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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調《玉樓春》這首詞是說明朝正德年間,一個叫化子的好處。世上人做了叫化子,也可謂卑賤垢汙不長進到極處了,為甚麼還去稱讚他?不知討飯吃的這條道路雖然可恥,也還是英雄失足的退步,好漢落魄的後門,比別的歹事不同。若把世上人的營業從末等數起,倒數轉來,也還是第三種人物。
第一種下流之人是強盜穿窬,第二種下流之人是娼優隸卒,第三種下流之人,才算是此輩。此輩的心腸,隻因不做強盜穿窬,不屑做娼優隸卒,所以慎交擇術,才做這件營生。世上有錢的人,若遇此輩,都要憐憫他一憐憫,體諒他一體諒。看見懦弱的乞兒,就把第二種下流去比他,心上思量道:“這等人若肯做娼優隸卒,那裏尋不得飯吃,討不得錢用,來做這種苦惱生涯?有所不為之人,一定是可以有為之人,焉知不是吹簫的伍相國,落魄的鄭元和?無論多寡,定要周濟幾文,切不可欺他沒有,把惡毒之言去詬詈他,把嗟蹴之食去侮慢他。”
看見凶狠的乞兒,就把第一種下流去比他,心上思量道:“這等人若做了強盜穿窬,黑夜之中走進門來,莫說家中財物任他席卷,連我的性命也懸在他手中,豈止這一文兩文之錢,一碗半碗之飯?為甚麼不施舍他,定要逼人為盜?”人人都把這種心腸優容此輩,不但明去暗來,自身有常享之富貴,後世無乞丐之子孫;亦可使娼優漸少,賊盜漸稀;即於王者之政,亦不為無助。
陳眉公雲:“釋教一門,乃朝延家中絕大之養濟院也。使鰥寡孤獨之人悉歸於此,不致有煢民無告之優。”我又雲:“卑田一院,乃朝廷家中絕大之招安寨也。使遊手亡賴之人悉歸於此,不致有饑寒竊發之慮。”這兩種議論都出自己裁,不是稗官野史上麵襲取將來的套話,看小說者,不得竟以小說目之。況且從來乞丐之中,盡有忠臣義士、文人墨客隱在其中,不可草草看過。至於亂離之後,鼎革之初,乞食的這條路數,竟做了忠臣的牧羊國,義士的采薇山,文人墨客的坑儒漏網之處,凡是有家難奔、無國可歸的人,都托足於此。有心世道者,竟該用招賢納士之禮,一食三吐浦,一沐三握發,去延攬他才是,怎麼好把殘茶剩飯去褻瀆他?我如今先請兩位教化陪客與本傳做個引子,一個是太平時節的文人墨客,一個是亂離時節的義士忠臣,說來都可以新人耳目。明朝弘治年間,曾有一個顯宦,忘其姓名。他因出使琉球,還朝覆命,從蘇州經過。慕虎丘山上風景之勝,特地泊了座船,備了筵席,又開一樽名酒,叫做葡萄釀,是琉球國王送他做下程的,攜到山頂之上。帶了幾個陪賓,把絨單鋪了,一邊飲酒,一邊賦詩。
正在那邊搜索枯腸,忽然有個乞兒走上山來,立在麵前討酒吃。顯宦大怒,說他阻撓筆興,攪亂吟思,可恨之極,吩咐家人驅逐他。
他不慌不忙,回複那顯宦道:“我隻說列位老爺相公在這邊做甚麼難事,所以怪人攪擾,卻原來是做詩。做詩有甚麼難處,怕人攪擾?我自討我的飯,你自做你的詩,兩不相妨,何須發惱?”說了這兩句,隻是立了不動。
那顯宦對著家人,高聲大怒道:“麵前立了個叫化子,如何做得好詩出來?還不快趕他去!”乞兒道:“麵前立了個叫化子,就做不出好詩來;若還立了個正經人,連好字也寫不出了。虧那唐朝的李太白,麵前坐了個皇帝,又立了個貴妃,尚且下筆如流,做出《清平調》三首,為千古之絕唱。難道從古及今,隻有李太白一個,才稱得才子,列位老爺相公,還算不得詩翁麼?”顯宦聽了這些話,氣得目定口呆,要忍耐又忍耐不住,要發作又發作不得,與那幾個陪賓麵麵相視。
有一個陪賓道:“他不過在說平話的口裏,聽了幾個故事來,在這邊調唇弄舌,曉得《清平調》是甚麼東西?且待我盤他一盤。”就對乞兒道:“我且問你。‘清平調’還是古風,還是律詩,還是絕句?”乞兒道:“不是古風,不是律詩,也隻怕不是絕句。”眾人道:“這等是甚麼詩體?”乞兒道:“‘清平調’三個字,就是詩體了,何須問得?”眾人笑了一陣,又問他道:“這三首詩是為何而作?詩裏麵的意思,是說的一件甚麼東西?”乞兒道:“‘清平調’三個字,就是詩的意思了,又何須問得?”眾人又笑了一陣,就對他道:“何如?
你的馬腳露出來了。這三首詩,是為詠牡丹而作,叫做七言絕名。詩體尚且不知,題義全然不解,竟在這裏瞎猜。橫也是‘清平調’,豎也是‘清平調’,‘清平調’是件甚麼東西,可是吃得的麼”乞兒道:“這等說來,列位相公認錯了。這三首詩,不但不是絕句,亦且叫不得是詩,乃是三篇樂府。但凡詩詞裏麵,可歌而不不唱者,謂之詩;可歌而兼可唱者,謂之樂府。若還這三首是詩,當初的題目,就該是‘詠牡丹’三字,不該叫做《清平調》了。所謂調者,就是詞曲裏麵越調、商調、大石調之類是也。玄宗天子出這個題目與他,原是要被之管弦,使伶工演習,見得海宴河清,朝廷無事,聖天子安坐深宮,終日看名花,親國色,宴樂清平的意思,所以叫做《清平調》。
這三首稱府的妙處,在於文采既佳,宮商又協,所以喜動天顏,受了許多寵賜;若單單隻取文采,不過是幾首詠物詩罷了,為甚麼千古相傳,以為絕調?如今列位相公,詩體也不叫做盡知,題義也不叫做甚解,虧得生在今時,做仕宦的陪賓,還可以藏拙;若還也生在唐朝,與李太白一同應製,隻怕文字做來未必中式。不但賞賜輪不著,連那兩盞龍鳳燈籠還要借重尊手提了,送李太白回院也不可知。”說過這些話,又拱拱手道:“乞兒粗鹵,不知忌諱,衝撞列位相公,莫怪莫怪。”眾人聽了,氣得麵如土色,恨不得把頭發揪了過去,痛打一頓,方才暢快。
隻因礙了主人,不好動手。
那顯宦見他應對如流,又且說得理明義暢,知道是個文人墨士流落下來的,詞色之間,有些要優待他的意思。怎奈那些陪賓不服,不肯作興他。
內中有一個道:“他那些話,都是別處聽來的,世上盡有談今說古,口若懸河的人,乃至提起筆來,一個字也寫不出。
如今求老先生考他一考,若還筆下寫來的,也像口裏這等便捷,晚生們情願讓你上坐。”那顯宦就對乞兒道:“你會做詩麼?”
乞兒道:“像李太白那樣的樂府,果然做不出,若還隻要成篇,不論音律,與這幾位相公唱和起來,或者也還應會得過。”
顯宦道:“取一幅詩箋、一副筆硯與他。”乞兒道:“這等求老爺命一個題,限一個韻。”顯宦道:“詩的題目不過是登高眺遠的意思,隨意做來就是了。料你做叫化子的人識不多幾個字,不好把險韻難你,限一個‘上大人’的‘上’字罷了。”
乞兒提起筆來,先寫個‘一’字,後寫個‘上’字,就丟下筆來,袖手而立,卻像做不出的光景。那些陪賓看了,個個都掩口而笑。顯宦道:“我說你的胸中,不過一兩點墨水罷了,曉得做甚麼詩。才寫得兩個字,就住了手,世上有兩個字一首的詩麼?”乞兒道:“不瞞老爺說,乞兒的才雖然不如李太白,平日做詩的毛病卻與他一般,先有了鬥酒,然後才有詩百篇。若還要我幹做,其實是做不出的。”
顯宦道:“就賞他一碗酒。”管家斟了一大碗,放在桌上,乞兒一吸而盡,提起筆來,依舊寫個“一”字,寫個“上”字,又丟下筆來,袖手而立。顯宦大怒道:“為何又是這兩個字,寫了這兩個字又不動了?”乞兒道:“隻因才多酒少,接濟下來,所以筆機幹澀,寫不成篇。求老爺再賜幾碗,還你一揮而就。”顯宦道:“這等再賞他一碗。”管家又斟一碗與他。
他吃盡了,提起筆來,增上個“又”字,再寫“一上”二字,依舊丟下筆來,袖手而立。顯宦道:“如今還有甚麼講?”
乞兒道:“畢竟是酒少的原故,若飲盡此壺而詩不成者,罰以金穀酒數。”顯宦對家人道:“我明曉得他是騙酒吃,就拚這一壺舍他,若還再做不出,一總與他算帳就是了。”乞兒一手舉筆,一手拿碗,叫管家不住的斟。吃了一碗,仍寫“一上”二字。那些陪賓見他寫來寫去,不過是這兩個容易字,知道是白丁無疑了,正 要打點報仇,不想吃完之後,就把這幾個容易字眼湊成一句,後麵又續上三句,恰好是一首眺望的詩。顯宦取去一看,不覺大驚大笑,喝采起來。其詩雲: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直與青天傍;等閑回首白雲低,四海五湖同一望。顯宦捏了這幅詩箋,扯那幾個陪賓到背後去商議,說此人口氣極大,必非以下之人,要拉他入席同飲。那幾個陪賓眾口一詞,都說朝廷重臣與乞丐之人同坐,近於失體,旁人傳播開去,有礙官箴。顯宦躊躇了一會,掉轉身來,正要與他說話,不想他詩成之後,飄然而去,任憑呼喚,再不回頭。顯宦沒奈何,隻得吩咐一個管家尾他下山,察其動靜。隻見走到山腳之下,有三、四個絕標致的名妓接他下船,替他除去破帽,脫去破衣,換了新巾豔服,大家笑做一團,開船飲酒而去。連岸上的人,也都拍掌,嗬嗬笑個不祝管家問道:“方才上船去的是何等之人?為甚麼原故假裝這個模樣?”岸上人道:“這是本處一個解元相公,姓唐名寅,表字伯虎。字畫文章俱是當今第一,極喜詼諧玩世人,人都叫他風魔解元。起先你家老爺將要上山的時節,他的酒船泊在你們船邊,聞得你們船上開了一瓶好酒,他垂涎不過。後來見你老爺上山,他對那些名妓道:‘怎麼樣生個法子,走上山去騙他幾杯,嚐一嚐滋味才好。’有個名妓道:‘如今的仕宦,那個不曉得名士之中有個唐伯虎,你拚得寫個名帖走去拜他,怕他不留你坐首席?唐伯虎道:‘寫晚生帖子幹謁要津,是當今名士的長技,我一向恥笑他們的,此戒斷不可破。況且明明白白走去撞席,也覺得沒有波瀾。須要生個妙法,去吃了他的酒來,還不使他知道姓名,方才有趣。’有個名妓道:“這等說,除非做齊人乞食的故事,方可必得,隻怕你沒有這副臉皮。’唐伯虎道:‘才人玩世,何所不可?畢吏部為酒而做賊,賊尚可做,況於乞丐乎?’隨即換了破衣破帽,扮做叫化子,走上山來騙酒吃。方才下山的時節,我見他沉醉醺醺,想是中了他的詭計了。”管家就把做詩吃酒的話,與他說了一遍,如飛走上山去,回複主人。
顯宦大驚道:“原來就是唐伯虎!這樣一個大名公,竟與他當麵錯過,可惜可惜!”埋怨那些陪賓道:“我原要禮貌他,都是兄們不肯,阻塞賢路,使他做了玩世不恭的畸人,使我做了賢愚不辨的俗吏。這樁奇事,將來必傳。萬一有人做起戲來,我麵上這兩筆水粉,是兄們見惠的了。”把那幾個陪賓說得啞口無言,羞慚滿麵。
第二日備了一副盛禮,又攜了一樽葡萄釀,進城去訪唐伯虎。唐伯虎辭了禮物,止受名酒一樽,當麵開了,與他盡歡而別。臨別之時,顯宦問他求畫。他就把昨日的故事,畫做一幅著色山水,叫做《六如山人乞食圖》。這幅名畫與這樁韻事,至今流傳,以為實跡。
他雖然不是真正乞兒,卻也擺了一時三刻的糙碗,穿了七拚八補的衲頭,騙許多好酒吃下肚,還博個風流豪傑之名。這是文人墨客的故事了。
那個忠臣義士,去今不遠,就出在崇禎末年。自從闖賊破了京城,大行皇帝遇變之後,凡是有些血性的男子,除死難之外,都不肯從賊。家亡國破之時,兵荒馬亂之際,料想不能豐衣足食,大半都做了乞兒。
聞得南京立了弘光,隻說是個中興之主,個個都伸開手掌,沿途抄化而來,指望輔佐明君,共討國賊。誰想來到南京,見弘光貪酒好色,政出多門,知道不能中興,大失從前之望。
到那時節,卑田院中的隱士熬不得饑餓,出來做官的,十分之中雖有八九分,也還有一二分高人達士,堅持糙碗,硬著衲衣,寧為長久之乞兒,不圖須臾之富貴。
所以明朝末年的叫化子,都是些有氣節、有操守的人。若還沒有氣節,沒有操守,就不能夠做官,也投在流賊之中,搶擄財物去了,那裏還來叫化?彼時魚龍混雜,好歹難分,誰知乞丐之中盡有人物。
直到清朝定鼎,大兵南下的時節,文武百官盡皆逃竄,獨有叫化子裏麵死難的最多,可惜不知姓名,難於記載。隻有江寧府百川橋下投水自盡的乞兒,做一首靖難的詩,寫在橋堍之上,至今膾灸人口。其詩雲:三百餘年養士朝,一聞國難盡皆逃。
綱常留在卑田院,乞丐羞存命一條。
這豈不是乞丐裏麵的忠臣義士?話體煩絮,且把正事說來。
明朝正德年間,山東路上有個知書識字的乞兒,混名叫做“窮不怕”。為人極其古怪,忽而姓張,忽而姓李,沒有一定的姓氏。今日在東,明日在西,沒有一定的住居。有時戴方巾,穿綢絹,做乞丐之中第一個財主;有時蓬頭赤腳,連破衣破帽都沒有,做叫化裏麵第一個窮人。
為甚麼沒有定姓?他原是個舊家子弟,隻因為人輕財重義,把金銀視為糞土,朋友當作性命;又喜替人抱不平,鄉裏之中有大冤大屈的事,本人懦弱不能告理,他就挺身出頭,代他伸訴。不上幾場官司,幾年揮霍,就把數千金產業費得罄盡,弄得倉無一粒,囊無半文。
平昔受恩的朋友,見他窮了,分文不肯借貸;連自家的妻子,沒穿少吃,饑寒不過,也逼他做起朱買臣來。
他因看破世情,毫無眷戀,竟把妻孥棄了,飄然出門,隨他嫁也得,守也得,隻攜一根棒,一隻碗,做個不驕妻妾的齊人,在外麵乞食。
知道自己不長進,玷辱祖宗,怕人知道姓氏,說他是某人之子,某人之孫,要把”叫化”二字封贈先人,所以不肯說出直言,忽而姓張,忽而姓李。
為甚麼沒有定居?他道:“叫化”兩個字,也是隨人解說得的,若還隻顧口腹,不惜廉恥,把幾十個“老爺”、“奶奶”換他一文低錢,叫了又叫,化了又化,這就是叫喚之“叫”、募化之“化”了;若還做得清高 ,計得廉介,在乞息裏麵行些道義出來,使人見了,個個思忖道:“乞丐之人尚且如此,豈可人而如乞丐乎?”這等做來,就是勸教之“教”、變化之“化”了。
每一分人家,終身隻討他一次。這一次又隻討他一文,在我不傷其廉,在人不傷其惠。當初做官的裏麵,有個“一錢太守”。做太守的人,每一個百姓取他一文錢,尚且不叫做貪墨,何況於乞丐之人?若還守定在一處,討過的人家終日去討,不但惹人憎嫌,取人唾罵,就是自己心上也覺得不安;不如周遊列國,傳食四方,使我的教化大行於天下,天下好施喜舍的人,要見我第二麵也不能夠,就像天上的神龍一般,使人見首而見不尾,何等清高,何等廉介!他立定了這個主意,所以今日在東,明日在西,再不曾在一個地方住上一年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