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有多少不愉快,曾左二人關係表麵上還是過得去的。雖然左宗棠說出“公與弟均尚氣好辯,彼此爭論,更涉形跡,於大體多所窒礙也”之類的重話,但雙方從來沒有撕破麵皮。因為曾國藩位為兩江總督,左宗棠是浙江巡撫,名位畢竟在曾國藩之下,不得不時時壓製自己的氣焰。但當左宗棠升任閩浙總督,與曾國藩地位相等後,二人衝突就開始表麵化了。
二人第一次衝突的導火線是軍餉問題。
湘軍不是經製之兵,軍餉一直是曾國藩最頭疼的問題。當湘軍頓兵南京城下之時,曾國荃每天隻能發四成餉,士兵連半飽也吃不上,隻能煮粥度日。
四 “絕無良心科第二名”(2)
為了保證湘軍軍餉供應,曾國藩保舉沈葆楨出任江西巡撫,因為江西是湘軍重要的餉源地。沒想到出任江西巡撫不久,地方主義傾向就壓倒了對曾國藩的感激之情,沈葆楨急於在江西幹出成績,想把江西財政收入都留為己用,不再為湘軍供餉。曾國藩聞訊大急。沒有了這筆餉銀,南京城下的湘軍隻有兩條路,一是嘩變,二是在南京城下被活活餓死。
曾沈二人為了爭餉,在皇帝麵前打起了筆仗。對於沈葆楨的忘恩負義,曾氏大營的所有人都氣憤填膺,他們紛紛說,如果朝廷設一個“絕無良心科”,沈一定取得第一名。
曾國藩為此“鬱悶殊甚”,寫信給左宗棠說:
幼丹(沈葆楨的字)中丞與敝處大相齟齬,將漕折全行截留,初不省其開罪之由。以中才而當末流之世,處權勢之地,固宜叢尤悔而不自知乎?
曾國藩把左宗棠當成了心腹和知己,才如此推心置腹地談論此事。他萬萬沒想到,升任了總督的左宗棠在回信中沒接他的話茬,卻為沈葆楨報起了不平。
原來,左沈二人此時已經走到了一起。戰爭形勢的發展,使左沈有了共同的利害關係。因為左氏軍隊在浙江阻擋太平軍入贛,為江西起了屏障作用。左宗棠還多次帶兵入贛剿殺江西境內的太平軍。沈葆楨雖然不願為曾氏供餉,卻願意為左氏供餉,雙方因此關係密切,情投意合。在和曾國藩打奏折官司時,沈葆楨甚至還把左宗棠帶兵入贛,高風格地不用江西餉銀的事跡寫入奏折,以此貶低曾國藩[ 謂江西現已財力枯竭,所幸閩浙總督左宗棠派兵前來我省作戰,“極諒江省苦情,派來劉典援師,血戰於江,轉餉於浙”。(沈葆楨:《洋稅盡數解營片》,《沈文肅公政書》卷二,同治二年五月二十七日。)]。
因此,當沈葆楨與曾國藩打起奏折官司時,左宗棠站到了沈葆楨一邊,拒不為曾國藩說話。在沈葆楨以開缺威脅朝廷時,左宗棠則公開替沈葆楨抱不平。他寫信指責曾國藩說:現在你的好朋友郭嵩燾(湘係元老)升任廣東巡撫,而你的敵人沈葆楨卻籲請開缺,“一益一損,且幸且懼”。意思是說,反對你的人,你逼得他走投無路。順應你的人,就步步高升,你的獨斷專行,已經讓人畏懼了。
麵對左宗棠措辭尖銳的質問,曾國藩采取了一如既往的忍讓態度,沒有進行過多的解釋和爭辯,但心中難免不存芥蒂。在曾氏大營中人看來,左宗棠此舉證明,他已經可以步沈葆楨之後,取得“絕無良心科”的第二名了。曾左二人日後關係日漸疏遠,在此就打下了深刻的伏筆。何況成為總督之後,左宗棠與曾國藩的書信往來又恢複了舊日飛揚跋扈指手劃腳之態。筆記中有這樣一條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