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望君安

消失賓妮

上大學之前,我從不關心一本書的印次、出版社、譯者,但現在總是記得。也不是記得,或者說,是留意。我越來越喜歡記一些細枝末節,並用之與人較勁,然而這全然是一種不自知的行為。比方說,我知道福樓拜大的《包法利夫人》有許多譯本,譯者良多,李健吾的譯版與周克希的譯版,以及哪年出了新裝幀,平裝還是精裝,字字斟酌。

但是我大學念的不是圖書出版,隻是普普通通的戲劇文學。即便沾染“戲劇”二字,也不過是文學係。大一時老師同樣開出一長串的書單,數百本書籍劇本,讓我們統統拿下。為防止我們應付了事,甚至布置我們本本書籍都要寫下詳盡的閱後筆記。

那習慣就是那時留下的。

其實也是老師特意叮囑,每本書的譯本與版次都要注明。起初我不明因果,後來才知道譯本與版次間的不同直接影響閱讀感覺。而老師們對書極挑剔,首先是原著,而後是譯者。文本選擇了,而後是不同版次的排版印刷也列入對比項目。久而久之我也有了這習慣,同一本書買了許多不同版本,有的愛上翻譯,有的傾心於裝幀設計,以至於我每年都得煞費苦心的想,如何再在家中安置一處書架。

然每每此時,與我一同心思費勁的總是楊。我思索著如何在十七平方米的出租屋再塞書架,而他則關心如何勸我賣掉不再喜歡的舊書。

楊說,你永遠像過冬的小動物,囤許多以備不時之需,可你囤的東西都夠過幾輩子了。嗯。他呶呶嘴,故意孩子一樣惹我笑,難道你預備再家苦練魔功,做一位長命百歲的老妖婆?我若不笑,他就摸摸下巴,偽裝一副長胡子老道的樣子,手持書本枉作利劍狀,朝我刺來,嘴裏還振振有詞,妖精,你多年來吸取書中精氣修煉,妄圖成仙,我勸你速速改邪歸正,與我雙宿雙棲。

他說七戲詞來臉不紅心不跳,又利落又瀟灑,一點也不兒戲。我也奇怪,世上人千千萬萬,每日輪番在生活裏演戲作別番模樣,但總能看見些惺惺作態的端倪。可,唯他不是。我這樣像時,淩寶卻總會適時點破我:“其實你們倆,他愛你,你愛他,是各自都看對了眼,可就是走不到一起。”

是。即使走不到一起。我也不妨一開場便揭曉全景——這故事的主角悉數登場,唯此三人,卻沒有任何橋段發生。沒有相愛,沒有完滿,亦沒有苦情,更沒有美豔的好友橫刀奪愛,哪怕淩寶真的生得那樣美,她與楊看起來那樣般配。他們不過是與我相交集的兩處空集,遙遙相望,卻從不相近。

認識楊的時候,我大四,單身,學校六人一間的宿舍隻剩我一個,曾經紛紛擾擾卻也有過相濡以沫的空間此刻盛滿寬憂,於是我也打算搬出去。但那時我收入微薄,還租不起一套房子,隻好與人合租。隻是一串房子看下來,無一合適,或者環境簡陋,或者租金驚人。我找來淩寶替我盤算,她不以為意,張口便是兩套方案。方案一,她借我一筆錢;方案二,放棄隻與女生合租的念頭,把視野擴張至男女合租。

我白了她一眼,問她:“你猜我選哪種?”

聰明如她,其實比我更看得清自己:“我當然希望你選第一種,可我怎麼會不知道你,你忍不了對人虧欠。”

就這樣認識了楊。

原本我對第二方案也沒有好感,憑什麼男女合租就能稱心如意?但淩寶心裏有一套盤算,她邏輯縝密,朝我一一推論。我租不了隻因為兩點,或者房價不如意,或者環境不行,但追其根本,仍舊是希望租便宜又環境好的,那麼,“環境”的標準既然既定,也就隻能在租金上做手腳了。淩寶說話時總愛比畫,鈍鈍的,卻魄力驚人,我總被她得聲勢唬住,大氣也不敢出,她也白我一眼,然後笑眯眯地,一副老油條的樣子盯著我:“同性相斥,女人向女人砍價成功率太低,所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