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千帆一時啞然,這個問題向來是他的死穴。他們兩個幼時便是好友,顧鋒寒那時常到他家去玩,他家過年拍全家福時顧鋒寒還曾湊過去占了一個位子——可快樂的時光在某一天嘎然而止。顧鋒寒的父母早年離婚,因為顧父沒有再娶,顧鋒寒一直期盼著有朝一日能讓父母複合,不料……在姑媽和顧父結婚的當天晚上,他媽媽竟不堪刺激而自殺。
他不知道怎麼解開這個死結,長輩的是是非非他無法評判的,他如今能做的,不過是稍稍彌合顧家父子之間的裂痕。
“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賣,我跟你說過,我生平最恨人背叛,”顧鋒寒眼中閃過絲絲恨意:“如果不是你姑姑沒有生孩子,他會記得自己還有我這個兒子嗎?他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他咎由自取!”
淩千帆見他火氣又上來了,隻好把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他知道顧鋒寒這個性子,雖然口上說得絕情,心裏明明就還放不下他父親,不然也不會讓孟涵在北京找經驗豐富的老中醫,偏偏又拉不下這個麵子,要是勸多了惹毛了他,恐怕反而弄巧成拙。
“好了好了,我不勸你,那明年董事會召開之前,你真有把握回購足夠的股份?現在大環境很差,銀河和淩厲的股票算是比較穩定的了,恐怕一些小股東不會輕易拋售,我們就算籌措了足夠的資金,沒有人肯脫手的話,我們也沒辦法。”
顧鋒寒不以為意地笑笑:“這個你不用擔心,你負責把柚縣那邊和婺城這裏市政府的關係疏通了就好,別的事情我來搞定。我今天晚上的飛機過去,等我那邊談好了,你在這邊馬上和方非盡把並購的合同簽了。”
顧鋒寒的父親和淩千帆的姑姑,是再典型不過的政商聯姻,顧家財力雄厚,淩家在兩岸三地人脈甚廣,在這樣一個人情錯雜的國家,沒有一點政府關係,是沒法子把生意做大的。
淩千帆點點頭,忍不住又多口道:“你也不要逼得太緊了,非盡那邊……我每次去找他的時候總有點過意不去。”
顧鋒寒頗為不以為然,嘴角扯起一絲譏諷的笑容:“你可以不趟這趟渾水的,這樣也不用擔心對不起你的好師弟。”
淩千帆無奈道:“我已經被你拖下水了,你現在說這種話,我可能全身而退嗎?我隻是擔心……非盡這個人有點死心眼,要是把他逼急了,不定做出什麼事來,他爸爸都已經答應你把方圓天地賣給你了,你何必急在這一天兩天?”
顧鋒寒皺著眉沒吭聲,把方非盡逼急了他會做出什麼事來?他臉上又浮起譏諷的笑容,這種嬌生慣養的少爺,逼急了又能怎樣?他不過一通電話打給方維鳴,方維鳴正為了兒子的糊塗感情帳焦頭爛額,聽說他正缺一個對旅遊方麵頗為懂行的顧問,立刻就把蘇晚推薦了過來,大約為了不再讓兒子泥足深陷,連一個方圓天地方維鳴都不在乎,更何況被方維鳴視為兒子前程最大阻礙的蘇晚?
想到這裏他又有點嫉妒方非盡了,盡管方維鳴瞧不起蘇晚的出身,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兒子找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可不論如何……
那也是做父親的一片苦心。
憑什麼所有好事都落到他身上?
“我很急,我已經沒什麼耐性了,”顧鋒寒喃喃說道,淩千帆突然想起了什麼,訝異地偏過頭來:“你外公是不是柚縣人?我記得……你有一年是不是在柚縣讀的書?”
話音未落顧鋒寒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淩千帆微哂道:“我頭一次發現你這麼有回饋社會的精神。”
顧鋒寒沒搭腔,淩千帆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他隱隱記得,五年前顧鋒寒回家的時候,整個人就跟失了心魄一樣,誰也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誰也勸不得,誰的話也聽不進,在外麵飄了兩年不肯進公司做事,隻有孟涵跟著他四處跑。兩年後不知孟涵勸了他什麼,他才稍微正常了些,進銀河正正經經地做事,隻是不肯見人,最近不知道為什麼他整個人好像又被挑起了什麼火頭,聽說常常一個人在辦公室裏摔東西——看來有空要找孟涵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