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告訴他,她說的是真話。可是江惟心裏的疑問仍在。
“那……”他的手指觸到她的眼睫,“這眼淚是怎麼回事?你心裏到底有什麼事?為什麼不能跟我說?我可以幫你啊!”她一顫,眼裏的淚水關不住,滾落下來,灼傷了他的手。
葉繁踮著腳尖,在江惟尚未意識過來之前,輕輕吻上他的唇角,江惟怔了幾秒,立刻瞪圓雙眼,一把推開她。
心口很疼,為所有無法說出口的話,還有她來不及感覺,便要告別的愛戀——
無視江惟震驚後變得震怒的雙眼,她依然微笑,後退著走到門口,就像他之前說的,以“訣別”的眼神向他無聲道再見——
“我還你一個以前的業茵,可好?”
她說,然後毅然轉身,拉開木門。
“業茵……”
她斂住笑容,雖然知道他無法聽見,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是業茵,從來都不是。”
葉繁到了“眉飛色舞”,卻發現裏麵亂成一團,許多人圍到一起,在說什麼“打架”之類的話。葉繁立刻皺起了眉頭,她擠進去聽了一會兒,又鑽出來,徑直往“眉飛色舞”的後門走去。一路上,被葉繁撞到的人都驚訝地望著她,而她理也不理,到了後門口,原本倚在門口看好戲的年輕男人立刻站直了身體,將葉繁上上下下地打量。
“你……不是上次跟司南一起來的那個嗎?”
葉繁看他一眼。她認得他,年輕男人是跟在阮閱身邊的,沒記錯的話應當叫做金石。葉繁也不回答,推開金石攔過來的手,對後門外的巷道怒喊:“阮閱,你給我住手!”
雖然沒看到打架的兩個人此刻到底是什麼狀況,但她知道,吃虧的那個一定是司南。別看阮閱外表陰柔,打起架來絕對是不計後果的那類人。
金石先是一臉呆滯,眼前這個小妹妹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衝阮哥大吼大叫……
“喂,你……”
回過神之後,金石立刻瞪大雙眼,卻被葉繁不耐煩地吼了一句:“金石,你給你閉嘴,先閃到一邊去!”
聽到她的嘴裏竟然叫出自己的名字,金石又是呆了一呆,葉繁才沒空跟他發呆,一把推開金石後,她急急走進後巷,看到正拿出打火機準備點煙的阮閱。
“嗨,你來啦?”阮閱一臉的輕鬆,嘴角仍是痞痞的笑容。真遺憾,他今天本來還打算騎車去接她放學的呢,結果被身後躺在地上的那小子一攪和,就給耽誤了。
葉繁也看見了躺在地上蜷成一團的司南,她瞪了阮閱一眼,狠狠推開他伸過來的手,惹得阮閱立刻垮下了臉。
“喂……”
葉繁不理他,走到司南身邊,皺眉擔心地問:“司南,你怎麼樣?”
躺在地上的司南臉色蒼白得可怕,在聽到葉繁的叫聲後,他睜眼看了葉繁一眼,馬上又移開視線,咬著牙撐起身體,試了兩下,卻仍是痛得直不起腰。
葉繁伸手想去扶他,被一把推開了。
阮閱那家夥,下手也真不知道輕重。葉繁轉頭瞪向阮閱,“你們為什麼動手?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行嗎?”
阮閱還沒回答,司南卻先哼笑出聲,結果牽動了傷口,臉又皺成一團。
“笑什麼!”阮閱吐出長長的一口煙,輕蔑道,“她就是這樣,對自己人嚴厲,你以為她衝我吼就是向著你嗎?”
司南閉了閉眼,對阮閱的話卻沒什麼反應,可能是根本作不出反應了吧。看他硬撐起身體想起來,葉繁又去扶他,司南一語不發,抓起葉繁的手甩開,自己又努力了兩次,終於搖搖晃晃站起來,他一手按著肚子,一手死死按住牆,才走幾步,腿又在發抖。
“司南,你這又是何必……”葉繁看他這樣,無奈地輕歎。
司南沒有看她,而是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正前方,好一會兒,葉繁才聽見他低沉的聲音:“我……不是為你,我是為我自己。想來真是奇怪,我怎麼會喜歡你呢?你在想些什麼我完全不能了解,業茵……你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存在?”
葉繁怔住,她看見司南轉頭,望著自己的眼裏不再有恨或愛,隻是深深的迷惑。
然後他低笑,“其實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認識過你……明明隻是迷戀的感情,竟然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不堪……”
葉繁伸出的手僵住。別這麼說,別這麼對業茵說,別讓業茵連最後一點留下來的念頭也失去——
“現在才明白這一點,也不算太晚吧?”司南一臉淡然地收回目光,“別再對我忽冷忽熱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就到此為止吧。我認輸了,業茵。”
葉繁怔怔望著說著這些話、慢慢離去的司南,她想抓住司南,可是身子僵在那裏,根本動不了。
想要說什麼,也不能夠……
身在藍色海底的感覺再一次降臨,憂鬱的藍色仿佛是業茵的眼淚。而她卻是這樣的無能為力。司南的話對業茵意味著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但她卻隻能悲哀地注視這一切,讓業茵的無力支配著身體,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業茵早已傷痕累累的心不再繼續破碎下去……
司南已經走掉了。阮閱皺著眉頭,他望向葉繁,她仍背對著他,站在牆的麵前,隻是那麼站著,讓他也擔心起來。阮閱走過去,猶豫了一下,然後將手放到葉繁肩上。
“葉繁?”
沒有反應。
阮閱的眉頭皺得更深,他丟下煙蒂,用力將葉繁的身子扳過來,在看到她的臉後,愕然。
她在流淚,無聲無息地流淚,她的表情是如此悲傷——
“葉繁,你怎麼了?”阮閱握著她的肩頭,不自覺地用力。眼前的這種情況,讓他很難不去猜測那種可能性……
好一會兒,葉繁才輕輕搖頭,“我沒有哭,阮閱,這不是我在哭……”
“不是你在哭?”他迷惑了,“什麼意思?”
“是業茵在哭泣。這眼淚,是業茵的眼淚……”
是業茵在絕望而無助地哭泣啊,可是卻沒人能看見,沒有人……
阮閱雖然不是很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麼,但他實在是擔心葉繁。停止哭泣後,葉繁的眼光一直直愣愣的,望著不知名的遠方,不說也不動。金石他們跑到後巷來,雖然不敢多問什麼,但打探的眼神看在阮閱眼裏也是厭煩。況且葉繁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留在“眉飛色舞”,阮閱拉著她從人牆裏擠出來,將頭盔套上葉繁的腦袋後,他皺眉看了那雙無神的眸子一會兒,心裏更加煩躁,卻也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是無法喚回她的神誌。
“葉繁,抱著我。”騎上摩托後,阮閱對葉繁低聲吩咐,過了好一會兒,葉繁的雙手才環上他的腰際。阮閱低頭,少女的雙手是那樣蒼白無力,他抿了抿嘴角,什麼也沒說,協力讓那雙手更緊地抱住自己,直到感覺身後的人開始用力,才鬆開手來,發動摩托。
雖然抱住自己的雙手是越來越緊,而阮閱臉上的擔心也是越來越明顯。他不時往後看,卻始終看不清身後少女的表情。
葉繁……業茵,一時葉繁一時業茵,他真的迷惑了。剛才葉繁的話還在耳邊回繞,她說:哭泣的是人業茵……那現在他身後的人,到底是葉繁,還是業茵?
他失去的葉繁,到底有沒有回來過?而本該離開的業茵,又確實離開了嗎?
阮閱的眼裏浮現出一絲悲哀,卻不知自己心裏的這絲悲哀,到底是為了誰。
將VALKYRIE停在業家那棟別墅前,阮閱先下了車,然後拉起葉繁的手,將她慢慢領下來。葉繁仍是不發一言,阮閱一時之間也想不到什麼可說的,扶著葉繁默默走到大門口時,阮閱抬頭,有些疑惑地看著站在業家門前的陌生男子。
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業霄堂和蒙玲瓏,但至少也在電視裏見過,眼前的這個人又是誰?
江惟也是同樣的驚訝萬分。雖然業茵在學校裏對他做出的舉動讓他迷惑,但擔心的情緒還是占了上風。江惟越想越不對勁,等他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到了業家門口了,然而無論怎麼按門鈴屋子裏都沒有回應,他等在門口,腦子裏各種各樣的猜測讓他越來越不安。不能怪他胡思亂想,畢竟業茵之前確實做過傻事,而且她的手機也打不通……江惟幾乎想直接破門而入了,卻不曾想過,放學之後的業茵根本不是直接回家。
直到看到業茵坐在一個男人的車後,目光空洞地回來。
江惟看著男人與業茵雙手相握的樣子,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他強壓下躁怒的情緒,將視線從那交握的雙手硬拉到業茵的臉上。
“業茵!”他叫了一聲。
“喂,你是誰?”阮閱皺眉,毫不客氣地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