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記憶中那始終無法淡去的畫麵。
震耳殺聲、衝天火光……以及辛辛苦苦維持著,卻在瞬間毀於一旦的家園。
十多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確有所長進了,也一直以為自己有力量守護心中所珍視的一切,卻直到那一刻,才驚覺他所有的「以為」都不過是幻夢一場。
不論頭上掛著多麼樣響亮的名號,他,終究都還是十多年前那個無能為力的「小冱」。
當年,他的第二個家被流寇所毀,他無力抵抗,甚至連景哥也沒法保護;而今,身為黃泉劍弟子、在嶺南武林年輕一輩中,堪稱翹楚的他,也依然沒能自流影穀手中護住他視若家園的行雲寨,甚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陸伯伯落入那人手中。
他又一次失去了歸處,卻不僅是因為他的無力,更是因為他的天真、他的錯信。
若非他傻傻地一步步往西門曄的陷阱中跳去,行雲寨又豈會這麼輕易便——
「嗚……」思及那人的同時,過於劇烈的痛楚自胸口傳來,令青年不由得難受地一陣低吟。
交錯著幾分諷刺,名為悔恨的色彩襲上明眸,而讓本就絞疼著的心更是緊揪得讓他幾欲窒息。
『我從沒對一個人有任何盼望過。可唯有你……縱然塵世汙穢,世事險惡,我都盼望你能保持著一如此刻的心境、一如此刻的眼神……』
回想起那人曾再三要他承諾的話語,青年隻覺一陣荒唐,卻終究沒能笑出聲來,反倒是讓那彷若撕裂心肺的痛楚又加強了幾分。
是呀……多麼諷刺、多麼可笑!兩年前在深潭邊,當他第一次回想起幼時的無力感,還是靠著那人的照料安撫才得以平息。那一次的經曆讓他決意全盤信任對方,怎料一切都隻是那人精心安排的一場戲,而目的,卻是為了毀去他所渴望守護的一切。
他因對方在困難時拉了他一把而感動萬分,卻沒想到這一把,隻過是為了日後將他由懸崖上高高推落所做的準備。
兩年來,彼此相處的一切,全都是建立在那人的做戲欺瞞之上。可笑他卻因此而那樣信任、依賴對方,而終在幻夢破滅的那一刻、親手葬送了自己所珍愛的家園。
他已經……無處可去了。
「西門……曄……」
幹澀音聲喚出了那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當下更是痛得難以呼吸。他分不清胸口這樣讓人幾欲昏厥的痛究竟是源自於家園被奪、亦或是遭那人欺瞞背叛所致……名為憎恨的情緒瞬間溢滿胸口,可某種讓人泫然的酸意,卻也隨之而起。
本就未曾停歇的淚,因而掉得更凶了。
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究竟哭了多久,也知道自己該早日堅強起來圖謀複仇。可籠罩著身心的疲憊、無力與絕望卻讓他連靜下心來好好調息恢複也無法……在真氣早已耗盡的此刻,他連動一動身子都十分艱難,更遑論與人交手?唯一能做的,也隻有將所有的悔恨不甘盡量發泄出來而已。
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的軟弱。
當該流的淚流幹後,他便將重新站起,再一次麵對這曾一度將他吞沒的洶湧江湖……恍惚間,病態的潮紅染上交錯著淚痕的清俊麵容,周身亦為陣陣寒意所襲。
青年艱難地維持著每一次吐息,神智卻已越漸昏沉,本就罩著淚光的視線亦越漸迷蒙……縱已竭力保持清醒,可逐漸流失的氣力,卻讓他終究還是難以控製地沉沉闔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