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他的視線偏向門口的方向,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她說,“算算時間,該來了。”
什麼?
侍女不明,但還是在秦鬆良的眼神示意下戀戀不舍的退出屋子。
“老宋,你去門口看看,宮裏來人了沒有。”他扶著椅子旁的扶手費勁的站起,謝絕了秦鬆良上前扶他的想法,自己一個人走到房門口,若有所思的盯著外麵。
秦鬆良雖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應了一聲,依秦仲歡的話轉身朝門口走去。
哦對,忘了說了,秦鬆良原本姓宋,單名一個良字,後來進了秦宅,才改姓了秦,當然,是從前的秦宅——那都是上一輩的事了,隻是從前的人一直習慣叫他老宋,這個稱呼才延續了下來。
他慢悠悠的走到門口,看著空蕩蕩的大路心裏正納悶,結果神了,他剛想轉身回去,街頭上出現了一個深藍色布衣的年輕人,手裏提著個食盒朝這邊走來。
他雖然年紀大了,可眼不花,看那白麵瘦小,形態扭捏的樣子,可不是個姑娘女扮男裝的嗎?
秦鬆良看看他,再想想剛才秦仲歡有些別扭的深情,再聯想到他一早回來坐在床前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像明白了什麼,轉頭對著走出院子正在朝門口這邊來的自家少爺會心一笑——他早就說,宮裏鮮花無數,就算少爺身體有殘缺,想來憑著那樣貌氣質和地位,也不會落到孤身一人的地步。
於是待那姑娘走近,秦鬆良的表情已經不能單單用“和藹”二字來形容了。
“姑娘,你找誰?”待那小夥子打扮的姑娘走近,秦鬆良立刻笑眯眯的上前,殷勤詢問。
對麵人嚇了一跳,臉又白了幾分:“老人家,您這是什麼眼神?咱是從宮裏出來的,受人之托來找秦公公,還請老人家代為通報。”
他一開口,秦鬆良就立刻意識到這位可是個真正的公公,自己胡思亂想半天,倒是鬧了個大笑話,便連忙說道:“對不住啊這位公公,老朽年紀大了,頭暈眼花,還望公公不要見怪。”他看對麵公公麵色稍緩,這才鬆了一口氣,“公公先向屋裏請著,老朽這就去傳話。”
秦鬆良抹了一把汗,暗罵自己白活了這麼多年,竟然連男女都不分,腳底下連忙朝院子裏走去。誰知剛進院子,就和往外走的秦仲歡撞了個正著。
“少爺,外麵有位宮裏來的公公找您。”他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抬眼瞄著秦仲歡的表情,卻被他敏銳的察覺到自家少爺眼裏劃過一絲笑意,在他說完後,就連腳底下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
看著自家少爺的背影,秦鬆良臉上立刻像是吃了苦瓜一般,五官皺成一團。
天呐,他們秦家原本就無後,如今少爺又疑似短袖,他以後若是到了地下,該如何對早亡的夫人交代啊!
小福子提著食盒站在院子外麵,心裏有些忐忑。
內宮中所有人都羨慕秦金,他也不例外。他六歲進宮,至今也已經九年,是秦金的兩倍多,可偏偏她就能好運撞上秦仲歡,被他收為唯一的徒弟。
其實說白了,讓人嫉妒的,也不過是這“唯一”二字。
他顛顛手裏的白粥,心裏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秦仲歡原本心裏是懷揣著幾分小期待出來的,腳底下不自覺的加快了步子,可等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卻像是被人在冬天迎頭澆了一盆涼水一般,方才已經沒什麼感覺了的傷口,現下竟然又有些隱隱作痛。
他遠遠的看著站在門口那個模糊的身影,步子突然猶豫了。
提前回來,就是為了不和她再多接觸,此番就算她親自送吃的來,自己還不是要冷言冷語的將她送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