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九離開興州的第二日黃昏,永寧坊與長陽街交界處塌陷的天坑裏飛出千萬隻黑鴉。
這黑鴉與尋常烏鴉樣子沒什麼兩樣,隻是個頭略微小些。
黑鴉出了天坑,並不做任何停留,隻一路向西北方向飛去。
黑鴉遮蔽了落日的餘暉,隻因當時暮色已至,興州城的老百姓多半並未察覺到天空的異樣,隻有城中半數以上的未斷奶的娃子們各個都哭了一整夜。
傳說中的災星外逃。如今,天坑又驚現異鳥。
百姓慌恐、天子震怒。
早朝期間,群臣皆無良策,唯獨言官文芳諫言,道:
“陛下,臣以為天坑當以土石填埋,並速命南書院協同築塔。此法,一可鎮妖邪,二可安民心。另,當遣龍鱗鐵騎入南山搜山。若城中尋不見他的蹤跡,定是出城奔南山而去。”
“文芳你放肆!天坑之內,何來妖邪?!朝堂之上,豈容你一派胡言……”龍麒當即厲聲而起。
丁琦並不予以理會,他轉而要去詢問南天閣首閣莫晃。
“回陛下,此事蹊蹺,尚不知其根由。這天坑斷不可急於填埋,待臣探明後,再填不遲。”
“陛下——不可啊!”文芳跪倒在殿前,語速極為緊張:“陛下若聽了這誤國誤名的逆臣的話,天下必大亂。”
“你——”莫晃欲辯又止。
“啪——”皇上丁琦拍案而起:“放肆!來人,速將文芳推出去。”
“陛下,陛下,陛下莫聽小人的話啊!”
“退朝!”丁琦轉身,剛邁出兩步,他就舉手示意道:“宮泰,錢文留下,陪朕喝喝茶。”
丁琦一生並無什麼特別的愛好,獨獨對那使人神清氣爽的苦葉情有獨鍾。每每遇到讓他頭疼的事情,他必邀知茶的大臣一同品茶。
朝中文武官員百來十人,懂茶者大半,而王的茶室裏,出現最多的,就隻有右將軍宮泰和丞相錢文了。
丁琦的茶室——竹屋,在最僻靜的禦花園後山。從早朝的永昌殿通往竹屋,必要經過一座橋。
此橋被約茶的眾臣喚作斷念橋。
或許,眾臣已知曉丁琦茶局之玄妙。故而,隻好生生斷掉心中種種妄念,在天子茶前隻單作個陪坐的點頭蟲。
“錢文,你怎麼不走?”宮泰前腳落在橋上,他扭頭卻見錢文站在原地不走了。
“莫急。宮泰,你不覺得咱倆今兒這茶喝的沒由頭嗎?陛下沒找龍麒和莫晃,偏偏找了你和我。”
“對啊!”宮泰收回已邁出去的那隻腳。
“二位大人,皇上已等候多時,還請……”橋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青衣素裝的女子。
“姑娘,陛下他……”
沒等錢文問完,青衣女子嵐可兒道:“陛下說:錢大人必會問些什麼,你讓他二人速來便是。”
二人麵麵相覷,隻好硬著頭皮過了橋。
……
見二人一前一後進了竹舍,皇上丁琦起身喝道:“老狐狸,你還裝什麼蒜?!當年不殺那個孩子的禦斷,也隻有你支持朕。早朝,你竟一語不發。”
碩大的一間茶室裏陳設卻極簡。
壁上,隻掛了一幅南書院教宗穀叔羊的墨跡《淨沫》,除了一套齊備的官窯茶具外,就隻有兩盆罕見的幽蘭。
“陛下折煞老臣了。當年,老臣隻是憐惜我那學生,實不忍看著他斷後啊!”錢文用求饒的口氣道:“當時,我的確有些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