為什麼?”
那回答他這一輩子都記得,她靜靜地望著他,沒有一點欣喜或是慌亂:“你要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是什麼,假話是什麼?”
“假話是……我配不上你,你條件這麼好,人長得帥,家裏有錢,你值得更好的;真話是……我不愛你,我很感激你,感激到……來世今生結草銜環也不為過,但是我不愛你。”
她回答得如此幹脆堅決,一點想象空間都不留給他,那個時候方非盡還沒有料到這是一場怎樣艱苦卓絕的長期戰鬥,他隻是覺得她好,就連她拒絕他的話,他也覺得酷斃了帥呆了好極了,他有的是時間和她耗下去,有他在沒有第二個人敢打她的主意。
這邊方非盡還沉湎在往昔回憶中,那廂淩千帆身上已是雞皮疙瘩直冒,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試想一個二十八歲的大男人,甜蜜兮兮地跟你回憶往事,一開口就是天使二字——如果他傾訴的對象是一個二八少女,對方或許會瞪著星星眼感動於這個男人的溫柔和深情。可是對於淩千帆這種換女朋友快過換車的花花公子來說,天使二字在他的字典裏隻有一種解釋,就是天使臉蛋魔鬼身材裏的那種意思。
車已開進了心湖苑,淩千帆這樣一哆嗦,該踩刹車的時候差點去踩了油門,暗中腹誹了方非盡一句後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種肉麻的話你還是回去對你那位蘇小姐講吧,渾身沒有四兩肉,你還真是個死心眼……”
方非盡頗不服氣地回擊:“你這種閱人無數的人,是不會了解這種感受的!”
聽方非盡這樣意有所指的譏刺,淩千帆微微一哂,三分不屑七分玩笑地說:“所有的花花公子都曾經是純情少男!我不懂?我有什麼不懂的!”
口裏和方非盡開著玩笑,淩千帆的腦子卻一點也沒閑著,原以為他那個掛名表弟性子硬,所以才來勸方非盡,沒想到這個小孩認死理,跟他玩起了癡心情長劍的把戲,事情大有複雜化的趨勢,淩千帆鬱悶得都想買塊豆腐撞了算了。
“打網球?上個月買了一對Wilson的石中劍,要不要試試手感?”
好幾年沒摸球的方非盡被淩千帆殺得落花流水,才兩個鍾頭淩千帆便興味索然:“非盡你怎麼搞的,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說你以前和我是一個校隊的——”
方非盡無奈地攤攤手,淩千帆頗不滿意:“找個時間挑兩盤台球,美式英式隨你定,你要是再像今天這麼敷衍我,我跟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