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這個名字,聽起來太有點黑社會的意思了。半個月前,派出所還來找過他,就因為審訊那幾個渣滓時,有人隨口吐了他的名字——而已。
何玉峰被奶奶拽著去了九中。教務室裏,他看見她從一個布袋子裏翻出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裏再套著塑料袋,都打開後,那裏神奇的有很多的錢。收錢的老師一張張小票子的數,歎口氣和何玉峰說:“你奶奶把棺材本都拿來給你念書了。”
那的確是奶奶的棺材本,她很早就念叨要給自己打口棺材,再打個墓碑。指望何貴雷回歸正常人的行列,做個孝敬的兒子,是稚人說夢,所以她千方百計的找錢。自從何玉峰的媽媽走了後,她就上街去撿廢品。那還是1994年,街上還沒隨處可見的礦泉水瓶、飲料瓶,老婦人弓著腰,拿把火鉗,犄角旮旯裏一路翻尋著,從天亮翻到天黑,翻到了2001年,她的背再也沒有直起來過了。
何玉峰沒想奶奶這麼富有,賣廢品的錢,養了他八年,被何貴雷搜刮了不少,還能再給他交三年學費。望著那一桌子攤開的紙幣硬幣,他恨不得上去抓著奶奶,拚命的搖,就像搖搖錢樹那樣,掉一地的金幣。▼思▼兔▼在▼線▼閱▼讀▼
回去的路上,奶奶就告訴他了,說三年前大隊偷偷給她辦了低保,每個月有150塊錢。她說,你知道就好,不能告訴你爸啊。你好好念書,不要學壞,奶奶給你錢啊。
可從這以後,何玉峰就不怎麼向奶奶要錢、或者偷錢了,他找了個網管的兼職,因為那個老師的那句話太有殺傷力了。老婦人這一輩子活得憋屈絕望、痛不欲生,就幻想著走的時候還能體麵一點。可這也做不到了,如今代替她幹癟的身體躺在好好的棺材木裏的,是他何玉峰。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每次奶奶巴巴的希望他去學校時,何玉峰都會想,我連她棺材本都占了,所以受點禿鷹的折磨,也就認了吧。再說禿鷹懲罰壞生,沒什麼創新,就是體罰,隻是比較狠一些。別人蹲馬步一般15分鍾,他要半個小時,跑步最多10圈,他要人頂著烈日跑了20圈,那個男生當場虛脫。
被禿鷹抓住了的何玉峰也逃離不了這樣的命運,他已經跑了一上午了,腳下步子越來越慢,騎自行車趕過來的禿鷹爪牙衝他喊:“峰哥,長跑健將——峰——哥,怎麼啦,快跑呀。”
媽的,要是哪天禿鷹走了,這幾個爪子絕對逃離不了被我狠揍的命運。何玉峰幹脆停了下來,等人到他跟前,一腳踹了過去,被人靈巧的躲開了。那人下了自行車要來揍他,旁邊同伴攔住了,朝何玉峰看了一眼:“算了,下次再收拾。回教室去吧。”
何玉峰的臉色泛白了,嘴唇也因為缺水顯得幹涸。爪牙們有經驗,知道他離虛脫不遠了。畢竟是個學生不是犯人,體罰過量導致學生倒地,最後也會給自己惹麻煩。
☆、第3章
何玉峰把上衣脫個精光,搭在右肩上,肋骨根根分明。他的皮帶扣在肚臍眼下,露出旁邊的蠍子刺青,這是中考後暑假弄上去的,沒什麼特殊含義,偶爾他也需要點疼痛來表明自己的冷酷和與眾不同。他覺得渴更覺得困,走路時腳抬不起來,破舊牛仔褲的褲管邊一直在泥濘地裏當著小型移動拖把,還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