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搖搖頭,不言不語地看著他,半天才冒出一句話來:“不疼。”他低著頭,從她無名指上吻下去,連帶著她的手心也是酥酥麻麻的,再不似剛才那樣冰涼,他這樣定定地看著她,看得她都不自在起來,“你耳朵邊上有一根白頭發了,”她悶悶地說道。
“嗯?嫌我老了?”深如寒潭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戲謔,他把頭側過來湊到她跟前,臉上又有了淺淡的笑容:“幫我拔下來。”
蘇晚側過身來,摟著他的頭在懷裏,把耳邊的頭發撥來撥去,終於翻出來剛才看到的那一根銀絲,撚了半天,等手中隻剩下那一根銀絲的時候,猛地一使勁,她把拔下來的頭發伸到他麵前:“喏,你看看,都白到發根了。”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她:“我老了。”
她望著他直笑,眼神裏是極致的溫柔——好像天大的怨結,也憑著這一瞬間的默契化開了,十二年了,他當年還是個略顯得早熟的少年,現在也已經有一兩根白發了……歲月催人老,他粗枝大葉的輪廓裏也顯出滄桑,如同她的眼神也不再像往日那樣單純的朝氣蓬勃。
“我也老了。”
“很好。”
“嗯?”
“我老了,你也老了,老公公和老婆婆,不正好一對?”
“臨老入花叢啊?”
“光一朵花能叫花叢嗎?”
兩個人又這樣望著對方直笑,好像這已經是世上最有意義的事情,好像不管多難邁過的坎,都變得不存在了一樣。
其實坎還在,隻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選擇視而不見。
夕陽徹底地沉了下去,客廳裏隻有一盞小小的壁燈,散發著昏黃的光。他伸出手去,想把燈扭亮一點,卻被她按住:“就這樣就好了。”
“嗯?”
“怕燈一打開,你就不在了。”
她有點傻裏傻氣地說著,聽在他耳裏,不知怎地卻好像有針在紮一樣,細細密密的小針,一根一根地紮在心裏。她也像他一樣,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裏隻會用自欺欺人的方式麻痹自己嗎?她也像他一樣,明明知道是一場夢,也不願意清醒過來嗎?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也有一絲沙啞:“好的,不開。”
不知是誰的肚子在這個時候不分場合地嘰咕了一下,十分的煞風景。
“家裏有什麼吃的?我給你做。”
蘇晚打開冰箱翻了翻,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平時不怎麼開夥,隻有一塊南瓜。”
“那就南瓜餅吧。”
顧鋒寒脫下長外套扔在沙發上,挽起羊毛衫的袖子,一副幹練的家庭主夫的樣子,她在一旁給他打下手,削南瓜皮,切片,用一個小不鏽鋼鍋煮熟,加麵粉,加糖……
“平底鍋在哪裏?”
蘇晚找出平底鍋,洗幹淨抹幹之後,顧鋒寒熟練地倒出兩大勺油,淋在平底鍋上,她用勺子舀起一勺一勺的南瓜泥,捏成餅狀遞給他,他慣例得把她往後推了推:“小心油濺出來。”
滄海桑田,歲月輪轉。
這裏是婺城,還是費城?
他在廚房裏忙碌的背影,依舊如昨日一般一絲不苟。
時光在他們身上刻下無形的痕跡,他依然俊朗挺拔,隻是鬢邊偶爾也有一絲華發,她依然秋波流轉,隻是對現實多了些妥協。
她斜倚在廚房門口,歪著頭,偶爾他回過身來,將咬過一口的南瓜餅喂給她,眼神裏滿滿地盛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