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大群人從鳳棲中躬身退出,洛書畫挺直了身子,抬頭望著天際的青灰,許久,緩緩吐出一口氣。
借著向書顏請安的由頭,她跟隨洛懷安等人進了宮,書顏並不推拒他們進鳳棲宮,但也隻允許他們遠遠地看上一眼,便很快將他們打發了出來。
但隻這一眼,便已讓她隱藏了多年的心思歸於無望,如一個絢麗美好的水泡,輕輕一觸而繃然破碎,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其他人已走遠,她回首再望了鳳棲宮一眼,卻見紫袍華帶的慕容子淵負手立於階前,淡淡地望著她。
風姿卓絕,容顏驚世,什麼都不需要做,隻是那麼靜靜地站著,便足以激起她心中駭浪驚濤。
可是這樣的一個男人,注定不是她的。
洛書畫眼瞼微垂,抑住心中翻騰的心潮,維持著麵部的平靜,上前輕輕行了禮,明知自己應該離開,卻依舊抵不住內
心多年的渴望——在他身邊多站一刻也好。
感覺到那雙眸光審視般落在自己身上,她猶如火燒,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幾乎立即就要告退。
就在這時,慕容子淵淡淡開口,“當初為何要背叛太子?”
洛書畫猛然抬頭,不是因為這句話裏的背叛二字,而是因為,他竟還記得。
她本以為,他早已忘記當日她麵約書顏之事,事後此事也一直沒有動靜,她也不奢望能取得他的信任,未料今日他當麵提出,這背叛二字分明肯定了她當日所為。
為何要背叛慕容子弘?
她微微一笑,笑容裏有著苦澀之意,六年,不,算到今日應該將近七年時間,這個秘密她一直保留至今,從未對人提起,個中滋味隻有她自己明白。
本以為這個秘密將一直隱瞞到死,可今日他問了,親口問了她,她要不要說?
說了,不能改變什麼,也許以後更沒有機會見到他。
不說,他就永遠也不會知道,她能甘心?不,她不甘心。
對麵的男人依舊平靜無波,洛書畫咬了咬牙,心中就已做出了決定。
“皇上,你可還記得七年前身受重傷,被杜芸雯救回之事?”她偏轉了頭,望向宮前空曠的廣場。
慕容子淵麵容不變,眸光卻有些沉了,“你怎麼知道那件事?”
洛書畫一笑,沒有正麵回答,“皇上隻知道被杜芸雯所救,可知真正救你之人是誰?”
眉心微不可見一蹙,又隨即展開,慕容子淵沒有問,既然開了頭,想說之人自然會說下去。
沒有等來答複,洛書畫也不難堪,接著道:“你當時倒在洛府後門外,在杜芸雯見到你之前,其實已經有人替你解了毒,而你的人皮麵具也被那人發現而揭下,在那一刻,因一時好奇尾隨而至躲在暗處看著門外一切的少女,才知道麵具之下隱藏的是怎樣一副容顏。”
“昏暗的天色,仿佛在一瞬間被天光照亮,少女的情懷,亦在那個時候為一個人而轟然洞開。”洛書畫一頓,沉浸在往日的思緒中,當時的情景至今想來依舊是無限震動。
知道慕容子淵已能聽出那個少女是誰,她還是慢慢轉向他,字字清晰,“那個少女,就是我。”
慕容子淵眸中幽黑深邃,沉默片刻,問:“那個人是誰?”
洛書畫唇邊浮起一絲自嘲,他果然絲毫不在乎。
確實,如果他曾對她有過好感,哪怕一絲,她也斷然不會順從旨意嫁給慕容子弘。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未對她動過任何心思,哪怕好幾次她故意與他邂逅,他也未正眼瞧過她,一眼都沒有。
“皇上不是已經猜到了麼?”她笑了笑,“答案早已在你心中。”
“朕要你親口說出來。”慕容子淵語氣淡然。
洛書畫不由又看了他一眼,這個男人,不管是說什麼,還是做什麼,隻是這麼淡淡的姿態,便自有一種震攝人心的氣勢。
“如今鳳棲宮的主人,就是當年那個她。”她神色一黯,又立即挺起腰身,這個時候,她有她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