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霖江的未婚妻。」
此言一出,天井裡居然剎那靜頓了好幾秒。頭一個回過神來的人是趙如蘊自己,她的後背一僵,渾身的血液都因為邱霖江的話而一下子停止流動,凍得她恨不得直打哆嗦。飛快轉頭,趙如蘊惶然地看了邱霖江一眼,然後情不自禁抓住趙賀平馬褂的下擺連聲搖頭:「父親,我不嫁!」
她的眼淚終於刷地淌了下來,模糊了眼前趙賀平的樣子,唯餘那深褐色馬褂的輪廓。「父親,我喜歡的人是清賜表哥……我求求您,讓我做什麼都好,求您不要將我許給其他人……」
女兒的話實在是太露骨不知羞恥,又大抵是因為邱霖江正站在這裡,趙賀平到底是震怒了,揚起枴杖便斥:「混賬!我打死你個不孝女!」
然而他的枴杖並沒有落下來。
幾乎是下一秒,邱霖江已迅速上前一把抓攔住趙賀平的枴杖:「趙老爺。」
簡短的三個字,一記犀利的眼神,他無形中帶出的壓迫力和不悅令趙賀平竟就這麼不由自主地放開了力道。擠出兩絲笑,趙賀平乾澀道:「邱先生,對不住、對不住。放心,我自己的女兒我心裡有分寸,不過既然你這般維護她,我不罰便是。」
「如此甚好。」邱霖江淡淡地應聲,然後也不待趙賀平回應便側轉過身,扶著趙如蘊的胳膊輕輕地將她從地上帶起身,他的風衣甚至還披在她的肩上。
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另一隻大掌捧住她的臉頰,拇指揩去她的淚痕。麵對著趙如蘊的抗拒,邱霖江全然不由分說,湊近她因流淚而通紅的眼鼻斬釘截鐵道:「趙如蘊,不論你願或不願,半月之後,你的丈夫必然隻會是我。」
說完,他悄然離身,站定注視了她幾秒,爾後轉身,大步沉著而去。
她沒有動,死死捏緊風衣的袖口。透過布片,指甲已然紮進手掌的肉裡,卻根本抵不上心裡錐泣般的痛。
她自己不放過自己,旁人更不放過她。
「喲,瞧瞧這是誰!好姐姐,大都會的舞池那麼美輪美奐,你回來我們這灰撲撲的宅子做什麼?」不用抬頭,如蘊都曉得來人是妹妹趙如茵。和衣半倚半躺在床上,聽到妹妹這般刺耳嘲諷的話,她雙手揪住法蘭西天鵝絨的被角,隻低頭盯著被麵紋絲不動。
雙手橫抱胸`前,趙如茵那生得極精緻的小臉蛋上卻是毫不掩飾的輕視和忌恨。姐姐不說話,她卻不肯放過,走到床邊衝著趙如蘊便大聲道:「聽說這一個多月你竟去做了舞女……我一向嫻靜淑德的姐姐,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呀!說到底,沒爹媽的野種就是野種,即使吃了上等人的飯,也永遠掩蓋不了內裡下賤的本性!」
如蘊並非趙家的親生女。她的生父曾經對趙賀平有恩,無奈早早意外而亡,生母病前強拖著病體尋上門托孤。沈心華自然是不願的,但趙賀平無奈於其生母的苦苦相求,回想起自己初初出來做事時其生父的相助,到底還是留下了如蘊。事情發生的時候如蘊方滿一歲,自是什麼都不記得,這些也是聽沈心華一遍又一遍提起的。
但即使是孤女,也並非可被人隨意揉捏的麵團。被角揪得皺極,趙如蘊忍不下去,霍地轉頭揚首:「妹妹,說話有點良心!」
「你還跟我提良心?」趙如茵輕嗤,「全家最沒良心的就是你!若不是因為你,家裡頭好看的衣服首飾就全是我的,而邱二少他……他要娶的人就會是我而不是你!」
邱霖江!
儘管如茵同自己一直都是針鋒相對,但這一次她聽出來,妹妹所有的怨忿竟都是源於邱霖江!原來,如茵對邱霖江已然芳心暗許。怔忪之餘,她卻也生出慍憤來:「你以為我願意麼?若是你想嫁給他,那你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