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董鄂成言便邀我前去永和宮對弈,我原是防著的,我還特意問了雁歌皇上在做什麼。我以為他在養心殿,但他卻從那屏風後走了出來,用憤怒的目光看著我。

我一時間有些懵了,他明明,明明是在養心殿的,怎會跑到永和宮來?我會用的招數,旁人未必不會用。可我萬萬沒想到,他竟也合著旁人一起算計我。

千算萬算,終究還是沒算到,他……依舊是不信任我。他竟同董鄂成言商議好了,故意藏在屏風後……

他滿臉怒色的質問我,眼裏沒有了往日的溫情。我起初是不願承認的,可孫墨書和江德海渾身已是血肉模糊,想必是說了什麼,孫墨書的身手素來好,若非遭董鄂成言算計,想必,也不會這樣容易便被抓到。

他太過了解我,似乎一眼便能將我看透了,雖我方才並未承認,可我的反應,足以證明一切。

我不得不認,隻求他莫要遷怒於旁人,我以為他會殺了我,那一刻,我覺得我緊張得連呼吸都是困難的,我怕他說出太過絕情的話,讓我連最後的夢也碎了。

我緊咬著唇,等著他發落。然他卻沒有要的性命,我想,他還是顧念著以往的情分的。我緩慢的走到清寧軒,坐在那個破落的小屋裏,我知道,即使他不會要我的性命,我的太後姑姑也不會放過我的。我謀害董鄂雲婉,假裝失憶之事一旦敗露,一切都會不攻自破。

門外守了好些侍衛,都是派來看著我的。我坐在桌案前,盯著破落的裏屋發呆,似乎瞧見了芳塵,似乎瞧見了珠璣,瞧見了靈犀,還有子衿哥哥,父王……

我的眼睛熱熱的,眼淚不停的滾,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直至天黑。我沒有點蠟燭,隻呆呆的坐在黑暗中,也許,下一刻,我便會死。算計了一生,究竟是為什麼?在皇宮裏,終究不過是為了生存罷了,也許,還有那一份愛,那一份自私的愛情。

我以為,我會老死在宮裏,死在這清寧軒裏。然,此刻,阿瀲卻出現在我麵前。我記得子衿哥哥曾說過,阿瀲是他的師妹。

阿瀲是引開了侍衛,翻牆進來的,她點亮了蠟燭。見著是她,我頗為詫異,她說,她要出宮了,問我願不願意同她一起離開。

我搖頭,出宮,哪有那樣容易出去,況且,出宮了,我能去哪裏?我不能回科爾沁的。

天下之大,自有容身之處。阿瀲說話的口氣和子衿哥哥很像,她說她是子衿哥哥的師妹,必定會替子衿哥哥照顧我,她走慣了江湖,我們兩個人餓不死。

我知曉,她之所以幫我,都是因著子衿哥哥的緣故。可我的心是空的,我不知,以後的路,我該如何走下去。

阿瀲問我,是不是舍不得皇上。我想我是舍不得的,可我留在這裏有何用,除了等死,我還能做什麼。說實在的,我是怕死的,我怕是福臨親手要了我的性命。

於是我決定離開,阿瀲將燭火碰落,大火蔓延之時,我們趁亂逃走。出宮之時,我才發覺福臨贈予我的青玉寒梅簪不在了,我想回去尋。阿瀲將我拉住,她說這一回出宮已很不容易了,怎能再回去,況且也不定能進去,就是進去了,也會當刺客給取了性命。

我離開了,離開了那個鎖著我十年的牢籠,但我卻不覺得高興,心裏好像丟了什麼一般,空落落的,同時,還滴著血。

罷了,他如今身邊有了董鄂成言,他那麼信任她,我又何故要橫在他們中間。多餘的那個人終究是我。離開紫禁城,我想,我會快樂的,日子長了,便會將那過往忘記。

這是我離開的第五個月,福臨走了,清霜的孩子,玄燁,當了皇帝。我的太後姑姑,一早的便看準了的。我的離開,讓清霜一個人獨自麵對那殘酷的後宮,從康妃到康太妃,這是清霜想要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