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明知樊案之後左宗棠已不可能再在湖南辦團,但卻將此列為首選,其用心在為左宗棠謀取實際官階,即疏中明白說明的“藩、臬”之職。曾國藩推薦左宗棠,不似胡林翼、潘祖蔭那樣渲染鋪張,但卻直截了當地為之謀官謀權,更有力度。

三 “滌帥與我,情意郛洽之至”(3)

皇帝於是命左氏以四品京堂候補,作為曾國藩的助手,襄辦湖南軍務。而此前左宗棠因做多年幕僚,得到的官銜是五品兵部郎中。左宗棠做夢也沒想到曾國藩等一幹朋友的援手,居然使他枯木逢春,化大凶為大吉,他說對此際遇感到“實非夢想所期”。一沒有掉腦袋,二沒有回老家,對朝廷與朋友們感激次骨,遂磨掌擦掌,準備在曾國藩帳下大幹一番。得到左宗棠這樣的有力助手,曾國藩當然如虎添翼,他決定放手讓左氏大幹,派他到湖南募勇,自成一軍,以做獨當一麵的打算。左宗棠僅一個月時間,就募了五千人。此刻的左宗棠意興勃勃,雄心大熾,他在家書中寫道:“此去務要盡平生之心,轟烈做一場,未知能遂其誌否?”

雖然深受曾國藩的舉薦之恩,但左宗棠對曾國藩,自始至終毫無唯唯之態。在曾國藩麾下帶兵之初,左宗棠就表現出不甘人下的特立獨行風格。

以前,凡是曾國藩麾下的軍隊,統稱為“湘軍”,而左宗棠卻獨樹一幟,將自帶的五千人號為“楚軍”。其他湘軍將領募軍練勇一遵曾國藩成製,而左宗棠卻對曾國藩的那套做法不太感冒。曾國藩選將專要樸實的讀書人,以其有根底,有操守,大節不苟。而左宗棠卻多用武夫,“亦不盡樸實之選,止取其能拚命打硬仗耳”。左宗棠有左宗棠的算盤。原來,讀書人有功名,立了戰功很快可以高升,不再為己所用。而武人升到提督已是非常不易,不得不一直在自己腳下盤桓,容易控製。曾國藩招兵,多從原籍湘鄉一縣招募,左宗棠認為這樣弊端尤多,因為一旦失利,往往是舉縣盡哀,士氣容易受挫。所以他從全省各府縣招募,優中選優,強中擇強。至於營製,他也參用後來脫離曾國藩係的王鑫之法,處處與湘軍有所不同。

事實證明左宗棠的名氣不是吹出來的。首次親自帶兵打仗,他就旗開得勝。鹹豐十年底,太平軍兵分三路,包圍了曾國藩所駐的祁門。曾國藩四麵楚歌,陷於驚恐之中。幸好左宗棠在景德鎮經過一日一夜激戰,將太平軍將領黃文金率領的數萬軍隊擊敗,令曾國藩轉危為安。

事後,曾國藩專折為左宗棠請功說:“左宗棠初立新軍,驟當大敵,晝而躍馬入陣,暮而治事達旦,實屬勤勞異常,惟係襄辦京堂大員,應如何優擢獎敘之處,出自聖裁。”於是皇帝發布諭旨,著左宗棠以三品京堂候補。

曾國藩僥幸度過此難,不料更大的危險緊接著到來。鹹豐十一年二月,太平軍李世賢部再度進入江西,並於二月底擊敗左宗棠,攻占了景德鎮,兵鋒直指祁門。曾國藩文報不通,餉道中斷,又一次陷於絕境,在日記中寫道:“憂灼特甚,夜竟不能成寐,口枯舌燥,心如火炙,殆不知生之可樂,死之可悲矣。”甚至給曾紀澤寫下了遺囑。

在這關鍵時刻,左宗棠再次力挽狂瀾。景德鎮失敗後,他退守樂平,三月六日與李世賢大戰於此,左充分利用地形優勢,命人開挖壕溝,引水塞堰,大大限製了太平軍騎兵的作用。在他的指揮下,左軍奮力進攻,結果大敗太平軍,殺敵五千多人。李世賢大敗狂奔,曾國藩再一次走出絕境,他大喜過望,對左宗棠當然又一次獎譽不已,向皇帝彙報稱:“(左宗棠)以數千新集之眾,破十倍凶悍之賊,因地以審敵情,蓄機勢以作士氣,實屬深明將略,審越時賢。”請求“將左宗棠襄辦軍務改為幫辦軍務”。曾國藩甚至對皇帝說,他以此事斷定左“將來必能為國家開拓疆土,廓清逆氛。”可謂推重備至,也預見到了左宗棠後來收複新疆之功,誠可謂“知人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