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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梅子黃時雨】
「你不曉得?」趙如茵冷冷地「哼」了一聲,那聲音大到如蘊在房裡都聽得一清二楚。「你同大少結婚這麼多年,他去了哪兒,你會不曉得?」若菡回得極低:「我、我真的不曉得。」趙如茵依舊不依不撓,咄咄逼人地又說了許多,如蘊到底坐不住了,從臥房裡走了出來。
「你少說幾句不行麼?」一手搭上若菡的肩,如蘊蹙著眉對如茵道。「喲嗬,這不是弟妹麼!」趙如茵穿著一件老氣橫秋的醬紅色麻布麵旗袍,斜斜地撐在樓梯口,故意將「弟妹」二字咬得格外響亮。「我說弟妹,這是我與大姐的事,你摻和個什麼勁?」如蘊惱了:「趙如茵,你別總之這般得寸進尺。」
「我怎麼得寸進尺了?」聽如蘊那麼一說,趙如茵似是炸毛了一般,尖著聲直嚷嚷,「大少最近總是早出晚歸的,我關心自己的丈夫,這有什麼錯麼?」聽她這般說歪理,如蘊也不客氣地反唇相譏道:「平日裡也不見得你有多關心大哥,在樓梯口堵著大嫂不讓她走,這便是你關心丈夫的做法麼?」
趙如茵雙眼一瞪,伸手似是要推搡如蘊。恰在這時,樓梯下方忽然傳來一道低沉卻清晰的咳嗽聲。三人同時低頭往下看,長身玉立在樓梯台階之下的人,正是邱霖江。他頓了一秒鐘,然後邁著步子三步並作兩步地朝著上麵走過來。
在如蘊身旁站定,他麵對著趙如茵,語氣中充斥著警告的意味,一字一頓道:「就依你,這是你們房內的事,我們不摻和。不過,你也斷然別想傷到如蘊絲毫。」他說完,拉著如蘊的手轉身便往臥房走。趙如茵站在原地,目光嫉恨,死死地咬住嘴唇,最後狠狠地瞪了若菡一眼,終是一扭頭下了樓。
站在臥房的門口,如蘊指尖有些涼,默默地注視著裡頭正在掛外套的邱霖江。「你是覺得我多事麼?」他回過頭,才發現她竟未曾跟著進來。走到門口,重新牽起她的手,他有些無奈:「想去哪裡了,我隻是擔心你罷了。你那妹妹是怎樣一個人,你還不瞭解麼?」她的神情有點低落,絞著手指頭,低低說:「大嫂……真的很可憐。」
靜默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說:「不過有一句話趙如茵倒是不曾說錯,大哥近來早出晚歸,很是反常。我有一回偶然撞見他,似是極興奮的模樣,我擔心……」她一愣,而後接口道:「你是擔心大哥做了什麼錯事麼?」他點頭:「如今這世道,萬不能行差踏錯半步,否則便真真是掉入了萬丈深淵而不自知。」
隻是邱霖江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東窗事發的那日正是週末,連著十來天沒有休息了,邱霖江好不容易得以給自己放一天假,用過午膳之後,正打算與如蘊出門,陪她去霞飛路的書局轉一轉。忽然,外頭傳來極嘈雜的喧嘩聲,似是有不少人正氣勢洶洶地走過來。邱誌宏同在客廳裡,剛一轉身,便見管家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不好了」。
邱誌宏眉頭一擰:「什麼事,這般慌張!」管家已經六神無主:「老爺,不好了不好了!有十來個粗壯漢子抄著傢夥朝著客廳來了!我、我攔不住啊!」邱誌宏一拍大腿,騰地站起身:「什麼?!」
邱霖江聽得亦是麵上一凜,剛穩住如蘊,那紛雜的腳步聲已然到了客廳門口。「邱老爺,幸會幸會呀!」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留著八字鬍,穿著並不十分合身的格子西裝,一進來便陰陽怪氣地開口道。
邱誌宏麵色鐵青,硬邦邦地怒道:「邱某自認不曾請過各位,還望各位能即刻打道回府。」那中年男子笑了,八字鬍一抽一抽,眼睛更是瞇得隻剩了一條縫。他說:「邱老爺,您是不曾請過我們,但讓我們前來的,可是您的好兒子呀!」