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揚。
於你來說是。
可我不是。
我們之間的差別,不是愛與不愛,不是快樂與悲傷,也不是積極與悲觀。而是你的人生準則是活得輕鬆愉悅便好,因為懂與不懂這世界的悲苦、都必須活著。但我不能。我不能在知道這世界的遺漏缺口之後不去理解它們,而後解決它們。我嚐試去明白晦暗,並非我多悲觀,而是我不能忍受有缺憾、有漏洞的情感,我怕我們自作聰明的歡愉總有一日會因那蟲蛀般的缺口徹底坍塌,就此潰散。
這便是我們的不適合。
哪怕,你愛我,而我也愛你。 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網⑧友⑧整⑧理⑧上⑧傳⑧
你會因愛我而幸福。
但我會因你愛我而感到患得患失,心神不寧。
因為我們根本不合適。
楊,瞧,我又寫了這樣無聊的故事。肯定許多人不會理解,他們覺得我始終在寫些沒有情節的東西,沒有男主角一上來凶狠的詞句與轟轟烈烈的情感,沒有誤會,沒有曲折離奇的配角戰爭,沒有偶然。
在我離開你之後,有一天夜裏我重新翻開李健吾譯的那版《包法利夫人》,我忽然哭了起來。我想起我更喜歡李健吾的譯版,可你卻喜歡周克希的譯版。你說李譯版已經太過古舊,有些語法已經和現在不同,讀著讓人難受。可你所說的那些缺憾,卻是我最喜愛的地方。
於是,楊,你說:“韋,估計你就是個老派人,老派人就喜歡這樣矯情的語法,但是這些句式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楊。
這夜我在往更遠的、別處的火車上。
我在昏黃的燈光下翻開《包法利夫人》,某些時候,我試圖更接近你一些,於是我開始念你說的矯情拗口的李譯版。我輕輕地、淡淡地念著。在轟鳴著跑向黑暗的列車上,那些震耳俗聾的聲音蓋過我內心的希望。念至“她愛海隻愛海的驚濤駭浪,愛青草隻愛青草遍生於廢墟之間。她必須從事物得到某種好處;凡不能直接有助於她的情感發泄的,她就看成無用之物,棄之不顧”時我忽然哭了起來。我哭泣並非因為我想起你說我“老派”,而是因為當我再次翻開李澤版的《包法利夫人》,我發現我仍然那麼愛他那些老派的句式語法。過去這麼多年,我仍然沒有被世俗同化至能與你一般,我仍然愛這書這譯版,便表示我與你之間仍然存在永遠的距離。我們仍然不合適。
我合上書別過臉,不忍再翻開。我的手指停留在序言間無法逾越。我試圖平靜下來,再去忘記你,然而一段一段的故事如此吻合地貼上過往。
楊,那個著名的關於福樓拜的故事你知道不知道?
福樓拜寫《包法利夫人》時,有一日他朋友去拜訪他,卻發現他坐在地板上痛哭。他朋友很奇怪,問他“你為什麼要哭”,福樓拜說“因為包法利夫人要死了”,他的朋友笑了,對他說:“你既然不想她死,那就寫她活過來嘛。”
福樓拜卻傷心地回答:“不,她非死不可,她已經無法再活下去了。她不得不死。”
楊,你和我就像福樓拜與他的朋友。
我所有覺得的“必然”,你都覺得“沒有關係”。
許多事,你都覺得一切能被我們掌握。
可,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