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千帆訕笑道:“今天這話我就在這裏跟你們說這一遍,出了這個門,你們就把這事忘得幹幹淨淨,我沒說過你們也沒聽過。”
“這個江上白,就是我這個掛名表弟,顧鋒寒。”
“你查不到關於他的資料,因為……”淩千帆歎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說:“他當年離家出走,這些身份證明,都是我通過一些渠道替他做的,後來他回來了,為了避免日後不必要的一些糾紛或閑言碎語,我又托人銷毀掉了這些材料。”
方非盡和方秋荻都震驚得無以複加,淩千帆掏出登喜路打火機點燃那張紙,看著它燒成灰燼後才說:“非盡,對不起。”
“可是你說過顧鋒寒和孟涵有個女兒,”方非盡固執地說:“顧鋒寒現在這樣,算怎麼回事呢?”
淩千帆微蹙著眉,半晌才道:“這件事我還不太清楚,不過以我對阿寒的了解,他應該是有分寸的,況且這也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我要是有進一步的消息再通知你,你可別輕舉妄動,”他有點頭痛地想想後又道,“今天這些事兒太多,我得好好想想,事情總有個妥善的解決之道。”
方非盡默然不語,一時之間還無法全然接受顧鋒寒就是江上白這個事實——他一直以為,蘇晚以什麼理由拒絕他,就會以相同的理由拒絕顧鋒寒,他無法進入的心房,顧鋒寒同樣無法進入。
他知道自己也許永遠也無法越過那個死去的人,死人最大的優勢在於他們已經死了,而最大的劣勢也是如此,隻要他還活著,他就還有機會,他一直用這樣的理由來讓自己堅持下去。
而現在,最後的堅持居然也沒有了存在的理由。
“姐,你和師兄談合同的事,我出去走走。”
他一個人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頭,卻覺得天地間再沒有任何時候比這一刻更孤寂,仿佛蒼茫天地之間隻剩下他一個人,孤伶伶的。
天幕黑沉沉地壓下來,就算有星星,大概也被這霓虹閃爍的街燈給比下去了。萬家燈火,是啊,萬家燈火,街上的店鋪都噴上了迎接聖誕節的亮漆,到處閃爍著“MerryChristmas”的燈牌,戀人們互相插在對方的大衣口袋裏在他身邊來來去去,街道拐角的地方有衣衫襤褸的乞討者,蓬頭垢麵的父親正在用力地給懷中瑟瑟發抖的女兒搓手,生怕她凍著一丁半點兒……
他蹲下去想在那對父女身前的缽碗裏放點錢,掏出錢包才發現自己除了幾張信用卡隻剩下兩張十塊的零錢。正好又有一個賣花的小女孩經過,他拿十塊錢買了一束花,連同另外一張紙鈔放在殘損的缽碗裏,衣衫襤褸的父親不停地彎腰給他作揖,他回應了一個慘淡的微笑——這個城市,總該容得下一對相依為命互相取暖的父女。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信實大廈的樓下。五年前他意氣風發地來到這個城市,一無所有,隻有滿懷的雄心壯誌,和許諾鞠躬盡瘁地幫他創業的蘇晚;五年後,他親手結束了自己傾注了無數心血的方圓天地,還要……為這段無望的感情再畫上一個句號嗎?
論親疏,他比不過顧鋒寒和淩千帆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即使他和顧鋒寒在同一起跑線上,淩千帆要放棄的那一方也仍然會是他。
更何況,江上白也好,顧鋒寒也好,存在於蘇晚心裏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他。
掏出手機打給蘇晚,她的聲音依然飽含關心,關心地問他方圓天地的危機解決得怎樣了,關心地問他最近家裏父親和姐姐是否和睦,關心地……就是絕口不提她自己的事。
“晚晚,我……我……”他準備說我想見你一麵,又覺得似乎過於鄭重,猶豫之後變成了:“再過幾天我就要走了,這一回……恐怕以後短時間內不會回婺城了,有時間的話請你吃個飯,就當告別吧。”
蘇晚略微遲疑了一下,答應道:“好的,不過今天我有點事,我等會兒看看什麼時候有時間,再打電話給你好不好?”
掛上電話他想起淩千帆說起過的女兒的問題——蘇晚知道這件事嗎?他直覺裏蘇晚是不知道的,否則以蘇晚的性子絕不可能還和顧鋒寒這樣蜜裏調油。他打心底裏不喜歡顧鋒寒,這人好像從頭到尾都是來和他作對的,可是……
可是蘇晚喜歡,這個認知讓他格外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