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原先始終堅持著的冱羽便老老實實地停了手不再抵抗,簡直就像在說那白冽予不僅和冱羽十分熟識、甚至還對冱羽擁有極深的影響力一般。考慮到這一點,要說白冽予會就這麼任由他將冱羽押往流影穀囚禁,西門曄自是怎麼也不會信的。
而問題,便也隻在於對方會於何時、以什麼樣的方式出手,而他……又該以何種態度應對而已。
早已二度麵臨過的兩難抉擇,又一次於眼前呈現。
卻也,依然無解。
一次又一次的矛盾、一次又一次的掙紮……早從知曉自己對冱羽存著異樣的情感開始,他所既有的信念便不斷遭遇著挑戰與侵蝕,一如那始終未曾淡去、反倒還愈發顯得深摯的情感……即便他依舊在乎著自身的前程、自身的地位,可相較於此,「淩冱羽」三字在心頭的分量,卻已日漸加深。
惦及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唇間終是再難壓抑地流瀉了一聲低歎……又自停駐片刻後,他才深吸了口氣、回身進到了後方的院落之中。
這雪已接連下了多日,今日天候又驟然轉寒了幾分,出於行程上的考慮,西門曄連傍晚都未到便命著屬下們在這處廢棄的道觀裏紮營。按說他應該得要時刻不離地跟在冱羽後頭的,可眼下冱羽正在沐浴更衣,心頭有鬼的他自然不好繼續待著、瞧著,索性便以巡視周遭為由出了屋子,轉而讓屬下們在房外戒備。直到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屏退下屬重新回到了房中。
方入內室,最先望見的便是青年邊將外褂套上身子邊直盯著一旁正在打點、收拾房間的高城,明顯有些神思不屬、連自個兒入屋都未曾察覺的模樣……盡管清楚讓冱羽如此在意高城的理由為何,被忽視的感覺卻仍讓西門曄心下幾分不快泛起,卻沒法如以往那般順手攬過青年肩頭迫著他移開視線……回想起那個曾一瞬間閃過心頭的、將對方就此囚禁於身邊的想法,深眸微暗,卻終還是隻取過件棉襖徑自披上了青年肩頭。
不論淩冱羽再怎麼失了戒備,給這一擾自也拉回心神、察覺了身後男人的到來。發自心底的抗拒讓他本能地便是一個反身後躍,而結果,自然讓那才剛落上肩頭的棉襖因而給甩落了地。
絕非刻意的舉動,卻令瞧著的雙方同時怔了怔,幾分複雜之色不約而同地浮上兩張臉容,某種令人難受的沉寂亦隨之漫了開……足過了小半刻,淩冱羽才掙紮著咬了咬下唇俯身欲將之拾起,怎料手還沒觸上棉襖,先一步碰上的,卻是對方同樣已探出的掌。
熟悉的觸♪感與溫暖令青年先是一怔,而旋即抽回了掌,逃避似的別開了視線。瞧著如此,西門曄神情間深深苦澀與失落泛起,卻還是延續著先前的動作拾棉襖、重新披上了青年肩頭。
而這一回,淩冱羽沒有再躲開。
他隻是默默抬掌攏了攏棉襖,避開對方徑自到屋中的茶幾前坐了下。清亮眸光再度投向仍在整理屋子的高城,卻已再難如前頭那般專注地隻思考著那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
棉襖並不重,可當西門曄親手將之披到自己肩上時,淩冱羽卻感覺整個人好像瞬間擔上了什麼一般,而在心頭為某種教人心酸的溫暖充塞的同時,濃濃的無措、迷惘與負咎感,亦隨之重重壓上了肩頭。
一如這一個月來同西門曄時刻相處、麵對著那曾讓他無比熟悉的一切時,那種恨意難消、卻又無法舍去心頭眷戀的感覺。
他的確如楊少祺所期望的並未因仇恨而蒙蔽了雙眼,卻也因此而不得不以那雙眼見證那些個他曾無比渴盼、卻又無從麵對的真相。
即便有所欺瞞,可過去的那兩年裏,除了最開始的作戲之外,西門曄一直都是真心實意地待著他的……打從他敏銳地瞧出了對方熱絡下隱藏的冷峻無波後,假扮成富商的流影穀少穀主雖依然維持著虛假的身分,卻已未曾再刻意壓抑本性,而是完完全全地以真實的性情對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