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姨不解地問,“阿寶,你這是怎麼了?你們在王宮的時候都住一起,怎麼回家來了,反而生分了?”
薑卓按著我的肩膀,低下頭問,“是啊,怎麼了?為什麼不能住你的房間?”
我踮起腳,貼在他耳邊說了一番,他頓時仰首大笑了起來,“夜朝夕啊夜朝夕,你這個徒兒啊……”
“這塊土豆,自小就頑劣不堪,走,我跟你說說她小時候為了讓我出醜,都做了什麼好事。”夜朝夕瞅我一眼,抬手讓薑卓先行,薑卓不顧眾目睽睽,低頭親了我一下,隨夜朝夕一起向前方走去。
我看著他們,依稀想起了那年夜朝夕離開泰雅時候的背影,清靈靈如一道滑過銀河的星光,星漢燦爛,日月佚行。泰雅之名,因為夜朝夕的三年,加了筆神秘的仙氣。而對於當初那個踏雪而來的少年,泰雅的故事,或許也是他生命裏的一首驪歌。
後山的入口,在花園的一隅。我泡了一壺茶,和雯姨坐在花園裏麵賞雪品茗。雯姨說,等戰事過去,一定要到天朝看看我的茗昌,看看他會不會像小時候一樣,問她同樣的傻問題。
我抿嘴一笑,指著在腳邊跳來跳去的三斤,“他啊,跟三斤一樣,都是出類拔萃的胖。不過好歹五官是完全像爹,所以不難看。”
雯姨拍了一下我的手背,埋怨道,“蒼王那樣的姿容,怎麼就說是‘算不難看’?跟姑爺比,都是不差的。想當年姑爺第一次到泰雅的時候,威風凜凜,就像天將一樣,偏偏小姐那個時候還小,看不慣他意氣風發的模樣,居然一見麵,就給了他一腳。”
我捂著嘴,驚道,“娘居然踢爹?爹沒生氣麼?”
“怎麼沒生氣?一邊喊著‘臭丫頭,你別跑’,一邊像個大孩子一樣滿山追小姐。可是喲,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怪,越是剛開始互相看不順眼的,最後都是好姻緣。你跟蒼王,不也是這樣?”雯姨的笑容,有時光積澱下來的智慧,我紅著臉不反駁,倒是越發憧憬起爹和娘的故事。爹出征泰雅的時候,也才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吧,娘那個時候多小?還是個小娃娃吧?看來,我的調皮搗蛋也是有遺傳的。
我們正說話間,入口那裏走出來兩個人。紛飛的花雨中,那兩個人影竟是出奇的和諧與一致,仿佛是同根而衍的雙藤。娘的臉上,有少女的調皮,“都跟你說那個不能采了,看吧。”石頭憨厚地笑,一身白袍,背著竹筐,頭上落滿了雪白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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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本來不欲出口打斷他們的融洽,但看到娘時的那種依附感,讓我還是忍不住衝了過去。
娘有些愕然,但隨即也向我跑了過來,嘴裏不停喚著,“阿寶,我的阿寶!”
“娘!”我還像兒時一樣蹭了蹭她的懷抱,我們好像又分開了許久,其實仔細地算一算,我呆在她身邊的時間,隻有五年。“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女兒,以前我隻知道自己,現在隻知道丈夫和責任,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好好地陪伴過你……娘……這次我多住些時間,好好地陪陪你。”
娘用手指推了推我的鬢發,笑著搖頭,“傻孩子,娘有很多人陪,不覺得孤單。你現在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娘,你有你的責任,不用掛念娘,隻是阿寶……”娘忽然湊到我的耳邊,柔聲說,“隻生一個孩子,真的不夠,你怎麼也要送一個給娘,給泰雅,繼承行醫救世的衣缽呀。”
我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害羞地說,“這……這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何況,他……他……”我本來想說薑卓不想要孩子了,可是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隻能搖頭。
石頭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淺笑道,“放心,陛下的身體,很好,很好。”
“湛將軍!”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轉身就逃離了花園。
天羅地網(一)
我在屋子裏麵來回踱步,因為泥鰍送來了一封控訴茗昌的信,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複。許久不曾適應泰雅寒氣的我,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幹脆把毛筆一扔,仰頭靠在了座位上。
閉上眼睛,仿佛看到了茗昌的眼睛正在麵前晃,他胖胖的小手和小腳纏在我的身上,稚嫩而又親昵地喊我,“牙牙”。恍恍惚惚間,一雙手按上了我的兩鬢,恰到好處地為我按拿。因為久在泰雅的緣故,他的身上有了淡淡的梅花香氣,就像江南煙雨裏的女子,漸有婉約的韻意。婉約,要是被我評判的對象此刻知道我心中所想,大概是要發怒的吧。
“好舒服呀!”我舒服地讚歎了一聲,聽到他的數下悶笑,“要不要再捶捶肩,捏捏腿?”
“不用了不用了!”我連忙正襟坐好。他從背後俯下`身來,看我桌上的信,隻一眼就說,“是泥鰍寫的吧?你這才剛到泰雅,他就迫不及待地向你彙報政務了?看來不久的將來,我這個王就要退位咯。”
我站起身,拉他坐下,順手把他腰上的劍卸了下來。我總不喜歡他滿身霸氣之外,再加上這沉重的戾氣,讓人有點懼怕。我拍了拍桌上的信紙,歎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